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了撩頭發，漫不經心地說: “待會我的精神狀態可能不太穩定，見諒。”

    棠未雨: “好，好的。”她早就見識過了。

    杜知樂趁著這個時間補眠，棠未雨玩手機，玩著玩著突然聽見椅子的拖拽聲，她抬起頭。

    原來很多人都帶了小孩子過來，不知道哪位親戚先提議的，莫名其妙就要舉行小孩子們的才藝表演。剛才的拖拽聲是在騰出場地。

    棠未雨對才藝表現沒興趣，她想的是，等表演完才藝，應該就開飯了吧。

    現在的小孩一代比一代強，有的小孩表演背圓周率后幾百位，有的小孩唱俄語歌，要不是客觀條件限制了發揮，棠未雨估摸著她能聽到樂器交響團。

    最后一個小朋友表演完詩朗誦后，棠未雨以為終于該開飯了，愉快地收起手機，一抬頭，發現親戚們都在看她。

    棠未雨:嗯?

    某個叔伯說: “未雨是劍修，能不能表演才藝啊?”

    棠未雨:什么啊什么啊?

    我被分到小朋友組了嗎?

    她趕緊以“自己沒帶劍”的理由拒絕。

    說起來，不止她一人受到這種“表演修士才藝”的困擾，很多修仙大學生都會經歷過。

    黎音就在群里吐槽過，每次親戚來她家里拜年，都想聽她彈鋼琴或唱歌，近距離感受一下樂修的法力。

    黎音不好拒絕，只好清清嗓子，唱一首《恭喜發財》，或者彈一首《難忘今宵》。

    陶醉地聽完之后，親戚們紛紛感慨不愧是樂修，身心都受到了靈氣的nongnong熏陶，相信新的一年一定會有好運氣的。

    棠未雨說: “這效果不是挺好的嗎?”

    黎音說: “可我壓根就沒動用靈力啊?”

    棠未雨: “?”

    怎么說呢，心理效果也算是一種效果……

    陳梓萱和齊琪也經歷了差不多的情況。陳梓萱好一點，她的才藝就是做飯，她喜歡做飯，也樂意看別人吃她做的飯。

    但是齊琪就比較困擾了，因為不是她表演，而是齊小楓表演。火靈貓性子驕傲，不太情愿在陌生人面前表演噴火。可以有位煩人的親戚絲毫不尊重齊琪和齊小楓的想法，一個勁地要求齊小楓表演，還上手去抓齊小楓。

    ——最后他成功看到了齊小楓的噴火表演，也收獲了滿頭燒焦的頭發。

    棠未雨還在校園論壇上見過類似的吐槽帖，是一位體修發的，他說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向好奇的親戚們展示他的專業，無奈之下只好打了一套軍體拳，贏得了滿堂喝彩。

    收回思緒，棠未雨發現包間已經開始整理餐桌準備就餐了。

    棠未雨猶不死心地問棠母: “這次我能坐小孩那桌嗎?”

    棠母: “你說呢?”

    棠未雨只好和棠母一起坐在了成年人該去的飯桌上。

    菜很快就上來了。這家餐廳價值不菲，各類菜肴色香味俱全，棠未雨兩耳不聞飯桌事，埋頭苦吃。

    一個不認識的表嬸夸張地說: “喲，未雨一個女孩子，這么能吃啊?”

    棠未雨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又有一位中年男人接話了: “就是，一個女孩子吃這么多做什么?少吃一點才有女孩子的樣子，吃胖了小心嫁不出去。”

    棠未雨: “?”

    愛吃飯怎么啦?能吃是福知不知道。還有，為什么女孩子不能多吃，就吃就吃!

    她抬起頭，認認真真地說: “你們知道我為什么吃這么多嗎?”

    “為什么?”

    “因為我是劍修，吃飽了才有力氣揮劍打人。”她用一種無辜的語氣說， “尤其是愛陰陽怪氣的人。”

    桌上各人的臉色變得異彩紛呈。

    中年男人語氣生硬: “怎么跟長輩說話的?”

    棠母輕飄飄地說: “孩子還小，不懂事。”

    棠未雨重重點頭，她還小呢，不懂事，讓讓她。

    只有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能打敗“尊重長輩”的，只有“孩子還小”。

    杜知樂就沒她幸運了，一如既往地受到了催婚攻勢。

    她的二孩媽人設重新上線，平靜地發瘋。

    上次婚宴上她還收著力，相當克制，但這次她都不裝了，語氣相當有禮貌地回應著親戚的話。

    “怎么還單身?當然是我命好啊，不然像您一樣，嫁的不是什么好東西嗎?”

