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月光 第48節
路易林喃喃,問吳青楠:“你還記得去她?那兒?的路怎么走嗎?” 吳青楠當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但并?不?確定他此時說?這一句是不?是要讓他把車往她?那兒?開。 吳青楠還記得那天從他們靜安寺里出來,兩人明明琴瑟和鳴地站在一起,身后的背景是金碧輝煌的塔樓,路過的行人無一不?駐足多看兩眼,可她?一上車卻是說?出來那樣幾句殘忍的話,直叫人覺得恍惚。 路易林又開口細語:“從前你開著車送我去她?那兒?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把注意力放在了?哪里,就算偶爾有去看窗外,看的也是風景而不?是路標,這幾天大半夜的摸著黑開車去芳林苑,我兩次都開錯了?路繞了?好大一圈,你說?說?看,我是不?是其實對她?還不?夠上心?” 吳青楠詫異:“姑媽說?你這幾日每天夜不?歸宿,我還以為你是和他們幾個?通宵打牌熬了?夜呢,白?天又在家里補覺日夜顛倒的,竟是又去找了?那位恨不?得剜你心的人?!?/br> “也不?知道她?這幾天都在家里做什?么,臥室的燈總要到后半夜才滅?!彼f?著開了?車窗通風,五月滬城的晚風已不?再溫柔,時而夾雜悶熱,吹得人莫名煩躁。 吳青楠懂了?,把車子往芳林苑的方向開,問他:“你今天要是還想在樓下傻坐著過一夜,我就在車里陪著你吧,雖然不?能借酒消愁,但我可以陪你說?說?話?!?/br> 此時農歷是月初,月光半亮,她?那幢單元樓附近的綠化覆蓋很足,幾棵香樟樹密密麻麻長?在一起,吳青楠把車停在隱蔽處,剛好還能看見她?屋子里的燈。 時間就在這時候突然停止流逝。 路易林的眼里沒有什?么情緒,不?時看一會兒?樓上屋子里的燈,再看一會兒?車里那只她?習慣靠著的靠枕。 不?知在車里坐了?多久。 趙明熙是在外面吃過了?晚飯才回來的,她?去浴室接水,預備今晚給愛德華洗個?澡。 誰知道愛德華今日格外調皮,怎么都不?肯乖乖下水,她?一個?沒看住,就讓他溜出了?浴室,逃到樓下。 樓下的陽臺門沒關,愛德華跳上窗臺,轉眼就消失不?見。 趙明熙匆忙下樓去找愛德華,穿的睡衣拖鞋都來不?及換,出了?單元樓,拿著手機照明燈那點微弱的光去往花壇里面照。 吳青楠幾乎是和路易林一齊看到的趙明熙,他回頭看一眼路易林,竟沒有想到后者眼角含笑。 “她?這是在做什?么,怎么穿成這樣就下樓了??”路易林問,但卻不?指望吳青楠搭話。 吳青楠提議:“我把車燈開起來吧,給她?照照亮,順便也叫她?往咱們這邊看看。” “不?用,”路易林說?著反而去關了?窗戶,道:“她?如果?想見我,有的是機會見,她?若是不?想見,我就這樣遠遠看她?一會兒?,心情也是好的,倒不?愿意讓她?平添煩惱。” 吳青楠語塞,半天,才終于憋不?住開口:“依我看吶,你是對她?太過于上心,什?么事情總是想著她?怎么樣她?想不?想,何?時考慮過你自己的意愿了??” “老早之前我就想說?了?,真的,你沒有錯,是你愛得太滿了?。趙小姐害怕,怕的也不?是你不?夠真心,她?其實也是心疼你為她?放棄太多,她?那樣的性格總不?自愿去做別人口中的紅顏禍水,她?多么玲瓏剔透的一顆心吶,又怎么可能真的硬的像石頭一樣呢?” 路易林搖頭:“你不?懂,我喜歡她?,喜歡的就是她?這顆冰冷堅硬的心,她?的心越硬,住在里頭的人才能越安穩,我知道我能趁火打劫走進她?那顆心里,是有多不?容易,所以偶爾遇到些旁人的拳打腳踢,我也不?覺得會有什?么威脅。” 吳青楠點頭:“是呀,我看她?這樣的姑娘,心又冷又硬,想要捂熱真的很難。” 難嗎? 可再難他終究也曾捂熱過。 趙明熙沒有找到愛德華,轉從另一邊的路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走,接著去找,并?未發現?路易林的那輛車。 一來車身本就是低調的黑色,二來車里也沒有開燈,料想她?不?仔細去看也不?會認出來是他的車。 路易林長?舒一口氣,身子靠下來半躺著,只身高超過太多所以只能半躺著。 趙明熙的手機響起時她?還沒有見到愛德華的影子,她?不?耐地去看來電顯示,陌生的滬城號碼,數字頗為吉利。 條件反射地接起電話,對方第一句話就是自報家門。 是路琪飛。 趙明熙沒有想到路琪飛會給她?打這個?電話,蹲在小區中心花壇的草地旁邊,問他有什?么事情找她?。 