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2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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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失去視覺,‘桑覺’也依舊會出現,靠聲音,靠觸感。 “桑覺……” 霍延己一陣頭暈目眩,倚著墻低喃了句。 細密的汗水致使他想摘下面罩,但最后一點理智卻制止了他的行為—— 不論是污染還是中毒,周圍都一定有什么能影響人類理智的存在。他尚且如此,那不管不顧沖進來的桑覺呢? 空曠的環境里回蕩著霍延己粗重的喘息,他撐起身體,繼續前進。 可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有關桑覺的真實痕跡,假的幻象卻無處不在。 直到他突然狀似支撐不住地拿起刀,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他站在昏暗的廢墟里,電筒的光蒼白無力,周圍是混沌的黑水與半塌不塌的墻壁……刀尖高高揚起,重重落下。 然而,就在即將刺中心臟的那一秒,刀尖卻突然偏離方向,如急剎車一般收在心口的位置。 霍延己艱難地喘著粗氣,睜開雙眼—— 如他最后猜想的一樣,不僅桑覺是假的,他自己也是假的。 真正的他自己正躺在廢墟里,不知睡了多久。 他借著通訊器微弱的反光,看了眼時間,距離第一次見到假的桑覺,竟然才過去十分鐘。 而他卻好像在夢魘里過了好多天。 霍延己半撐起身體,忽然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注視自己。 他放輕東西,將手臂上的電筒調到最弱檔,緩緩打開,饒是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心智足夠強大,心跳也硬生生漏了好幾拍—— 霍延己僵硬著,與無數眨動的猩紅之眼對上視線。 這些眼睛周圍都是緩緩蠕動的血色rou瘤,它們長在rou瘤中,每只眨動眼皮的頻率都不相同,都仿佛獨立的個體。 眼睛大小不一樣,長短也不盡一樣。 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rou瘤蠕動的速度突然快起來,數不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蔑視、斜瞟、輕睨……皆帶著詭異情緒。 而余光里,本應該是龍形的桑覺已經變回人形,正躺在一只巨大眼睛的下方沉睡。 那只巨大的眼睛約莫三個成年男人一般體積,它沒有在意醒來的霍延己,猩紅眼球牢牢盯著桑覺,碩大的眼皮一眨不眨。 桑覺似乎和霍延己之前一樣陷入了夢魘中,慘淡的紅光落在臉上,黑長的睫毛倒映出一片扇影,輕輕顫著。 他喃喃囈語,呼吸急促道:“mama,mama……” 第146章 清醒 針對是否可以犧牲一名軍官結束污染的投票如約而至。 但出乎意料的是, 這場投票并沒有迎來想象中的狂熱討論,甚至民眾參與度也極低,從開始公告到六小時后, 參與投票的人數不足三萬人, 而目前主城具有完全行為能力的存活居民卻有五百多萬。 比例不足5%。 為了不擴大影響, 老上將甚至特意將投票范圍控制在了主城內,沒有波及其它安全區。 這種情況很詭異。 全城都彌漫著違和割裂的氣息,又沉靜、又感到壓抑的瘋狂。 “報告!目前累計已經出現了兩百一十七自殺事件了, 其中不包括十九起畸變者突然狂躁,造成的五百三十一起死亡案件。” 老上將沉默地撫摸著紙質報告上的一連串數字—— 一切都是桑覺離開后開始的。 原本二號裂縫坍塌,極樂之眼出現異象后共七天中, 主城只出現了十三起自殺事件,但桑覺和霍延己前往廢水后不足三天,居民自殺概率就開始極具飆升,城內一片混亂。 這種異象并不只限于居民。 窗外,忽然傳來一片sao亂聲。 老上將正處于中心大樓最高層的辦公室,這個距離還能聽到sao亂聲,可見下面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撐著窗口往下探望的老上將深吸口氣, 看了看遠方被黑云掩蓋的燈塔。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見過燈塔的光了。 “上將,為了您的安全考慮——” “都這種時候了, 誰的安全還重要?” 老上將快步走進電梯,和士兵一同前往地面, 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并非普通居民或傭兵, 而是巡防營士兵。 巡防營是一個特殊的兵種,從前與監管者部門相互配合管理城內治安, 是從屬關系,也是距離普通居民最近的兵種。 