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 第8節
“……” 有一些性格,后天淬煉出來的,往往更加深入骨髓。 比如霍抉的心狠和無情。 他不會相信任何人。 就像那種外表絢麗內里卻爛空的植物,沒有任何感情。 就算已經是走到他身邊的人,在大部分情況下,也只能是以臣服的姿態相處。 但其實,漆東升也曾見過他單純的孩童模樣。 空氣沉默許久,漆東升才低頭出聲,“我會陪你去。” ** 很快就到了孟染和周嶼安訂婚的當天。 上午孟染還是在畫室上班,她是畫室所有老師里資歷最淺的,但實力卻不輸任何一個人,加上她性格好,有耐心,剛來畫室半年就成了孩子們最喜歡的老師。 哪怕是一些十七八歲的大男生,正年少輕狂的年紀,也都無一例外對她充滿了崇拜。 只因為,孟染有著足夠讓人臣服的魅力,平平無奇的畫布,只要經她之手,隨便幾筆都是驚艷。 和她這個人一樣,天生有一種柔軟又堅韌的力量。 今天是孟染的第一節 成人班,學員都是些年輕的上班族。 “孟老師,你幫我改一下好不好?”課堂上,一個女孩子把自己的畫板遞給孟染。 孟染在她身邊坐下,看了幾眼她的畫,輕聲道:“色調背景太綠了,要重新調一下,你看……”孟染隨手拿起調色盤,加進一點淺紫羅蘭,“顏色這樣揉一下,這里加一點,還有這里,會更有空間感對不對?” 孟染說話時輕聲細語,不急不促,聲音好像有能讓人融化的溫度,入耳愉悅。 幾個年輕男人見狀也各種找理由遞上自己的作品,“孟老師,我也要你改。” “還有我還有我!” 所有人圍住孟染,就算得不到她的點評,哪怕只是靠她近一點,聽她說話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課堂氣氛高漲,連下課時間孟染都沒注意。 最后還是周嶼安的電話打過來,才結束了成人班的第一節 課。 周嶼安告訴孟染已經從醫院接到了關紹遠,現在過來接她,提前去酒店化妝做準備。 “我馬上下來。” 剛走出教室,孟染迎面遇到兩個同事,對方驚訝道:“孟老師你不是今天訂婚嗎,怎么還有心思來上班呀?” 被同事問起,孟染才發現,原來在別人眼里理應不尋常的一天,在自己眼里竟好像沒什么特別。 到了樓下。 舅舅關紹遠坐在后排,笑瞇瞇的,孟染一上車就聽到他說自己是如何好好表現讓醫生同意了一晚的假。 一個月前,孟染都不敢想關紹遠還能擁有這樣紅潤的氣色。 那晚醫生語氣沉重地對她下病危,而人生這樣的時刻,關紹遠卻沒想著自己,滿腦子都是如果他走了,這個6歲養到大的外甥女誰來照顧? 孟染理解他的牽掛。 在孟染心里,欠關紹遠這個舅舅太多太多,他為自己付出了半生,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她不想,也不允許他的人生有任何遺憾留下。 哪怕這個遺憾會變成自己的遺憾。 況且現在看來,情況也沒有那么糟糕。 舅舅在慢慢康復中,周嶼安除了忙些,對她都很好。 一行人來到酒店。 周嶼安和孟染邀請的賓客不多,大部分都是雙方的親戚朋友,這也是孟染的意思,她想低調點。 關紹遠在化妝間陪著孟染,嫁女兒般一句又一句念叨著,滿是不舍。 “以后就算舅舅不在了,還有嶼安陪著你,我也放心了。” “那可不行。我還要舅舅看著我結婚,看著我辦畫展,看著我成為……”孟染輕輕握住關紹遠的手,目光堅定,“像mama那樣的藝術家。” 美好的未來好像近在眼前,關紹遠很是高興:“那我豈不是還得再活很久才行?” “那當然。”孟染眨了眨眼,“您還沒給我找個舅媽。” “你這個孩子……”關紹遠笑得合不攏嘴,身上的病痛也好像被抽走般,這一刻只剩喜悅,滿足,以及對已逝jiejie的告慰。 周嶼安來到化妝間的時候,聽到了孟染的笑聲。 孟染很少對他笑,即便有,也是禮貌得體的微笑,像這種發自內心的笑聲,周嶼安幾乎沒有見過。 他心里很清楚,孟染和他一樣,最初都是因為長輩的原因結成了這段關系。 不同的是,他對孟染一見鐘情。 但孟染對他,至少目前為止,只有相敬如賓的禮貌。 不過周嶼安不在乎。 