賠罪 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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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遭遇不同,做出的選擇當然不同。”施綿聲音中并無異樣的情緒,抓著嚴夢舟的手仰視著他,認真道,“你做何種選擇我都理解,都愿意陪你一起面對,我今日這樣問你,只是想與你確認一件事。” “殺了她之后,你要登基做皇帝嗎?” 嚴夢舟眉心收緊。 施綿道:“我也是才想通這一點的,她不僅是你母親,還是皇后,你若是殺了她,不論什么原由,都會被人所不齒。若是他人登基,即便新帝不計較,朝臣也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我的后代。殺了她,再想全身而退,唯有登基稱帝這一條路。” 只看嚴夢舟沒有變化的神情,施綿就知曉他是聽進去了,她語氣放緩,又道:“若你于皇位無心,那就不能由你來殺她。” 嚴夢舟厭惡這個堂皇壯麗的皇宮,他從始至終就沒想過做皇帝,施綿當然知道,所以她才要將這番話說給嚴夢舟聽。 不殺嚴皇后,就這樣放任嚴皇后欺辱嚴夢舟,施綿也做不到。 她往前一步抱住嚴夢舟,下巴抵在他胸膛上,說道:“殺了她并非最佳解決辦法,我希望你往后想起她,只當她是個歹毒婦人,與你沒有任何親情,而非憤怒、憎惡、悔恨。” 嚴夢舟久久未出聲,寂靜中,侍衛在外面稟報,叛軍已又過一道宮殿。 “那你說怎么辦。”嚴夢舟終于出聲。 施綿精神一震,道:“我知道你恨她,我有更好的辦法幫你報復回去……” 嚴夢舟聲音嘶啞:“什么辦法?” “她最想要什么,就讓她永遠得不到什么。她最恐懼什么,就讓她獨自面對什么。” . 嚴皇后暈沉沉醒來,頭痛欲裂,摸到頭上包扎的紗布后,高聲呼喊著宮女。 簾帳微動,有人遲遲走出來,卻是施綿,身后跟著個冷面侍衛。 “小賤人!”嚴皇后憎惡罵道。 施綿不以為意,道:“聽見外面的聲音了嗎?” 嚴皇后這才發現殿中燭光已滅,有一扇窗被打開了條小縫,從中能看見外面的天空乍破出白光。 殿外宮人無措的哭泣聲彌天蓋地襲向她,聲聲震耳,她頭上的傷口裂開了一般劇痛無比。 痛感使她意識朦朧,眼前花白,她隱約聽見了廝殺聲,就在她的鳳儀宮宮墻之外。 叛賊攻來了,只有一墻之隔,他們很快就會沖進來,折辱她,殘虐她,一如當初嚴夢舟遭受的那些。 時光似乎回溯到多年前,這次她未能成功逃離。 嚴皇后瞳孔猛縮,大叫一聲,抱住頭往角落里縮去,嘴巴快速張合,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施綿靠近了,才聽清她的聲音。 “……太子會來的,他馬上就來了,我是他母后,他不會拋棄我的……” 施綿心中是說不出的沉重,她覺得嚴皇后很可惡,又覺得她很可憐。 沉默了少頃,她還是說道:“當年你懼怕流寇,扔下了親生骨rou逃生,是非對錯旁人無法指摘,可后來你實在不該三番五次折辱他、想至他于死地。” “現今二皇子起兵宮變,正在逼近。沒了小兒子,你還有夫婿、長子和兄長,這三人此刻都在宮中,你等著他們來救你吧。” 景明帝是絕對不會來的,嚴侯都起兵造反了,這meimei在他眼中已無任何價值。 