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章緒寧跌跌撞撞地從莊園出來,走出幾里地后看到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才反應過來自己是開車來的,恍恍惚惚又折回莊園取車。 彭寬跟她點頭示意,她都未注意。 “派個人跟著她,別出意外。”薛佑霖道。 彭寬給手下一個眼神后,走到薛佑霖的身邊,“你說,接下來,她會怎么做?會報仇嗎?” “不報仇,她能要走那張照片和錄音?”薛佑霖整個人透著幾分慵懶,“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章興平,哼,她的女兒?我倒要看看他章家還能剩下什么。” 章緒侖回到家時天已經黑透了,屋里沒有燈光,顯然章緒寧還沒回來。 回來的路上,他買了菜,回屋換了件衣服后便去了廚房。 章緒寧比他忙,很多時候都是他做飯。他知道若論廚藝,他比章緒寧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但他愿意去做,愿意去學。 煲上湯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電話給章緒寧,想問問她什么時候到家。 平時她如果不回來吃飯,或回來的遲,都會給他發個微信,從未像今天這樣,什么消息都沒有。 電話撥出去后,幾秒之后,鈴聲在臥室響了起來。 章緒侖愣了愣,打開了章緒寧的房間。 房間里沒開燈,走廊的燈光泄進去與窗外的月光交匯,他看到章緒寧背靠著床邊坐在地上,落寞寂寥,又無依無靠。 “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他聲音僵硬。 “飯做好了,出來吃飯吧?” 他站在門口,不敢大聲,僅僅是這兩句也是拘謹著,處處顯得不自在。 不知道站了多久,房間里才響起章緒寧茫然無力又沒有溫度的聲音。 “我不餓,你先出去吧。” 章緒侖又站了一會兒,退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住在這兒這段時間,他跟章緒寧之間很少閑聊,即便說話,也是工作上的事情,每天吃完飯各回各家的房間,與其說是姐弟,不如說是合租的租客。 各自管好自己的生活,章緒寧從不對他指手畫腳,也不多說一句。 沒有嘮叨的叮囑,沒有期望的指責,也沒有抱怨的關懷,這些都不會發生在他們之間。 原生家庭的帶來的矛盾和傷害,即便住在一起,他們之間絕不會有交流感情或分享心事的情形。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覺得知足,合住的這段日子,讓他在柴米油鹽中體會到了久違的親情。 房間回歸黑暗,章緒寧目光呆滯地看著遠處的燈火依次亮起。 薛佑霖給了她一個名字,一張照片,還有一段錄音,她卻耗盡全身的力氣去消化這個名字和照片背后帶來的事實。 二十年前的事情,她記得其實并不清楚,看到的也只是表象,很多所謂的事實,也只是后來的日子里,隨著年齡的增長,通過捋清表象推測出來而已。 徐詠華和幾個混混的事,她起初是不知道的,只是后來幾個混混逃跑,其中三個被擊斃一個逃逸上了新聞,她才知道徐詠華為什么會變的瘋瘋癲癲。 年幼時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是什么事,后來明白那會讓一個女人生不如死。 人言可畏,坊間的傳聞是徐詠華不堪忍受風言風語,幾番自殺都未能如愿,最終病死;又傳聞章興平當著徐詠華的面,殺了她在外面的情人,從此生無可戀撒手人寰。 有沒有情夫,她不知道,但是徐詠華心里確實有一個人,那幾張日記里就提到了他,只是這個他,遠在千里之外好好地活著。 還有那幾張照片中的徐詠華,傷痕累累。她造世人唾棄是真的,自殺未遂也是真,沒有所謂的情人,她不堪忍受的是章興平的家暴和不分日夜的折磨,最終瘋癲,被章興平送進了精神病院。 難以探究根本的年紀,但已經能記住很多事,她記住大夏天里徐詠華穿著高領長褲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也記得夜里樓上西邊的小房間里傳常常傳出一個女人的哭聲。 她不敢上樓,章興平也不允許她上樓,為以防萬一章興平她送進了寄宿學校。某個周五回來時,看到的已經躺在黑白照片中的徐詠華。 徐詠華走了,不聲不響。 她的人生中本就不多的溫暖,隨著徐詠華的逝去變得清冷孤獨,好在蔣茗出現了,告訴她會好好照顧她。 蔣茗是徐詠華的閨蜜,她一直叫她茗姨,叫了很多年。 不得不說,蔣茗待她真的很好,陸家的人待她也非常好,哪怕后來發生那么多事,對于她和陸東廷的婚事都是自始至終的堅持,即便是陸重海那樣的身份,都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一切直到徐詠華真正的去世,他們夫婦有了徹底的轉變。 她能理解他們權衡利弊下的取舍,這些年的溫暖足夠撫平那些不堪的過往,即便心里有很多疑問也從不宣之于口,上次也是因為陸詩桐興風作浪,她才對兩人滿口指責。 她恨蔣茗,恨不得她死,可即便如此,程競舟在說交給他處理后不了了之,她也沒有繼續追問。 逝者已逝,她做不到把活人逼死。 可這幫活人卻要逼死她。 當年那幾個混混逃跑的新聞除了上了電視,還登上了當天的日報,年紀小的她卻下意識地將報紙的那版剪下來。 版面右下角不太醒目的位置,沒有標題,除了一張不太清楚的照片還有幾行字。 “三名嫌犯因襲警被當場擊斃,一名嫌犯逃脫,姓名關樹超,外號根哥,廣大群眾如有線索,請及時與警方聯系。” 