    “不用擔心我過得不好，我又沒上您家門口上吊。”

    “我沒有性生活，我的兩個孩子是我無性繁殖的，要我說多少次你們才信。”

    “別再給我介紹男人了，我眼里容不下男的。其實我是女同，我要在我98歲的時候找105歲的姐結婚。”

    “是不是該看心理醫生了?不啊，我精神狀態很穩定啊，我不是一直在穩定地發瘋嗎?”

    棠未雨敬佩地看著杜知樂。

    知樂姐她……好優美的精神狀態!

    她要向她學習!

    但杜知樂卻覺得，發瘋哪里需要刻意去學，等到了一定階段——比如考試前，開學后，坐在工位上的每一天……自然而然就會發瘋了。

    不是不想精神穩定，是發瘋待人接物更有性價比。

    此后就沒什么煩人事了。安安穩穩一頓飯結束，沒有立刻散席，許多長輩都在多年沒見，趁著此次機會有許多話要說。

    棠未雨沒有打擾她父母敘舊，她去找熟人玩。

    棠米團趴在小桌子上，埋頭苦寫作業: “寫不完了寫不完了寫不完了。”

    他的《快樂寒假》還有一半沒有寫呢。

    棠系舟也坐在旁邊寫作業，他寫的依舊是數學卷子。

    “這么用功啊。”

    棠未雨湊過去看他的卷面，果不其然沒有看懂。若她還在高中，她肯定能做出這道三角函數大題，可她現在已經大學了，她只能說，這幾個三角形組成的圖形好像一只兔子呀。

    棠系舟說: “離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了，我得趕緊提高成績才行。”

    隨著開學臨近，他也如同每一個面臨高考的高三學生一樣，變得焦慮起來。

    棠未雨能夠理解他的感受，勸道: “不要太有壓力，心態也很重要。做不進去不要勉強自己。”她一看棠系舟的卷子就知道，他在這種環境下根本無心做不進去，只是硬逼著自己做而已。

    可清純男高很難不給自己壓力: “不行!老師說了，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考不上，我的人生就算毀了。”他考不上天瀾修真大學，就無法成為樂修，只能在娛樂圈做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了。

    杜知樂作為過來人，和藹可親地安慰表弟: “沒關系啊，別擔心，除了高考，其實我們還有很多把人生毀掉的機會呢。”

    棠系舟: qaq。

    這真的是安慰嗎?

    棠未雨拍拍棠系舟的腦袋，說: “知樂姐說得對。”

    在棠系舟的呆毛都要沮喪地耷拉下來的時候，她話音一轉——

    “放寬心，我們也有很多把人生變好的機會啊。”

    不管怎么說，還是要積極樂觀一點才行啊，她相信小傻豆會成為她的學弟的。

    ……

    冗長的一頓飯結束，天色都黑了。棠未雨回到家，只想好好睡一覺。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卻收到一條消息。

    謝時發給她一張照片，照片是月夜下紛紛揚揚的大雪。

    謝時: 【云州在下雪。】

    只有這么簡單的一句話。

    棠未雨盯著照片看了片刻，想到了她和謝時聊過的，想去云州看雪。

    她猶豫了一下，假裝已經睡了，沒看到消息，要回也是明天再回。

    關掉手機，她盯著天花板發呆。

    心頭好像有一絲悵然，卻又難以言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這一次沒有做亂七八糟的夢。

    ……

    假期的日子快得仿佛被施了快進魔法，嗖得一下就過去了。

    終于，到了去上學的那一天。

    棠未雨拖著行李箱走出房間，停下腳步磨蹭: “嗚嗚不想上學。”

    走到門口，停下腳步磨蹭: “上學好累。”

    走到電梯跟前，停下腳步磨蹭: “這個學歷我真的需要嗎?”

    走到樓下，停下腳步磨蹭: “我……”

    棠母打斷她，語氣平靜地喊她全名: “棠未雨。”

    棠未雨一個激靈，氣也不喘了腳也不軟了，提起行李箱健步如飛。

    如上次一樣把飛光寄運至靈劍通道，棠未雨坐上了高鐵。

    望著窗外不斷后退的風景，她隱隱期待起學校日常來。

    回到宿舍，棠未雨推開宿舍門，迎面而來的不是室友的擁抱，而是濃郁的火鍋味。

    棠未雨: “什么情況，剛來學校就煮火鍋?”

    陳梓萱遞給她用一次性紙杯裝的火鍋丸子，說: “不是我們，是對門的文諾學姐寢室在用煉丹爐煮火鍋。”

    棠未雨絲毫沒有驚訝，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潛意識已經認為“大學生丹修用煉丹爐煮火鍋”這種事相當正常了。煉丹爐不僅可以煮火鍋，還可以炸爆米花，烤紅薯，堪稱新一代廚房神器。

    棠未雨接過紙杯，聞了聞，果不其然問到了草藥味。她說: “紅葉茶薯，清心葉和碧落果……我好像知道學姐上一爐丹藥煉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