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月光 第53節(jié)
“誰說是你綁著?我了?明明我自己是跟屁蟲,總是喜歡黏著?你。”他們在小?區(qū)里遛彎,恩愛如同一對新婚夫妻。 家里有一間客臥沒有裝空調(diào),六月的晚上已經(jīng)有些燥熱,白楓和趙午陽一合計,決定就兩個房間,趙明熙和白楓睡主臥,路易林和趙午陽一起?睡其中有空調(diào)的一間次臥。 床和房間都不小?,也?不會委屈了路易林。 趙明熙提議:“要不還是去外面開個房間住吧,反正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去蘇州了,起?得太早還要吵到你和我爸。” 白楓言辭鑿鑿:“哪有家里有地方睡還偏要去住酒店的道理?,這樣一弄回?頭?小?路該多想覺得我們又不看好他了。” “他哪會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趙明熙言語間也?開始護著?路易林。 最后還是拗不過白楓,路易林自己也?沒有什么意見,遂還是聽了白楓的意思,就這樣睡下了。 趙明熙先?洗完澡上的床,空調(diào)開的睡眠模式,她蓋了一層薄毯子?,抱著?手?機在和金愿聊天。 那天夜里蘇哲堯乘一趟夜班機,凌晨抵達澳門,黑夜里把金愿家門口的門鈴差點按報廢。 一路上金愿都沒有接他的電話,他心急如焚。 蘇哲堯一身?酒氣未散,進?了別墅就上樓去尋人,二三樓沒有閑人,他在樓梯拐角處就扯了領(lǐng)帶和襯衫的扣子?,又把她臥室的房門敲得哐哐響。 金愿來開門,明明熬著?夜在看一部電影還沒有睡,卻就是不接他的電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于是暴躁得猶如一頭?獅子?,差點把她扒了皮拆了骨吞入腹中。 然?后時?至今日,兩個人躲在澳門做神仙眷侶,在徐岑安眼皮子?底下紙醉金迷、日日纏綿。 白楓晾曬完洗好的衣服回?房間躺下,見趙明熙還抱著?個手?機不睡,樂呵呵的,以為她在和路易林聊天,故意說:“既然?感情好得一刻也?分不開,不如早一點安排我們兩家父母見一見,早一點把你們的婚事敲定下來,這樣我和你爸也?好安心。” 趙明熙剛還在和金愿打字,叮囑她“注意人身?安全”,千萬別“過勞死”,這邊就被白楓一句話堵得笑?容都僵在臉上。 她往床的邊沿挪了挪位置,解釋:“我這是在和阿愿談心呢,你真的是想多了。” 白楓才不管是不是她想多了,語重心長:“你明年虛歲就三十了,雖然?面上看著?是年輕,可女人的年紀不是看著?怎么樣實際就怎么樣的,小?路是還年輕不著?急我也?都能理?解,可我始終不愿意你過幾年去做大齡產(chǎn)婦,多承擔那么多的生命危險。” 趙明熙覺得白楓這話說的太嚴重,寬慰她:“我們這才剛在一起?多長時?間,就談結(jié)婚生子?未免太早,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來的呀,他家里要比我們家復(fù)雜許多,等忙完了這一陣再說吧。” 白楓搖搖頭?:“你洗澡的時?候摘下來的那枚戒指,我給你擱在梳妝臺上了,小?路既然?都給你買了戒指了,這難道不是打算娶你的意思么?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扭捏些什么。” 趙明熙拉她躺得離自己近一些,說話的語氣里帶著?些孩子?氣,她說:“我以前也?總覺得結(jié)婚該有一個適當?shù)哪挲g,看到身?邊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地結(jié)婚,我也?會焦慮,所以那時?