路琪飛那邊聲音嘈雜,似乎是在玩游戲,他沒有一開口就提路易林,生怕趙明熙掛斷了?電話,而是先拿游戲說?事。 路琪飛說?:“我選了?大冒險,我未婚妻親自出題,不?依不?饒,要我今天和一個?人說?一件驚天洞地的大秘密,我想了?想,好像這個?秘密只有和你說?,才不?會釀成大麻煩?!?/br> 趙明熙聽得迷糊,問他:“你未婚妻肯定是想聽你說?這個?秘密,你有什?么想不?開的,非要來和我說?,是不?是打錯了?電話?你仔細看看你撥出去的號碼?!?/br> “我自己能有什?么秘密,我的秘密,都是關于我哥,關于路家?!甭风黠w找了?個?安靜點兒?的地方,繼續道:“你聽沒聽說?過狐假虎威的故事。” 趙明熙訥訥的:“小時候大家應該都有聽過?!?/br> “一直以來,有很多人說?我的雍容華貴都是在我哥身邊時沾他的光,說?我是狐假虎威,可沒人知道,從小到大我也一直在幫他頂包,人人都說?路家的少?爺身子虛弱受不?了?烏煙瘴氣也耐不?住寒,人人都以為是我,其實沒有人知道,真正有病的人是我哥。” “路氏集團價值百億,路董事長?唯一的兒?子生下來就有頑疾,他的哮喘病,從我記事起就犯了?不?下十次,如今還能活得好好的和大家一起玩樂,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來的。” “……” 路琪飛一連說?了?好多,說?到路易林每年去墨爾本的原因,說?到聯姻為何?會有變動,說?到凌初為何?今晚要讓他冒這個?險、又是為了?讓誰下不?來臺,說?了?無數她?從前想都沒有想過的東西。 說?到愛德華出現?在她?面前她?都未曾察覺。 路琪飛最后說?的一句,語氣里全是對自家兄長?的喊冤叫屈,他說?:“ 我哥他是真的心疼你,所以你也該將心比心,也多心疼心疼他,行不?行?算是我拜托你的?!?/br> 原來,路琪飛一向對她?趙明熙的不?調侃不?評價,和紳不?紳士都沒有關系,也并?非是對她?這樣一個?小人物的不?屑,而是出于對其兄長?的尊重和愛戴。 眼淚突然就開始失禁。 不?像決堤的洪水,沒有那么有勁兒?,但就是怎么都止不?住。 還是愛德華上來蹭她?的腿,趙明熙這才收了?電話站起來抱它?,她?帶著哭腔去兇愛德華:“你說?說?你,不?想要洗澡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和我說?呢,干嘛要自己瞎跑出來,我都快要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愛德華喵嗚兩下,突然在單元樓前跳下去往路易林的車邊竄。 趙明熙在看清了?這輛車的車標時,突然就愣住了?。 剛要止住的眼淚這下徹底收不?住了?,終于如洪水決堤,噴涌而出。 趙明熙一步一頓地走到車旁邊,去敲車門。 暗夜中她?看不?見這輛車里有沒有人,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坐在車里。 吳青楠開了?車燈和車門鎖,趙明熙拉開車門要上車。 路易林蹭地一下坐了?起來,人都還是懵的。 她?一張臉上滿是淚水,鼻尖通紅,看向他的眼神?那么悲痛。 路易林往后退了?退,給她?騰出來可以坐的地方,伸手拿袖子給她?擦眼淚,問她?:“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哭成了?這個?樣子?” 上回見她?在書房里看一本書流淚,已經讓路易林覺得詫異,但像今天她?這樣瓢潑大雨般的落淚,愈加洶涌,讓他更是不?知所措。 她?梗咽著,問路易林:“你既然都不?和別人訂婚了?,為什?么還遲遲不?肯來找我呢?” 他繼續拿袖子給她?擦眼淚,雖然這效果?微乎其微。 路易林拿她?沒辦法,軟聲說?:“我這不?是找你來了?么?” “可你怎么現?在才來?”她?真帶著狠意揮拳去砸他的胸口。 他用自己的手去抓住她?的,輕拍了?拍她?的后腦勺,委屈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前幾日沒來呢?” 她?從他懷中探出頭來,眼睛被水霧彌漫,難以置信地盯著面前的人。 吳青楠多嘴說?了?一句:“你當他是為什?么這幾天白?天不?去公司,夜里他不?知在這兒?守到幾時,我天亮時才能在家里見到他人,你看看他這眼窩都比從前凹進去許多,連我都看著都心疼。” 路易林擺手讓他別再多話,輕輕摩挲她?的背,哄她?:“乖,別再哭了?,你這樣子叫我怪心疼的?!?/br> 可趙明熙卻根本抑制不?住,反而放出了?聲音,哭得就連肩膀都在抖動。 她?哭泣聲不?