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從門外透進來照在她臉上，隨著門逐漸被拉開光也擴散將她籠罩。

    她像是古墓里不見天日的植物久違的沐浴陽光，閉上眼，感覺這具身體在陽光下漸漸溫暖，“活”了過來。

    “你是小葉吧？”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聲音笑著問她。

    葉同塵睜開眼，看見從外面進來的婦女，看起來五十多歲，穿著一身干凈利落的衣服，笑瞇瞇過來把手里拎著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對她說：“我是這里的保潔趙霞，你和曉律師一起叫我霞嬸就行，曉律師跟我說了你的情況，讓我早上給你帶早餐，快趁熱吃吧。”

    葉同塵聞到米的清香和炸東西的油香。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就買了幾樣。”霞嬸一樣樣打開，是一碗青菜粥和炸油餅、包子、茶葉蛋，又說：“包子是素菜包子，曉律師說你不吃rou。”

    葉同塵望著眼前的食物，身體溫暖，腹內饑餓，這是活著的感覺。

    “吃素能吃雞蛋嗎？”霞嬸拿著茶葉蛋問她。

    葉同塵點點頭，伸手要接過來。

    霞嬸看著她打夾板的手說：“我幫你剝吧。”洗了手過來坐在她身邊利索的將雞蛋剝了殼才遞給她。

    葉同塵有些不好意思別人這樣照顧她：“謝謝。”

    “客氣啥，快吃。”霞嬸笑著看她：“長的跟明星似得真好看。”

    原主葉塵確實是明星，她恢復的記憶里葉塵演了幾部網劇的女配，是個不算紅的新人小演員，但后來……

    律所大門被撞開，有人急吼吼的進來，把霞嬸嚇了一跳：“曉律師你慢點，干啥這么著急？”

    曉山青拿著手機快步過來對葉同塵說：“你上熱搜了。”還被網暴了。

    “熱搜？”葉同塵知道熱搜是什么，但為什么上熱搜？

    曉山青劃開手機給她看，熱搜第四就是#直播間被雷劈#，點開里面正是昨天葉同塵在直播間里回答那位大哥咨詢的錄屏。

    錄屏后面還有幾個截圖，一張是杭市新聞#靈云山景區古樹遭雷劈致停車場兩男性受傷#，一張是有人在醫院里拍的景區被古樹砸傷的男子照片，正是直播間里被雷劈的大哥。

    熱搜下面全是震驚的——

    [真是直播間里的那個大哥？他真被雷劈了？？]

    [你看醫院有人拍到的照片，就是直播間里的大哥！而且這家醫院就在杭市靈云山附近！時間點也對上了！]

    [我昨天在直播間里……要不是官方新聞報道，我死也不會信這居然是真的……]

    [這個直播錄屏的信息量好大啊，這個大哥說老婆是女同騙婚，主播說他是同性戀還讓他去醫院檢查性病？提醒他別撒謊，撒謊遭雷劈，然后大哥就真被雷劈了……所以大哥真是在撒謊？他就是同性戀？]

    [不能因為意外遭雷劈就斷言人家撒謊是同性戀吧，這種自然現象引發的意外雖然很巧合，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啊，這位哥被女同老婆騙婚、被砸傷已經很慘了，現在又因為女主播沒有根據的話斷言人家是男同，害得他社會性死亡也太惡心了吧。建議大哥出醫院后第一步把這個女主播告了。]

    [可你們怎么就覺得大哥說的是真的？他說他老婆是騙婚女同就是啦？要社會性死亡也是他老婆先社會性死亡吧？]

    [大哥昨晚就出醫院了，新聞里不是寫了“當天已出院”，你們猜大哥為什么不告呢？]

    [這個杭市新聞寫的也很神奇——靈云山景區停車場里，一輛車被雷劈的大樹砸中，砸傷車里的《兩名男性》，兩名男性在車中避雨《一個半小時》……你們男人會和另一名男人在車上避雨一個半小時嗎？不能去道觀里避雨嗎？在車里干啥能一個半小時？]

    [開黑打游戲啊，不可以嗎？無論是誰造謠別人是同性戀就很惡心，而且這個女主播攻擊性好強啊]

    [女主播是那個自稱是和光同塵老總女兒的葉塵？？她怎么去做網紅搞律師直播了？她懂法嗎？]

    [是葉塵啊，那就不奇怪了，她炒作老慣犯了，炒法學學霸人設，炒自己是和光同塵集團的真千金，逼得和光同塵的紀望董事長親自辟謠說和她毫無瓜葛了，為了炒作臉都不要了，這個直播也是她自編自導炒作的吧。]

    [我有朋友有內部實錘，葉塵是和光同塵紀董事長的私生女，她想回豪門失敗才炒作自己是真千金想逼紀家認她]

    [臥槽她要真是紀家私生女也太不要臉了，私生女憑什么被認回去和原配的兒子爭家產！]

    下面歪樓在掐葉塵私生女的事。

    葉同塵順著這些黑料理清了腦子里恢復的全部記憶，只覺得[私生女]這三個字格外滑稽。

    ——原主人葉塵原本可以成為自己向往的紅圈所律師，卻為了替癌癥晚期的母親治病、還債，簽了娛樂公司做演員、炒作、參加酒局。

    在母親臨死之前她才得知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和光同塵集團董事長紀望，而她mama才是原配，卻因為一直沒有生出可以繼承家業的兒子，不被他們紀家認可公開，一直隱婚。