候我不止一次地去催促傅寧遠,問他究竟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可是您看最后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 白楓突然?聽趙明熙提起?傅寧遠這個名字,也?有些恍惚,她想起?來上一回?不知是從哪里聽說的八卦,問趙明熙:“聽說小?傅新找的女朋友是個滬城人,頂頂有錢的一個女強人呢,門不當戶不對的,好像是年初就訂了婚,當時?小?傅mama在訂婚宴上都沒好意思上臺講話,就在底下坐著?干看熱鬧憋憋屈屈,你知不知道這回?事?” 趙明熙起?身?去關(guān)了床頭?的燈,房里突然?黑得只有空調(diào)上那白色的數(shù)字能看的見。 她淡淡地說:“人家的家務(wù)事,我關(guān)心這個干什么?” 趙明熙繼續(xù)剛才的話,說:“我也?不是說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戀愛不好,我只是這段時?間才剛意識到,原來一個人想不想要娶你,有沒有能力娶你,你是能感覺得到的。戀愛到結(jié)婚它該是一個水到渠成的流程,感情到了那一步該結(jié)婚了就一定會結(jié)婚。媽,我知道路易林他對我好,我信他,所以我們不要催他,給他一些時?間去處理?自己的麻煩,給他多一點耐心,好不好?” 白楓突然?不說話了,靜靜地聽著?黑暗中她們娘倆輕微的呼吸聲。 她突然?不再好奇那時?候趙明熙和傅寧遠為什么臨要訂婚前還是決定分開。 就像那一年趙明熙執(zhí)意在流言中站得挺拔,她說她喜歡的那個男生不在乎那些口舌,那時?白楓笑?她太過天真不懂人言可畏。 如今,她也?還是那般堅毅地做感情里的那個勇者。 而作為一個母親,白楓只有支持她。 白楓不清楚趙明熙口中路易林要處理?的那些麻煩究竟是什么,但?她隱約也?猜到,他們家的門第與之相差甚遠,若是勉強結(jié)親,她和趙午陽的處境也?一定不會比姚碧蓮好到哪里去。 “早點睡吧,我不催你們了還不行嗎?”白楓妥協(xié),枕上枕頭?醞釀睡意。 天一亮,路易林和趙明熙就要驅(qū)車去往蘇州,吳青楠放假回?了西?安,這一趟本就是路易林自己開著?車來的,現(xiàn)在臨時?決定去兩百多公?里以外的蘇州,車程最短也?要三個小?時?。 他們要趕在午飯前到達蘇州,由她帶他們?nèi)ヒ娔俏坏驼{(diào)的茶商。 這尋找茶商的借口自然?是趙明熙幫他想的,家里那兩罐上好的碧螺春新茶,趙明熙只泡過三回?,所以這回?回?宣城時?,她把另一罐未拆封的帶回?來給了趙午陽。 趙午陽退休以后不時?有老刑警來家里作客,以茶待客乃是最佳。 趙午陽雖算不上多么懂茶,可泡給隔壁鄰居的那一杯,被對方連連夸贊,也?就了解到這其中的價值不菲。 一起?去登敬亭山的計劃因為趙午陽的腳傷而作廢,趙明熙靈機一動,和路易林提議:“從前總聽公?司里的人說,集團里好多事情蘇律最是知道內(nèi)情,剛好上回?你給我拿的這個茶葉我爸喜歡,我們不如借口問問蘇律哪里還能買到這樣的茶,親自去蘇州一趟請她幫忙引薦,想必她也?不會駁你的請求。” “你怎么這么聰明呢?”路易林夸她,當下就去給蘇萍妍打電話。 巧的是蘇萍妍端午假期確實回?了蘇州,還真叫他們給趕上了。 第57章 沒你不行 到達蘇州的時候, 十點還不到。 他們?出門早,路易林六點多和趙午陽一同起?床,甚至還跟著一塊兒在廚房下了兩碗面條吃。 路易林前一日睡得早, 和趙午陽在一個房間難免拘束, 兩個人又都不是話多的,于是早早地放下了手機在床頭桌上充電,只一問一答地和趙午陽聊了幾句便睡了。 夜里起?來上了個廁所,輕手輕腳地關(guān)了房門往衛(wèi)生間走,路易林摸索著去開走廊的小燈,迎面就撞上趙明熙半瞇著眼睛也在關(guān)房門。 