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20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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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低啞的聲音突兀響起:“霍中將如果是你這樣的人, 倒也沒必要把大家聚在這里想營救對策了。” 全場沉默:“……” 說這話的人是廖特,在場唯一一個低級畸變者。 即便是其他畸變者高層, 也很難看的怪他丑陋可怖的面容,不符常理的五官,坑坑洼洼仿佛在流動的皮膚無一不讓人心生惡寒。 他孤僻又冷漠,根本不怕得罪人。如果被綁走的不是霍延己,他怕也不會坐在這里。 戈弗臉色有些難看,幾秒沒說話,到底還是覺得面上掛不住,忍不住反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還是要推論一下桑覺可能前往的地方。”有人岔開話題,廖特的話雖然難聽,但顯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內心認同,“別忘了,霍中將傷勢不輕,才在重癥室躺三天,桑覺不是人類,更不是醫生,他知道要怎么照顧嗎?飛行器里有霍中將需要的藥嗎?” 問題太多了,一個比一個難解決。 光是桑覺和霍延己的去向就是一個令人頭疼無比的問題。 凌根突然冷不丁地接了句:“藥物室被洗劫過,應該是桑覺做的。” “……” “這事先不要張揚,未免引起恐慌。”老上將道,“先散出消息,就說霍中將重傷,搶救及時但還需要休養很長時間。” “是。” “今天除了商討對策外,還需要大家分攤一下霍中將手里的事務。就算霍中將還在城里,他傷這么重也沒法忙。” 老上將招招手,身后依次上來三位士兵,分別搬來了三沓半身高的文件:“各位怎么看?” “……” 眾人面色一哂,轉筆的轉筆,轉頭的轉頭,或低著腦袋沉默不語。事情很多,但接手并不意味著就接手了霍延己手里的權利。 大多數事情霍延己已經安排妥當,他們不僅擔不到聲譽與功績,萬一沒處理好,可能還要被拉踩被罵。 簡單來說,就是又累又得不到好處。 唐柏露出了無聲的嘲諷笑意,第一個道:“伊甸園的建設我可以接手。” “我本來就暫時管理維序部門,這一方面照常。”廖特沉默了下,“資源實施部門我可以接手。” “你這就太忙了吧?城里這么亂,你要多cao點心。”戈弗立刻不不樂意了,“資源實施部我倒是有空,也有經驗。” 資源實施部門是一個新部門,就是之前解散的監管者。 新政策出來后,很多畸變者都在城里找了工作,或者為爭一口氣考進了維序部門,這樣一來,外出尋找資源的傭兵數量就大大減少了,很多資源供不應求。 所以按照霍延己原本就考慮好的安排,曾經的監管者們成立新的資源實施部門,有序組隊前往野外,點對點地搜尋必要資源。 可以說,這個新部門是霍延己諸多事務中,唯一接手后就有可能接手權利的事務,還能撈點油水。 所以不少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戈弗只是比較直接,明晃晃地表露了野心。 其他人臉色不定,思量過后都沒發表意見。雖然這個部門很香,但也考慮掌控它的難度,先不說該部門里都是霍延己的舊部,對他忠心耿耿,單一個擬定大大小小的資源計劃就夠麻煩了。 凌根將所有人的表情收盡眼底,有那么一瞬間的窒息。 來得莫名,來得猛烈。 老上將道:“維持城里秩序確實夠忙,廖巡哨官就算了。” 戈弗面色一喜,廖特還沒說話,就見老上將話鋒一轉:“不過延己過去一直是按照軍隊秩序管控的監管者,戈弗部長不了解,突然接手恐怕也難以適應。” 戈弗:“我——” 老上將仿佛沒看見他要說話:“過去延己手底下有很多位優秀的監管者執行官,留了一半在資源實施部門,倒是可以從中挑一位暫代管理,上下有所了解,不容易出問題。” 除了戈弗,大家都坦然接受了這些安排。 至于其他的事務,眾人也都大大小小的挑了挑,分攤到各自手中。 真的只有將所有事情匯聚到一起,親眼目睹后,他們才知道壓在霍延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可有幾人會心生感慨? …… 廢墟里。 霍延己扶著點滴瓶,靠著殘壁,眼底倒映著火光。擺篝火的是只小笨龍,木頭凌亂得很,中間滅了好幾次,最后還是霍延己動手的。 周圍很安靜,溫度不冷不熱,只是風吹過時有點涼。但頭頂星空,群星閃爍,淡淡的月光灑在地面,與暖紅的篝火相得映彰。 如果什么都不想,就能感受到一種極其放松的愜意。 