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下屬的回應(yīng)：“長官，有什么吩咐？”

    霍延己輕吐一口氣：“沒事了。”

    他掛斷通訊，蹲下身，連著衣服一起摟住桑覺。

    桑覺將下巴磕在他肩上，偏著頭，慢慢的，沒什么情緒地問：“博士和007都走了，你也不要桑覺了嗎？”

    霍延己一頓，以為他是說自己出去了太長時間，干脆將桑覺抱起來，邊往床邊走邊解釋道：“不是故意回來這么晚，外面局勢太糟了，我去總控室和007商量一下對策。”

    可桑覺不是說這個。

    他用那雙純?nèi)黄届o的眼神看著霍延己，道：“你好像不想要我做你的配偶了。”

    霍延己動作一滯：“為什么這么想？”

    桑覺道：“你面對我的時候，身上的氣味變了。”

    變得不多，但足以讓此刻的小惡龍變得敏感。

    “……我從沒有這么想。”霍延己將桑覺放到床上，微微蹲身，道，“只是偶爾覺得，做一只龍對你來說，會不會比做人類快樂？”

    可是已經(jīng)學(xué)會的情緒丟不掉，已有的人性割舍不了。

    而對于知道太多秘幸、見過太多黑暗人性的霍延己來說，喜歡桑覺似乎又是場無法避免的宿命。

    第106章 照片

    【007日記三十一】

    【我終究還是迎來了自己的使命。

    我漫長的一生, 將永遠(yuǎn)與人類的命運交織、糾纏，無法逃離。盡管在我的程序中，沒有逃離這一選項。

    只是在小惡龍來到總控室, 問出“你不要我了嗎”的那一霎那, 我忽然意識到, 不論是博士還是002號，都不可能真正陪伴小惡龍到永遠(yuǎn)，唯獨我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可不論是我還是博士, 或是002號，在人類與桑覺之間，都只能優(yōu)先選擇人類。

    這可悲可嘆的宿命。】

    ·

    “真的嗎？”桑覺低下腦袋, “你有一天也會不要我的。”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人類都會死的，甚至不用死，短短幾十年就會老去，沒有誰能陪伴一只小怪物到永遠(yuǎn)。

    沒有任何人。

    霍延己什么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歷過，可搜遍所有記憶，也沒能找到合適的詞匯安慰桑覺。

    或者說，霍延己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中, 就沒有安慰人的經(jīng)歷，他從不把感情放在某個個體上, 這樣才能堅不可摧，不至于被源源不斷的苦痛擊垮。

    他撫著桑覺的下頜線, 最后停留在白皙的下巴處, 輕輕摩挲。

    他無法給出桑覺“永遠(yuǎn)”的保證，只能輕輕吻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任由細(xì)長的睫毛掃進(jìn)唇紋。

    桑覺聽話地沒有動：“你要活到一百二十歲。”

    吻過左眼，霍延己又移向右邊：“拋開因污染物死亡的人與畸變者, 人類當(dāng)前平均壽命也只有八十一，活到一百二有點難。”

    “如果你活不到，我就等你死了，把你關(guān)心的人類都吃掉。”

    霍延己說：“那我努力。”

    桑覺輕輕眨了下眼皮，掃得微微干燥的嘴唇發(fā)癢，霍延己摟住他的腰，勒進(jìn)懷里。

    桑覺問：“你就不怕你死了，我把他們都吃掉嗎？”

    “吃掉就吃掉吧。”霍延己輕描淡寫道，“得挑香的吃，不洗澡不注重衛(wèi)生的就別吃了，從科學(xué)角度來說腹瀉是小事，感染細(xì)菌病毒就麻煩了。”

    “……”雖然知道霍延己在說瞎話哄自己，桑覺還是問道，“那不是你拼命都要保護(hù)的人嗎？你連他們也不要了嗎？”

    “我只能保證在我活著的時候，全力做好該做的事。”霍延己道，“但將來怎樣，后世怎樣，和我沒太大關(guān)系，我也關(guān)心不到那么長遠(yuǎn)。”

    桑覺捏住霍延己的頭發(fā)玩：“可我也會出現(xiàn)在后世。”

    霍延己：“……”

    他難有啞口無言的時刻。

    環(huán)住腰的手臂力道很緊，但桑覺沒有覺得勒，只是偏過頭，將臉完全地埋在霍延己的頸窩，很暖和，暖得像在夢里。

    “要憋死自己？”

    “不要。”桑覺聲音悶悶的，忽然側(cè)頭叼住霍延己的脖子，細(xì)細(xì)磨著那塊rou，“中將，我想和您zuoai。”

    霍延己笑了聲：“怎么突然這么稱呼我？”

    小惡龍安靜地任性道：“我想怎么稱呼就怎么稱呼。”

    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霍延己抬起桑覺的下巴，吻上去，含糊地問：“硬不起來怎么辦？”

    桑覺反問：“為什么？”

    霍延己道：“因為有些情緒一時半會兒下不去。”

    桑覺追問道：“什么情緒？”