外表也好,身體也好,性格也好,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迷戀她的一切。 所以,只要孟染留在他身邊,只要她屬于他,周嶼安并不在乎她對自己的感情成分有多少。 孟染今晚穿了條法式象牙白小禮服,長發盤在腦后,露出漂亮修長的頸線。 她皮膚很白,白且柔軟,淺淺一笑時像干凈的鈴蘭,純潔剔透,又讓人充滿欲望。 周嶼安在門外看了很久才敲門,“小染,干媽應該快到了,我們去迎一下。” 關紹遠怔了下,明顯也不知情,“嶼安你還有干媽?” 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孟染只得先跟關紹遠說:“您先出去吃點東西,我們待會再聊。” 從化妝間出來,周嶼安和孟染朝宴會廳門口走。 水晶燈的光芒傾瀉全場,他們穿梭在賓客中,周嶼安偶爾會抬手擋在孟染前面,無論從哪方面看,都稱得上一對璧人。 可沒人知道他們的對話是—— “小心。” “謝謝。” 沉默了幾秒,周嶼安說:“其實你不用總跟我說謝這個字。”他聲音很輕,壓在沸騰的人群里,卻聽著溫柔,“你可以試著信任我,孟染。” 孟染腳下緩了兩步,轉頭看向周嶼安。 周嶼安也看著她,語氣堅定,“相信我,會是一個合格的伴侶。” 周嶼安總能給人一種沉穩的安定感。 他說得沒錯,感情的培養的確需要從最基本的信任開始。 似是被這樣真誠的話觸動,孟染微頓,亦朝他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彼此的感情似乎在這短短一分鐘里朝前邁了一大步, 侍應生這時突然過來找到周嶼安,說是訂婚的蛋糕好像出了點問題。 孟染主動說:“你先去,我看看就過來。” “好。” 孟染離開,周嶼安獨自去了宴會廳的門口。 沈榕一直沒到,眼看快到儀式舉行的時間,周嶼安正想打電話去問,面前的電梯門開了。 聽到聲音,周嶼安以為是沈榕,卻沒想到抬頭看到了另一撥身影。 為首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走過來,身邊還跟著兩個人。 傅修承? 他怎么來了? 盡管疑惑,周嶼安還是不動聲色,沒有給出迎接的姿態。 “周律師。”霍抉唇邊噙著笑,慢慢走到周嶼安面前,“恭喜了。” 周嶼安平靜回應,“謝謝,不過我好像沒有邀請二少爺。” 霍抉視線隨意打量四周,“你最近這么忙,一不小心忘了也正常。” “……” 一個“忙”字,其中隱晦的嘲諷不言而喻。 “而且你不了解我。”霍抉視線回正,看著周嶼安,“我這個人就喜歡做些叛逆的事,比如大逆不道,比如不請自來,再比如——” 他彎了彎唇,身體前傾,停在周嶼安耳邊壓低聲音,“給你的訂婚現場送點特別的禮物。” 周嶼安皺眉,“什么意思?” 話音剛落,他猛地想起剛剛侍應生說訂婚蛋糕出問題的事,心里重重一跳,抬眸卻對上霍抉平靜無害的笑容。 他眼里有一股邪氣,讓人不寒而栗。 腦海中一秒閃過無數個可怕的畫面,周嶼安臉色煞白,當即便要去找孟染,溫柔的聲音卻輕輕從身后響起,“嶼安?” 周嶼安額角已經滲出冷汗,回頭,竟然看到孟染安然無恙地走了過來。 小禮裙勾勒著她纖細柔軟的腰,似乎看出周嶼安神色的異樣,她關心地走近,“怎么了?” 起初霍抉并沒有在意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他輕飄飄落去一瞥,可所有的漫不經心卻在視線到達那個身影后戛然而止。 有幾秒的晃神和空白。 思緒好像隨著海水,一瞬間沖回那個混亂的夜晚。 好幾次霍抉已經不太想得起那個女人的臉,可原來只要她出現,只要她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這么深刻地記得她的樣子。 孟染這時也轉頭看向霍抉,目光落在他臉上,她也明顯頓住,沒想到傅修承會出現在訂婚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