嚴皇后能抱有希望的唯有太子,可她忘了太子數月前重傷,尚未完全康復,在今日這場混戰中,太子是處于劣勢的。 嚴皇后驚恐失態,滿心都是太子,可她傾盡半生的心血,她生平最大的依仗,注定會在今日拋棄她。 施綿說完就去了殿外。 嚴夢舟想借著錦川王謀反報復皇帝皇后,卻并不想錦川王稱帝,他不能讓嚴侯再度得勢打壓他,所以今日這場混戰,他必須要幫太子。 留下足夠的人手保護施綿,他已迎陣而去。 老道士早已將錦川王所有計謀暴露,嚴夢舟那邊是不成問題的,施綿擔憂的只剩下景明帝一人。 這個皇帝談不上多好或者多壞,只是近年來被酒色掏空,行徑正在漸失偏頗。 他活著,用處不大,還有很多麻煩。他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嚴夢舟手中。 施綿問:“現在是什么情況?” “宮外反賊已被太子全部拿下,太子正率人從外圍包抄進來。宮中,錦川王已被王爺降服,正于殿前受審。” “陛下呢?” “陛下……”刀疤小將撓撓頭,道,“陛下適才被太醫弄醒了……” 不說旁人了,施綿都替景明帝慚愧,兒子逼宮他遭人暗算昏睡,麻煩事都解決了他醒了。這也太無能了。 問題在于嚴夢舟是想讓他死的,現在他醒了,要如何動手? 施綿想了想,指著高處的閣樓道:“帶我上去。” 侍衛全部守在外圍,殿中負責保護她的是傷了腿的二狗與刀疤臉小將,二狗不便于行,于是由刀疤小將帶施綿上去。 這是后宮中最高的一處閣樓,憑欄而望,能看見整片御花園與前方的宏偉正殿。 施綿立于高處望向主殿,從稀疏枝葉中遠遠看見了身著龍袍的景明帝。他被人扶著站在玉階上方,下方跪著的是被綁起的祈貴妃與錦川王。 嚴夢舟與太子立于階下,負在身后的手緊握成拳。 施綿覺得他一定是在后悔沒在景明帝昏睡時下手。 細細端詳后,施綿重重嘆氣,一口氣吐完,毅然下令:“架弓。” 刀疤小將不明所以,問:“對著哪兒架弓?” “皇帝。”施綿遙遙指著正殿,看見刀疤小將滿面驚惶,連忙道,“不是要你射他,是他右膝上趴著一只毒蟲,你沒看見嗎?” 刀疤小將瞇起眼睛仔細觀察,懵懵道:“沒有啊。” 當然沒有,因為施綿要搶在嚴夢舟之前對景明帝動手。他現在內臟腐敗,一點外傷都能產生致命的虧損,射傷他的膝蓋,已足夠廢了他。 “我眼力比你好,你聽我的,快架弓。”施綿堅持道。 這命令若是嚴夢舟來下,刀疤小將是不問原由照做的,換做施綿,他得再三斟酌,畢竟嚴夢舟離開前下的命令是保護好施綿,而非聽她的指令弒君。 刀疤小將磨嘰道:“屬下、屬下箭術不精的……” “袁平柏,袁先生的長孫,據說是文不成武不就,實則箭術斐然,只是偷懶不愿意勤練。隨楚湘王去滄州的前五個月,每天晚上都躲在被褥里偷哭……” 刀疤小將的臉紅了黑,黑了紅,囁喏道:“怎么、怎么還帶揭人老底的呢……” 施綿立刻轉變態度,和善道:“我沒有惡意的,你只要幫我架弓對準陛下的膝蓋就好。你放心,一切由我擔待,就算是你們王爺問起,你也盡管推到我身上來。” 軟話說完,她又道:“你若當真不肯,我也是沒辦法的,不過你是知道的,我是你們王爺的王妃,他戀我成癡……” 軟硬兼施,懷柔不行就用威脅的,成功逼得袁平柏為她架上了弓。 長弓有施綿半人高,重達十余斤,弓弦拉滿,氣勢逼人。 施綿來到袁平柏身后,瞇眼確認準頭,“是對著陛下的右膝嗎?” 袁平柏欲哭無淚地點頭,“千萬別說出去,千萬不能告訴我祖父,他會殺了我的!” 