止,突然就緊緊抱住他,淚水落在路易林的襯衫領口,她?的悲痛震耳欲聾。 “到底怎么了??”他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問她?。 趙明熙努力平息情緒,看向他的眼里又多了?一層愧疚,質問他:“你為什?么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所謂的小時候身體不?好,所謂的貪生怕死,所謂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為什?么你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為什?么你不?愿意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都在生病?” “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像那位凌小姐一樣膚淺勢力,你是不?是擔心我不?能接納這樣的你?”她?語氣激動,也帶著些想要自我申辯的焦急。 路易林搖頭:“我沒有那么想?!?/br> “我只是覺得,說?自己為你做過些什?么好像是在邀功,把我自己身上的缺陷告訴你又好像是在扮可憐,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和你說?這些事情,我怕你知道了?就會開始和我一起擔驚受怕。” “我不?害怕,”她?突然開口,眼神?里無比篤定:“你知道嗎,我害怕的從來就不?是死別,人都會死,臨死前還相愛是一段感情最好的結果?。我怕的是生離,怕的是你愛上別人、你娶了?別人,甚至是你不?愛別人、但你卻又不?能愛我?!?/br> “吳青楠,你自己打個?車回去吧,今晚,易林就不?跟你回家去了??!?/br> 趙明熙終于止住了?抽泣,突然出其不?意地張嘴去咬他的下巴,只十多天的分離,不?承想他竟憔悴至此。 心莫名就疼的厲害。 趙明熙伸手去摸索他胸前的扣子,被他一只手按住,路易林瞥了?一眼吳青楠,重復:“沒聽見我家公主發號的施令么,還不?趕緊回家睡覺去?” 吳青楠這才開車門下去,車鑰匙都還插在上面。 車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趙明熙臉上的淚痕終于漸干,路易林抱她?的腦袋緊緊貼在胸口,問她?:“你可想好了?,當真不?想要過安定平穩的日子了?,非要來招惹我?” “去他的安定平穩吧,沒有你的日子,多一天都是煎熬。”她?差一點又要哭出來,被他細細密密的一陣吻逼退住眼淚。 他說?好:“既然你都不?害怕了?,那我又有什?么好再怕的呢?” “趙明熙,”他看向她?的眼睛,多么虔誠,甚至帶著祈求的意味:“我們之間,以后誰都不?要再說?分開,那個?詞匯我聽到會心里發慌。也不?知怎的,我這幾日夢里都是你說?的那句,醒來身邊也沒有你的溫度,總覺得生命在流逝,可我的時間卻突然靜止。” “現?在既然是你自己要回來的,那我今后可不?會再放過你了??!?/br> 她?點點頭,承諾他:“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我們以后還會分離,只有死別,沒有生離?!?/br> 路易林點頭:“可不?許再誆騙我?!?/br> 然后細細密密的吻一路延綿到脖子。 他不?會再放過她?。 就從這輛他們一起坐過無數次的車后座開始。 熟悉的從親吻到推倒的動作?,只今天車內空間狹隘,可她?等不?及也不?想回去樓上,她?要他屬于她?,永遠都屬于她?。 第51章 遠離世俗 路琪飛和凌初訂婚宴設在五月二十一號, 為?什么不是在五月二十號,因?為?那一天農歷四月十四,日歷上寫著忌嫁娶。 而五月二十一這天日子極好, 宜訂盟宜嫁娶。 路易林在前一周的周五一大早, 兌現承諾帶趙明熙去澳門找蘇一和金愿。 和?他們?想象當中的不同,在澳門的金愿,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童心的金秘書。 她在這個?被稱作“東方拉斯維加斯”的資本主義領土,終于實現了自?己的資本主義夢。 路易林先是聯系的蘇一,巧的是金愿剛好就在他身邊。 他們?驅車到澳門國際機場t1航站樓來接人,開車的人是穿一身綢緞面料雍容華貴的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