趙明熙轉(zhuǎn)身?,迷迷糊糊間看見他,人還沒完全清醒,以為他們?還是在滬城。 她于是伸手去環(huán)抱住他的腰,嗲聲嗲氣地說:“有你真好,連做夢都有人抱。” 他也回?抱住她,親她額頭:“不做夢才算睡得好呢,乖,你快快去上廁所,我在外面給你守著。” 她像是在夢游, 半瞇著眼睛去拉衛(wèi)生間的推拉門, 路易林搶先一步去給她開了墻壁上的燈,斜靠在墻邊看她開門的動作。 趙明熙突然就轉(zhuǎn)身?蹲下來, 癟著嘴哭了。 其實是清醒的,只困意不減,眼睛瞇瞪著睜不開, 看著他清晰無比的一張臉,總覺得像是在做夢。 她依稀記得當時?在那間珠光寶氣的店里第一次遇見他, 他們?之間隔著遠遠一條銀河,如今竟能相擁,讓她莫名想?要流淚。 路易林卻并不覺得她奇怪,蹲下來把她的肩膀抱緊在懷里,他們?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默契,總會在很多個夜里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收緊胳膊擁緊對方,她喜歡說“有你真好”,他常回?應(yīng):“可我是沒你不行?”。 她好像突然生出來許多多愁善感的特質(zhì),展示給他好多好多柔軟。 像他曾經(jīng)許愿的那樣,完全信任依賴上他。 路易林故意開玩笑說:“你別哭了,一會兒把阿姨吵醒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催著她去上廁所,把她放門打開送她回?去睡覺,然后?才去上了廁所回?去自?己的房間。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的全是那一天她哭腫著眼睛伏在他身?上惡狠狠吻他的場景,她說她怕的從來不是死別,她只怕他不能愛她。 他又何嘗不怕呢? 路易林心里很清楚,趙明熙漫長的人生里,愛情?占據(jù)的位置至多也就是一半,他們?相遇,她一步一步接納他走進她的心里,固然不易,可即使沒有遇見他,她的人生難道就過不好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她依舊可以過得昂首挺胸,在這座城市里努力地工作生活。 可他卻不能沒有她。 他之于她只是錦上添花,可她卻分明是他的命。 他從不覺得在感情?里愛得多的那個人卑微,相反,他覺得這很榮耀。 我不能沒有你,是我在這段感情?里拿出的全部誠意。 我曾經(jīng)以為你的心硬得像金剛石,可那天你愛我面前哭的歇斯底里,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要被你牽著走了,我沒有退路了,早就沒有退路了。 蘇州的氣溫比滬城略低,早上開一路車窗戶都半開著,一路上都算涼快,趙明熙靠在副駕駛座上自?己連了藍牙放歌,問路易林喜歡哪個歌手。 他思索片刻,說:“沒有特定喜歡哪個歌手,好聽的歌我都會聽。” 趙明熙于是去播放自?己的歌單,一路心情?舒暢地到了蘇州。 相處久了,趙明熙逐漸發(fā)現(xiàn)路易林其實并不是一個太?有主見的人,他的性格遠沒有他的長相那樣有棱有角,相反,他溫和得像一個暮年的老人,問他什么他都說好。 蘇萍妍說:“這款茶葉是孟總自?己收藏用來待客的,原本就沒有預(yù)備多少?,和我是因為當年打商標侵權(quán)一案的交情?才寄了一箱給我,如今再去問人家要,估計是沒有一模一樣的貨了。” 他便說:“其他品類的也可以,總歸是給我們?自?己人喝也不是去做人情?,就圖一個市面上罕見、看著新鮮,蘇律你就幫一幫忙,帶我們?認識一下這位孟總。” 蘇萍妍沒想?太?多,當真以為他們?是為了茶葉來的蘇州,中午一起?找了家飯館吃飯,給路易林介紹蘇州的茶文化產(chǎn)業(yè)。 