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 第16節
連自己這個曾經一手把他救回來的人也涇渭分明地給他劃了一道線,拒絕他的靠近。 孟染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思緒被攪亂,她本能地搖頭,“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 診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打斷兩人的交談。 走進來的劉醫生見霍抉還在有些詫異,“傅少爺還沒走?我這邊沒什么要交代的了,你回去好好養著等傷口愈合就行?!?/br> 說完又對著孟染指面前的位置,“你請坐?!?/br> 孟染坐了下來。 微頓,又輕輕回頭。 看到霍抉外套搭在手上,沒再等她未說完的下半句話就離開了診室。 “你舅舅的病呢,出院以后主要是這些方面一定要注意……” 醫生的話娓娓入耳,孟染的心卻不再像來時那般平靜。 好像,有一顆很小的石子丟了進來,隱隱蕩開了波瀾。 而診室外—— 一直等著的左洋見霍抉出來,忙問,“怎么樣哥,沒事吧?” 說完他皺起個眉,似是有些不滿,“我不懂,你那里的傷口才好了沒多久,明明可以躲開的,非讓那小子弄傷你一下做什么?!?/br> 霍抉沒回他,只是邊走邊把醫生剛剛給的處方紙揉成一團,而后輕飄飄丟進了過道旁的垃圾桶。 第11章 就范 寧城的冬天格外冷,尤其是接近年底這段日子,氣溫都在四五度上下浮動。 孟染原本想把關紹遠接到自己家里住,也方便照顧,可關紹遠覺得外甥女現在交男朋友了,總歸有點不方便,任憑孟染怎么說都沒肯過來。 好在兩人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條街,孟染每天下班都會過去看一眼。 周嶼安自從家宴后一直連軸忙,期間后知后覺地記起了關紹遠出院的事,和孟染打來電話道過歉。 生活和往常一樣平靜地前行著。 只是偶爾不經意地走神時,孟染會想起那天在醫院和傅修承沒有說完的話。 孟染原本就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尤其是,她其實很清楚,傅修承并沒有做錯什么。 只是她因為周嶼安的立場,先入為主地將他劃到了對立的那一面,拒絕和抗拒他的靠近。 孟染后來時常在想,小漁村那晚和回到寧城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兩個人。 她的真誠也很脆弱。 那天從診室出來,傅修承已經離開。 他也好像真的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再沒有打擾過她。 可越是這樣,孟染反倒越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負罪感,整顆心也因此好像泡在微沸的水里,時時想起,無法忘記。 - 這天清早,孟染跟平時一樣,七點半出門去畫室上班。 剛出小區就看到一輛熟悉的奧迪停在路邊。 孟染起初還以為自己花了眼,仔細確定后才發現真的是周嶼安。 車窗微開一絲縫隙,駕駛位的男人闔著眼在休息。 孟染正猶豫要不要敲窗叫醒他,周嶼安有所感應地睜開了眼,解下安全帶下車,“早。” 孟染很意外:“你怎么會在這?” “昨天熬了個大夜,干脆來這等著你?!?/br> 周嶼安襯衣領口松著,神色rou眼可見的疲憊,孟染抿了抿唇,“你不回去睡覺,熬壞身體怎么辦?!?/br> “沒辦法?!敝軒Z安說著,牽起孟染的手,“好幾天沒見,我實在想你?!?/br> 突然被籠在溫熱掌心里,孟染低下頭,睫毛很輕地撲閃了下,“……那也不用一大早就過來?!?/br> “正好來送你上班。”周嶼安拉著她上車,從后座拿出一份熱騰騰的早餐,“不知你喜歡吃什么,買了豆漿和飯團,可以嗎?” “我都可以?!泵先韭曇魷販厝崛岬模拥绞掷?,“謝謝?!?/br> 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周嶼安所有的疲憊都好像瞬間褪去,從骨子里感到舒暢。 “舅舅出院的事我很抱歉,你也知道的,那天傅修承搞了那么一出,光是研究那份遺囑我們都開了好幾次會,傅琰那邊還有一大堆的事……” 去畫室的路上,周嶼安努力解釋著自己最近的忙碌,“干媽現在已經搬了出來,我稍微能松口氣,只希望傅修承那邊不要再有什么新動作?!?/br> 周嶼安說完,孟染抿著豆漿,幾秒后,平靜地抬頭看他,“我有件事想告訴你?!?