施綿與他保證不會。 再次確認了精準度,施綿手掌環起,虛虛抓住箭矢,道:“我抓緊了,你放手吧。” 袁平柏猶豫再三,想想人生前十幾年的荒唐,回憶著滄州漫天的風雪,最終咬牙松了手。 箭矢從施綿虛握的掌中穿過,箭羽掃起一陣疾風,化作一道流星,穿過層層枝葉,在眾目睽睽之下,直直射穿景明帝的右膝。 景明帝身軀一歪,被箭矢的沖擊力帶著往邊角的矮庭燈倒去。 庭燈的最頂端是塔頂尖銳狀,施綿正全神貫注看著景明帝會不會撞上去,后腦掠來一陣疾風,她沒來得及有反應,就被按著腦袋矮下了身。 袁平柏就沒她那么好的待遇了,是被一記掃堂腿踹趴下的,他悶叫一聲,正要動手,聽人道:“別冒頭。” 這聲音施綿很熟悉,驚喜道:“貴叔!” 貴叔在宮門口守了很久,錯過了嚴夢舟,今日是隨著太子的人馬混入宮的,好不容易在前面碰見了嚴夢舟,從他那得施綿的行蹤,悄然摸索過來的。 穩重地應了一聲,貴叔對著袁平柏道:“我家小姐不懂,你是行軍之人,不知道得手后立即找地方隱蔽嗎?” “我、我是后方弓箭手,有盾的……”袁平柏理屈,說著說著沒了聲。 貴叔從欄桿縫隙瞅了一眼,見已有禁軍向這個方向搜捕,當機立斷道:“撤退,繞到西面宮殿側門。” 有貴叔掩護,三人平安回到鳳儀宮。 那一箭究竟起到什么作用,施綿未能親眼目睹,而宮中遭此大亂,平息后也有許多事需要處理,施綿整日未能見著嚴夢舟。 第二日清晨,才有消息傳了出來,說景明帝膝上被叛賊射了一箭,箭傷不重,但因箭矢跌倒,腹部撞到燈柱上,脾臟受損,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太醫院下了斷言,景明帝性命可保,然則,蘇醒后恐會變成一個無法動彈的廢人,余生只能躺在床上。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動亂。 錦川王發動宮變,肅嶺王是第一個被他生擒住的。在朝官眼中,這就是個傻的。 余下的成年皇子僅余兩人,都能名正言順地登基,一是太子,二是在這次宮變中力挽狂瀾的嚴夢舟,兩人一母同胞,除去長幼之別,沒有任何差異。 暗潮洶涌地過了兩日,這一晚圓月高懸,太子邀嚴夢舟于高閣對飲。 深秋的月色與酒水一樣醉人,太子吹了會兒風,幽幽嘆道:“短短幾日,我卻覺得人生仿佛過了一半。” 這幾日的事情,兩人心中各有一輪明鏡,無需多言。 見嚴夢舟不說話,太子也靜了下來,兩人默默無言地對飲。 直至夜深,酒水已盡,太子方道:“你去見過母后了嗎?” 嚴夢舟淡淡道:“沒有,想來她也是不愿見我的。” 一陣沉默后,太子露出手背上的牙印,苦澀道:“母后瘋了。” 他本想在錦川王伏誅后的第一時間去安慰嚴皇后的,可惜后來景明帝重傷,他就是想離開,站在他背后的臣子也不會應允。 以至于他去鳳儀宮找到嚴皇后時,她人已徹底瘋癲。 她不記得自己是皇后,自稱燕王妃,兄長是朝中大將,夫婿是出類拔萃的皇子,更是有兩個聰慧機靈的兒子。 可看見已長大成人的大兒子,她卻認不得了,只會瘋狂哭叫著讓他滾開。 嚴夢舟道:“她將是皇太后,瘋了也能錦衣玉食,余生無憂。” 夜風清爽,與兄弟二人間的氣氛恰然相反,又是一陣沉寂后,太子問:“你想做皇帝嗎?” 嚴夢舟抬眸,目光猶如利刃,直逼太子心底,反問道:“你會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