早前魏董出事?的時?候,蘇萍妍在樓梯口見過趙明熙一面,記憶居然好到還記得她,和她打招呼時?難免帶著些打量,大抵是在猜測她是如何通過一份工作搭上的這位路氏少?東家。 路易林面對面給蘇萍妍介紹趙明熙時?說得詼諧又不失禮貌,他說:“這位就是我爸數(shù)落我不務(wù)正業(yè)也要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同是江南人,對蘇州的文化也欽慕許久,今天順便就帶著來蘇州轉(zhuǎn)轉(zhuǎn),希望蘇律您別嫌冒昧。” 蘇萍妍畢竟也算是個長輩,雖年紀比路東文小上許多,但也是一個輩分的,于是看向趙明熙的眼里又多了一絲探究。 那日路琪飛和凌初的訂婚宴上,她也見了路易林身?邊的這位佳人,路易林毫不避諱地帶她出入路家的重?要活動,如今去哪里又都帶在身?邊,想?來是真的寶貝。 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蘇萍妍也不好說什么,只心里莫名為路東文的一些決策感到憂心。 如此一比,又覺得從大局考慮,還是蘇哲堯更值得托付一些。 孟紀舟做茶葉生意多年,一直都有囤積這種好茶不售賣只送貴客的習慣,但像路易林這樣為了幾罐茶葉特地跑來蘇州想?要結(jié)識他的,這還是頭一遭。 孟紀舟看上去年紀和路東文相仿,幾年前離了婚此后?一直獨身?,因為一樁商標侵權(quán)案結(jié)識的蘇萍妍。 路易林和趙明熙在飯桌上面面相覷,原本只想?著有個契機能和蘇萍妍走近一些,最好是能旁敲側(cè)擊問一問路東文和蘇穎樺的故事?。 沒想?到,竟連老天都在幫他們?。 孟紀舟不偏不倚,剛好就是路東文和蘇穎樺在重?慶讀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和蘇萍妍走得近送她那些茶葉,原因深究下來竟全是為了追求蘇穎樺。 于是一聽到“路易林”這個名字,笑容便耐人尋味,他問路易林:“你父親這兩年身?體可好?我們?許多年都沒有聯(lián)系,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這位老同學。” 路易林實話實說:“確實沒有聽說過他還有您這樣一位經(jīng)營茶葉生意的大學同學,就連他大學時?期的許多事?情?,我也不曾聽他提起?過。” 孟紀舟若有所思地點頭:“正常,他當年情?場失意,穎樺背棄他與旁人在國外結(jié)婚生子,確實是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路易林覺得詫異:“您是怎么知道的這一回?事??” 對方喝一口茶,慢條斯理地道:“那時?候我也追求過穎樺,被她一口回?絕,她說自?己眼光比天還高,連東文那樣的天之驕子都棄之敝履,勸我趁早死了這條心。” 路易林不說話了,心里難免同情?這個孟總太?好忽悠,一句謊話竟能誆他三十幾年。 蘇萍妍臉上的表情?也很值得探究,拿筷子夾菜時?目不斜視,仿佛根本不在意他們?兩個在說什么,對自?己那位表姐的情?路往事?全不在意。 如此一來路易林就更為同情?這個孟紀舟。 也難怪這個秘密被埋藏得這么隱秘,原來就連同班的同學都不知道這其中的真相,更何況是他呢? 只恐怕蘇一現(xiàn)在好不容易放下了對功成名就的欲望,變得閑云野鶴,又要被無辜拖進這些恩怨情?仇里來。 若有朝一日路氏會落到他的手里,那他的阿愿,大抵就要是別人的了。 蘇哲堯和路易林,不同姓也不同命,他路易林預(yù)備用來守住趙明熙的辦法,想?來他蘇哲堯是效仿不來的。 于是只能祝他好運,盼望有朝一日他能如愿以償,而至于他的這個愿是什么,他還真有些猜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