/br> 周嶼安在開車,隨口道:“什么事?” “其實,我和——” 手機鈴聲突然在車廂內響起。 周嶼安看了一眼,沖孟染做了個稍等的手勢,按下接聽:“喂,干媽,您說?!?/br> 孟染:“……” 孟染扭頭看向窗外,不知為什么,突然就有些煩意。 她算是性格很好的那類人,可架不住相似的事情三番四次發生,而她每次都被放在那個無限等待的位置。 “你剛剛說什么?”掛完電話,周嶼安重新問。 可孟染已經全然沒了再開口的興致,“沒什么。” 周嶼安這會兒也沒了心思去揣測孟染的心情,原以為今天能松口氣,誰知沈榕剛剛來電話,說是傅琰那邊又被控訴了新的罪名——聚眾吸毒。 舉報人證據確鑿,顯然已經暗中盯了傅琰很久。 傅琰目前已經被帶去做相關的檢查,沈榕幾乎焦頭爛額。 如果說先前只是懷疑,那么周嶼安此刻幾乎能肯定,這個幕后推手就是傅修承。 他漫不經心地cao控著一切,將沈榕旋弄于股掌之上,每當沈榕以為可以喘口氣的時候,他就會落來一記重錘勒緊她,讓她日夜難眠,不得安生。 周嶼安也疲憊不已。 “我爭取最近幾天處理完所有事,跨年那天陪你參加畫展。” 孟染語氣沒什么起伏,“好。” 到畫室門口時,周嶼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喊住孟染,“那天看到你回家買了米線,一直想跟你說,現在有些米線會添加塑化劑和增白劑,不健康,以后還是少吃些。” 孟染聽完像是沒緩過神,怔了好幾秒才問,“我……買了米線?” 周嶼安笑,“你還拍了照給我的,忘了?” ** 這天一上午,孟染腦子都是懵的。 她一直以為那晚的米線外賣是周嶼安點給她的,可從上午的對話看來,周嶼安明顯不知情。 那會是誰? 孟染在心里猜想了好幾個人,但都不能說服自己。 因為不管是誰,即便知道她的住址,也不可能那么巧在當晚,知道她沒吃飯,知道她剛剛到家。 云里霧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在課堂上給學生示范作畫的某個瞬間,孟染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 當晚知道她沒吃飯就離開的,除了周嶼安,還有在傅家的人。 孟染與他們都不熟,唯一能算得上認識的,只有一個人。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孟染的心忽然怦怦直跳,她畫筆停在畫板上,那些總時不時冒出來的念頭如同燎原野火,頃刻便在腦中蔓延燃燒開來。 口袋里突然傳來了手機震動聲。 是關紹遠打來的電話。 孟染接起,聽到他語氣有些著急:“小染你下班沒有?我買茶葉正付款呢,總提示我異常,都試了好幾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染看了眼時間,安慰他,“您在店里等我,我馬上就打車過來?!?/br> 好在離下課就剩幾分鐘的時間,孟染提前收拾好畫具,到點后匆匆打車趕往關紹遠說的茶坊。 關紹遠平日沒什么特別的愛好,人到中年就愛喝點小茶,前段時間住院被要求戒一切茶水飲料,好不容易出院了,今天總算去了最喜歡的茶坊品茶買茶葉。 誰知歡喜地挑了一大圈,到掃碼的時候卻怎么都付不了款,一直顯示狀態異常。 那是寧城很有名氣的一家茶坊,以提供各種稀有珍貴的年份茶葉而聞名,孟染擔心舅舅難堪,催促出租車司機開快點,誰知剛到半路關紹遠電話又打過來,說已經買完回家了。 孟染問:“手機恢復正常了?” 關紹遠樂呵呵地笑,“沒有,有人幫我先付了。” 也沒說清楚是怎么回事,關紹遠就掛了電話。孟染一頭霧水,只好改道先回關紹遠的住處。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孟染給錢下車,正要進大門,忽然聽到熟悉一聲,“小染,這里!” 孟染抬頭看過去。 關紹遠就在前面幾米遠的馬路邊沖她招手,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忽地又頓住。 關紹遠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小區門口的道路上種了幾棵美人樹,而此刻,他一襲黑衣靠在車旁,身后的美人樹粉紅搖曳,嬌艷滿枝頭。 兩者同框,色塊充滿張力地碰撞,讓周遭的一切都倏地變得黯然失色。 孟染毫無準備地怔在原地。 幾乎是同時,車旁的男人也抬眸看了過來。 四目隔空對望,孟染耳邊嗡了下,后知后覺關紹遠說的那個幫忙付了款的人……應該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