然而此刻, 一名畸變者巡防兵突然“失序”,發狂殺死了三十多猝不及防的居民,其中五名不久前從地下城上來的女性,二十七名男性,最后被新成立的維序部門擊斃。 當然,在普通人眼中的“失序”在高層眼中不可能發生。 即便目前對畸變者民眾的污染指數檢測頻率有所降低,但對士兵或相關部門卻依舊嚴格,半月一檢是常態,只要靠近臨界值就會被調離崗位進行觀察,不存在在崗期間失序的情況。 周圍一片惶恐,交雜著民眾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似是在指責巡防營怎么能出現這種失誤、往后還要怎么信任有關部門? 又似在說,這個世界完蛋了,居民瘋了、軍人也封了,沒有人逃得過。 放棄吧。 還掙扎什么呢? 冷不丁的,老上將對上人群中一道直勾勾的陰暗視線,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居民,平時可能也是旁人眼中仗義的兄弟,有情有義的傭兵。 此刻卻像惡魔附體一般,詭異至極。 他陡然驚醒,肩膀一晃,旁邊的士兵及時發現,詢問道:“上將,您沒事吧?” “……沒事。”老上將道,“在這邊穩定好秩序,等總巡哨官過來,我去趟研究所。” “是!” 老上將來到研究所,冰冷急促的步伐炸醒了一籌莫展的研究員們,老上將直接問道:“有什么發現嗎?” 在發現“精神污染”的那一天,研究所就在軍方的協助下帶了一批研究樣本回來,都是已經發生異常但還沒有做出異常行為的居民。 其中一名研究員道:“我們無法像基因感染一樣及時檢測出被精神污染的人,他們的身體情況沒有任何異常,唯一異常的就是腦電波。” 但他們總不可能抓著一個居民就去檢查腦電波吧?再者,被精神污染的人,要么自殺要么狂躁,但從污染到失控期間的時間并不確定,可能一天,可能十天。 在這種時候對民眾公布,又出現了什么“精神污染”,我要殺掉你們身邊一些看起來正常、但實則已經不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叫人信服? 民眾怕只會覺得,軍方怕不是瘋了吧? “怎么個異常法?” “所有樣本唯一的特性是他們的腦電波始終在β波與δ波反復橫跳——” 老上將不耐打斷:“說直接點。” 研究負責人解釋道:“人類狀態不同時,腦電波的狀態都不一樣,我們正常情況下,腦電波都是β波,閉眼放松時是α波,深度睡眠時才可能是δ波……” 也就是說,這些樣本似乎都在清醒與混沌之中反復橫跳。 “即便是檢測出β波時,活躍頻率也遠遠高出標準,正常都是14~30赫茲,而腦電波頻率最低的樣本在60赫茲朝上,且一直處于增長中。” 無論是清醒還是混沌,他們的大腦都處于高度活躍運轉中,這與城內所觀察的詭異平靜又相互矛盾。 如果他們還有時間,也許能在未來的某一天研究明白其中緣由,然而按照當下的精神失控速度,恐怕人類沒有多少時間了。 老上將深深地吸了口氣,猛得砸向一邊墻壁。 研究負責人嚇了一大跳,欲言又止半天,還是小心翼翼道:“您要不也做個腦電波檢測?” “……” · 那個被桑覺吃掉的錄像視頻中的場景在夢魘里反復出現。 蒼老的博士躺在病床上,不知道為何能說話了。她一動不動望著眼前的桑覺,眼含熱淚,唇角微揚:“叫過米莉那么多次,能不能也叫我一次?” 她不用說話,桑覺也可以從她周圍的磁場頻率看出她的想法。 他脫口而出:“mama。” 可眼前的博士迅速風化了,微揚的嘴角也化成了灰,落了滿地,最后只剩下一架骸骨。 “不要……” 桑覺眼眶紅了,可是耳邊突然傳來點聲響,是在病房門外。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發現是另一間一模一樣的病房,病床上躺著一個新的安婭博士。 她說出了同樣的請求:“能不能叫一次mama?” 桑覺紅著眼睛,搖搖頭。 博士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失望地問:“為什么呢?” 桑覺爬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窩在博士身邊:“因為我一叫,你就要消失了……你已經消失很多次了。” 博士說:“我不會消失,桑覺,只要你留在這里,我就永遠存在。” 桑覺問:“為什么不叫我小惡龍?” “原來小惡龍喜歡這個稱呼?” 桑覺沒說話,他抬起博士的手,攬住自己的肩膀,并小聲指揮道:“你要輕輕地拍一拍。” “好。”博士安撫地拍著他肩膀,“我們小惡龍好像很難過,發生什么事了嗎?” 桑覺的眼神沒有虛焦:“因為你不要我了。” 博士安慰道:“我還在這里,小惡龍。” 桑覺不聽,自顧自地說:“你把我丟到一顆陌生的星球,都是我不認識的人,我遇到了一個很喜歡的人類,可是在他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要怎么辦呢?”博士問。 “我想吃掉他的。”桑覺道,“但他很痛苦,他就要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