在逃的關樹超怕被警方找到,去整了容。重新回到了晉城后,搖身一變成了關勝祖,做了一個假的身份一路暢通無阻,卻怎么也沒想到會落到薛佑霖的手里。 “我不認識徐詠華,也沒見過,雇主要我們找的是蔣茗,那天是個男人告訴我,穿無袖衫的是蔣茗,我起初不信,畢竟跟雇主描述的不符,但那個男人斬釘截鐵地告訴我穿無袖衫的就是蔣茗,還拿出蔣茗穿無袖衫參加活動的照片。我看他戴著一副眼睛,文質彬彬的樣子,不像是說 謊,就信了,后來電視上,聽到別人叫他陸主任,我才知道……” 第161章 161 沒記錯的話,陸重海當年還只是辦公室的主任。 燈火熄滅,天邊泛白,章緒寧看著遠處的天際一點點亮了起來,雙眼適應了從黑暗到天亮,卻無所適從日里的喧囂。 即便寂靜,也是嘈雜。 程競舟一夜未歸,其實也不是一夜,這段時日,他很少過來,就前天晚上來了,還被章緒侖撞見了。 可現在,她特別希望他能回來。 拿起手機,她打了一個電話給程競舟,鈴聲在臥室里回蕩,直至自動結束。 或許是手機沒帶在身邊,她又打了一個,鈴聲好似一聲高過一聲地在提醒她無人接聽的狀態。 她不甘心,又打了一個。 鈴聲充斥著整個臥房,巨浪滔天的淹沒著她。消失的那一刻,她氣血翻騰地將手機砸向了墻面。 “你為什么不接電話?你接電話好不好?我求求你接一下電話,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事實的真相讓跌入黑暗的深淵里看不到一絲光亮,徐詠華是被陸重海和蔣茗夫婦害死了,可她如何報仇手刃仇人?!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怒火滔天被現實無能為力澆滅的煎熬。 她能想到只有程競舟,能依靠的也只有程競舟。 可為什么程競舟就是不接他的電話,他說過,他會幫她處理的。 程競舟盯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聽著鈴聲一遍遍響起,一遍遍消失,手機像是帶了病毒似讓人不敢靠近。 “你要不回個吧?”黎知音看著屏幕亮了又暗,“她肯定有急事找你。” “說什么呢?”程競舟淡淡地反問,“告訴她,章興平之所以失蹤,是我將昌河的事放出去的?” 昌河賬上的錢來路不明,但經過幾個賬戶流向國外后就不知去向了。這些錢到底進了誰的口袋,他們并不知道。 與其沒有頭緒的查,不如打草驚蛇,翻出昌河的事,自然牽扯到藏在背后人的利益,章興平一失蹤,這些人比誰都急,自然會派人去找。 這么一來,他們也能順藤摸瓜知道是誰在找章興平。 “又或者告訴她,關勝祖曾經在我的手里。” 一周前,關勝祖逃了。 他將晉城翻了幾遍,都未能找到關勝祖,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章緒寧能夠關勝祖遇上的幾率,幾乎沒有,但是即便如此,他依舊擔心。 在關押關勝祖的這段時間,盤問出關勝祖與麥昆那些事外,關勝祖還交代了二十年前發生的事。 他從未想到此人竟是當年那幾個混混之一。 他不是沒想過告訴章緒寧,可那個時候他和陸詩桐還是男女朋友關系,他沒辦法將這件事爆出來,后來,因考慮到以后能牽制麥昆,牽制的其他人,始終未能貿然說出。 程競舟沒有回一個電話或是一個消息。思緒平靜之后,章緒寧唯一的念頭就是報仇,可一天過去了,她沒能想到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 她沒有錢去找殺手,就算籌到錢,她都不知道去哪兒找殺手。陸重海這樣的人,若說兩袖清風,她是斷然不會相信的,可她人脈有限,幾乎沒有,如何檢舉揭發他?對方手眼通天,只怕她剛要動作,便已死無葬身之地了,又如何報仇。 鈴聲響起,章緒寧看向手機的名字愣了愣,是儲銳打過來的,說程競舟跟人打架被帶去了派出所,讓她去領人。 章緒寧想問他程競舟為了什么事打架,又是跟誰打的架,話還沒問出口,對方已經掛了。 章緒寧勉力起身,走出房間。 章緒侖拎著菜回來,看到章緒寧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你回來吃飯嗎?” “不知道,不用管我。”章緒寧淡道。 領了人,不知道都幾點了,估計也不會回來吃飯了。 章緒侖掩去眼底的失望,“那我給你留點。” 章緒寧看向他,嗯了一聲出了門。 派出所門口,章緒寧剛下車,就看到一輛車停在旁邊,儲銳從車上下來。 “我在外面辦事,怕來不及,就給你打個電話。” 章緒寧哦了一聲,心思微動。儲銳沒跟程競舟一起,那程競舟是跟誰在一起,又是跟誰發生了爭執,以至于要動手? 心底壓著疑問時,又有一輛車停了過來,丁悅和和陸東廷從車上下來。看到兩人,章緒寧身形微滯,那些煩亂的思緒頓時有了清晰的指向。 對于章緒寧的出現,丁悅和和陸東廷沒有半點意外。特別是陸東廷,不僅不意外,眼底還有些意味不明。 他說,“程競舟把丁曜和給揍了。” 程競舟與丁曜和本是不相干的兩個人,能讓這兩個人發生沖突除了薛迎嵐沒有旁人。 陸東廷眼底的意味不明,她卻是心知肚明。丁曜和是薛迎嵐的未婚夫,程競舟為了薛迎嵐與丁曜和打架,無論何事那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那她,又算什么呢? 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在程競舟的身邊,看著他為別的女人出頭,她還要裝作如無其事地過來領人。 派出所里,她能想到的人都在,程競舟丁曜和還有薛迎嵐。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