側面傳來一點輕微的異響。 霍延己偏頭看去,一只惡龍從黑暗里走出來,嘴里還叼著一只碩大的兔子,龍眼周圍的皮繃得很緊,顯得有些狹長,直到看見篝火前的身影才放松下來,又回到黑黑圓圓的姿態。 惡龍一步一個爪印,走到篝火前吐出兔子,盯住霍延己。 “真棒?” 惡龍耳朵動了動,很矜持地蹲坐在篝火旁,順道還把兔子往霍延己跟前踢了踢。 “……我烤?”霍延己揚揚手上的針口,“點滴還沒打完。” “吼——” 已經三天了,今天霍延己才從手銬的束縛中脫離。桑覺好像不太愿意和他交流,所以多數時候都是惡龍形態,連吼都不吼。 直到今晚,桑覺在飛行器主機上查到,病患需要吃點有營養的東西,不能總喝營養劑或干糧,便決定出去捕獵。 他不擔心霍延己跑掉——因為和所有的龍族一樣,他們如果記住一個人類的味道,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一人一龍對視了會兒,桑覺才不甘心地走回飛行器,穿上衣服變回人形走了出來。 霍延己淡淡調侃:“誰家龍爪是用來走路的?” 桑覺:“……” 這個不用常識都知道,龍爪是用來捕獵的,龍翼才是用來趕路的,而桑覺剛好與眾不同,非必要根本不用翅膀。 被小小嘲笑了,桑覺不高興地扒著兔皮,場面一度十分血腥且暴力。 兔子兩顆眼珠瞪得很大,仿佛死不瞑目。 霍延己道:“以后別用嘴巴咬獵物,感染了就會發燒,不難受?” 桑覺低低咕噥了聲:“還好。” “從哪里發現兔子的?” 桑覺想了想:“四個街道外。” 這座城市廢墟不大,環境分布及其詭異,一邊與森林交織,另一邊大半殘破的廢墟都被風沙掩埋,還時常受到龍卷風的眷顧。 按理說,這只變種的兔子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位置才對。 看來,污染生物的領地位移已經很嚴重了,很多年前人類就發現,人類領土外的污染生物過于密集,生存空間太少,便無意識沖著人類安全區這個較為疏松的區塊不聞聲色的侵略。 兔rou很肥美,但因具有污染性,需要烤得很熟才能食用。 桑覺的心情顯然很不好,一直悶頭不語,不熟練地串著兔rou,架在火上烤。 白皙的皮膚在篝火的照耀下又白又暖,好不容易養出一點肥膘的臉蛋又回到了之前清瘦的樣子。 霍延己緩緩道:“森林里很多怪物不可食用,口感都不好,長時間生活就需要囤積食物。捕獵時,可以考慮不弄出外傷,這樣可以盡最大可能性保留汁水。” “嗯……” “如果當地空氣足夠干燥,也可以考慮撕成薄片,晾成rou干保存,等需要食用的時候再架火烤。” 桑覺不說話,將烤好的兔腿rou遞給霍延己,肥美的汁水順著手滴在地上。 霍延己皺了下眉,接過兔腿rou又放回火上,掀起披在肩上的外套衣角,擦掉桑覺手上的殘留汁水,一道被燙紅的細長痕跡暴露在眼中。 他揉了揉,抬眸問:“故意的?” 桑覺不吭聲。 “以前跟你說的,一句都沒記住是不是?” “哪一句?” 對視了會兒,桑覺別開臉:“你不要我,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事發前,霍延己對桑覺說過很多。最早的一句告誡便是不要為取信他人傷害自己,同理,也不要為讓他人難受而傷害自己。 可如今一切攤開,桑覺和人類成了對立面,霍延己再多說一句都是對種族的背叛。 或許這世上,有些溝壑就是無法跨越的。 霍延己伸直一條腿,將桑覺拉近懷中。 桑覺驚了一下,下意識抵住他的肩膀,屁股卻沒有挪動。 不是不想親近,是怕碰到他創傷嚴重的腹部。 “沒你想的那么脆弱。”空闊的懷抱久違地充盈了,霍延己有些出神,感受到懷里微弱的掙扎,又回神制住桑覺,輕聲說,“現在你面前的是霍延己,不是別的。” 小怪物不懂。 霍延己就是霍延己,還能變成什么別的?又不是和他一樣,可以擁有無數皮膚。 桑覺也是一只會多愁善感的龍了。 消失的那一個月里,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想要宣泄,卻又無從宣泄。很多人類會用暴力的方式發泄壓力,可桑覺從小在博士身邊長大,知道這樣不對。 但這些條條框框只針對人類,對于一只小怪物來說,沒有什么是不對的。 小怪物可以殺人,可以捕獵,人類也能在食譜中,煎著吃烤著吃,沾著料吃。也可以抓人類小奴隸來開發漂亮寶石,還能把漂亮的人類搶回窩里,擺一排每天觀賞。 可這樣的話,博士就不喜歡他了。 己己也不會喜歡他了。 桑覺有時候會想,如果博士沒有哄騙他上飛行器,那他應該可以陪著博士緩慢到老,步入死亡。 等埋葬好博士,他再守在博士的墓旁沉眠。 這樣的話,他也許就不會遇到霍延己。 可博士不想要他了,所以他遇到了霍延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