    霍延己將桑覺按在床上，撐著手臂，俯視道：“想把吃掉你的情緒。”

    “騙我……”桑覺摟著霍延己的脖子，也不喊疼，“你起不來，我可以來，還能有兩個，雙倍快樂。”

    霍延己：“……”

    桑覺一直是會說話的。

    明明是第二次，但霍延己卻比第一次溫柔多了，沒塞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很多個輕柔的吻。像泡在溫?zé)岬乃铮恢笾恢朗裁磿r候就熟了。

    “要熟了……”

    “我又不是開水。”霍延己親了下桑覺的耳朵，“有沒有可能是你還沒退燒？”

    桑覺嘟囔道：“你不是人。”

    “……會罵人了。”

    對視了會兒，霍延己感覺自己真不是個人。

    桑覺躺在床上，干凈純潔得不像話，一副任人擺弄的姿態(tài)。盡管已經(jīng)成年了，但對比霍延己而言還是過于年輕。

    最重要的是，人發(fā)著燒呢，他在干什么？

    ……

    做完桑覺就睡了，枕著霍延己的腹肌，還握著霍延己的一只手。

    霍延己由他握著，耳麥里是下屬的聲音，另一只手在白紙上寫寫勾勾，時不時就停下，一邊吩咐下屬，一邊勾勾桑覺的手指輕輕摩挲。

    “暫時就這些。讓大家好好休息，做好準(zhǔn)備，明早五點集合。”

    “是！”

    霍延己掛斷通訊，剛想把桑覺身體抱正，耳邊就又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007請求通訊。”

    “……”

    在知道007是個ai的前提下，多少會有點詭異的感覺。

    無處不在、無所不及不是單單說笑而已。

    霍延己問：“怎么了？”

    007回答道：“在我聯(lián)系上您下屬時，衛(wèi)藍(lán)少將突然帶兵抵達(dá)，闖進(jìn)城門，同時奪下了通道這邊的控制權(quán)，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

    霍延己上身瞬間挺直，顧忌到桑覺還在睡覺才沒有直接站起來。他頓了會兒，問：“衛(wèi)藍(lán)帶來了多少人？”

    ……

    衛(wèi)藍(lán)正坐在椅子上，一條腿架另一條腿上寫傷亡報告，從地平線來看，被軍靴裹挾的那條小腿修長無比。

    她垂眸在報告上傷亡人數(shù)旁畫了一個√，隨后，抬眸望向?qū)γ嬲讳D住雙手、跪在地上的伯尼少將。

    “給他扎第二針抑制劑。”

    “是。”

    伯尼是個強(qiáng)大的畸變者，手銬是控制不住他的，在不殺他的情況下，只能使用畸變者專用抑制劑。

    但因人而易，能抑制的時間也不同。

    衛(wèi)藍(lán)平靜道：“還不坦白？”

    “坦白什么？”伯尼怒喊，“你是不是瘋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衛(wèi)藍(lán)冷聲道：“你看誰信？地下城要封鎖通道拋棄地表，誰都沒通知，唯獨通知了你？”

    衛(wèi)藍(lán)來的路上也發(fā)生了不少事，軍用通訊臺因意外損毀，因此她沒有收到主城任何提醒消息，卻還是在進(jìn)入安全區(qū)的一瞬間察覺到不對勁。

    與伯尼少將虛與委蛇十分鐘，了解了大概情況后，就在沒有驚動伯尼手下大部隊的情況下，當(dāng)機(jī)立斷控制將其控制住在手心。

    伯尼顯然是覺得通道不可能再打開了，因此對這邊的防守很疏松。在幾乎沒什么傷亡的情況下，衛(wèi)藍(lán)輕而易舉拿下了控制權(quán)。

    伯尼急出了汗：“你為什么就是不信我？這是伊芙琳夫人透露的消息，她認(rèn)為這個決定太殘忍，卻又無力阻止，所以便在地下城封鎖之前逃了出來。”

    衛(wèi)藍(lán)無動于衷。

    伯尼大喊：“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個娘們怎么回事？這么不分青紅皂白地綁我，擔(dān)得起后果嗎！？”

    “放心，事后如果發(fā)現(xiàn)是我讓受了冤屈，這條命賠你。”衛(wèi)藍(lán)起身走到伯尼面前，俯視道，“但你真的冤嗎？”

    半晌，伯尼眼里的焦急與無奈慢慢化為了冷漠與陰狠，藏在清冷的陰影中。

    他不再叫屈：“地下城因為什么原因封鎖重要嗎？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還能打開吧？”

    對視良久，衛(wèi)藍(lán)轉(zhuǎn)身，將手上的報告遞給旁邊的副官，道：“把詳細(xì)傷亡名單統(tǒng)計出來，中將出來后會看，別馬虎。”

    “是！”

    忽然，一聲細(xì)微的輕響傳進(jìn)耳際，衛(wèi)藍(lán)瞬間鎖定方向來源，倏地抬眸看向頭頂監(jiān)控，眉頭微皺。

    “剛剛監(jiān)控是不是朝著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