    母親又在生了她這個女兒之后損傷身體再也不能生育，偏偏紀望在外的小三生了個兒子，也就是現在紀家的繼承人紀耀光，紀家一家準許小三帶著兒子住進紀家，逼迫葉塵的母親離婚。

    葉塵的母親被離婚、被趕出紀家，帶著女兒獨自生活，那時候葉塵才一周歲。

    母親死后，葉塵很崩潰，而她的公司得知她是紀望女兒后，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炒作。

    紀家很快就聯系了葉塵，葉塵名義上的親生父親紀望第一次見了她，和她說：“當初我給了你母親50萬，簽了合約，希望她好好生活不要對外透露你的身世，這樣對你對耀光都好。如果你現在需要錢我可以給你，但希望你去澄清你和紀家沒有關系。”

    說的動聽，本質上紀家只是怕被扒出來當初逼走原配的惡心事，更怕爆出現在的繼承人紀耀光才是私生子，他母親是小三上位。

    這不但會影響到紀耀光，更會影響到和光同塵集團。

    葉塵沒有收錢，但她的公司收了紀家的錢，配合紀家“澄清”和她毫無瓜葛。

    一時之間葉塵被罵上熱搜，甚至一些人網暴她已死的母親身上，說小三得癌報應不爽，私生女就是原罪。

    葉塵在當天晚上情緒崩潰的自殺了，就在去抱一道觀給母親上過香之后悄無聲息的跳下山崖。

    和光同塵集團……

    葉同塵記得現在她道觀的歸屬公司就是這個公司，她好好的道觀被經營成了需要買票進入的商業場所，真是該死。

    “你好像是個演員。”曉山青來的路上已經看過這些了，這會兒見葉同塵要翻看關于她的評論就說：“黑評就別看了。”

    剛才他搜了葉塵的名字，大概知道網上黑葉塵的言論多過分……他痛恨網絡暴力，并且很擔心葉塵是不是因為網暴跳崖摔成這樣，怕對她造成二次傷害。

    但她的表情很平淡，“是，我今天早上記起來了。”

    她把手機還給了曉山青說：“這不是大好的時機嗎？你現在開直播一定很多人觀看，趁這個熱度給你的律所打打廣告。”

    曉山青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這個。

    “愣著干嘛？不是想開張嗎？”葉同塵又認真吃飯，和他說：“你今天開直播就會開張。”

    這好嗎？他能想象到開直播一定會有很多人過來罵葉塵，但葉塵看起來半點也不在意，還示意他快開直播。

    曉山青坐在沙發上，猶豫著點開了他的抖魚直播app，在看到他的粉絲數時整個人抖了抖：“一晚上我的關注漲了一萬三！”

    “這么多呢？”霞嬸不太明白網上那些事，就知道曉律師平時直播關注他的才一兩個，“那是不是很多人看你直播了？咱們律所紅了以后是不是就不愁沒生意了？”她很高興，曉律師人好，律所的工作又輕松，她很怕律所沒生意開不下去，紅了好啊！

    霞嬸也掏出手機，催促曉山青開直播，她去給他點贊捧場。

    曉山青緊張：“我有點緊張。”

    他太想接到生意了，當初他違背父親的意思做律師開律所，發誓如果三個月內沒有把房租賺回來，就聽從父親的安排，去相親去聯姻，繼承父親的公司。

    眼看著已經兩個月了，他連一單生意都沒有接到……

    他點炸彈一樣點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他的臉剛在直播間里出現沒幾秒，在線觀看人數就眼花繚亂地增加——從11到53……切換個網絡的功夫飆升到了2498，并且還在飛速增加。

    直播間里的彈幕也刷出了一大片。

    【這是雷劈大哥的直播間？】

    【怎么是男的，不是女主播嗎？】

    【葉塵呢？視頻里是葉塵嗎？她是被紀家封殺所以來做女主播了嗎？】

    【昨天的女律師不出來解釋一下嗎？大哥真的被雷劈了！所以大哥真的是同嗎？你怎么看出來的啊？】

    【造謠死全家】

    【不解釋就按造謠誹謗舉報了！】

    【昨天的大哥也說舉報，然后他就……】

    【解釋解釋解釋】

    【葉塵葉塵葉塵】

    曉山青一句話沒說，光是看彈幕的時間直播間觀看人數已經一萬多人了，彈幕里亂七八糟的在叫葉塵出來。

    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大家好，我是律師曉山青，歡迎大家來我的直播間咨詢法律相關的問題，昨天那位女律師是幫我頂一下班的朋友……”

    他還沒說完就有人要和他連線咨詢。

    第4章

    曉山青接了起來，對面居然是位同平臺的男主播，穿著一身道士的衣服，頭發扎了個低馬尾，背后打著光，看起來還挺帥。

    曉山青看了一下連線主播的主頁，叫心齋居士，粉絲有六十幾萬，好像是個道士。

    “主播直播間挺熱鬧啊。”心齋居士挺客氣的跟他打招呼：“你直播間竄上了新人小時榜第二你知道嗎？”

    是嗎？

    曉山青不知道什么是新人榜，只想著今天要開張要開張，禮貌的問：“你好，請問有什么法律問題想咨詢嗎？”

    心齋居士直播間里刷出爆笑的音效，覺得這個男律師可真逗，看不出他是來蹭熱度的嗎？誰要咨詢法律問題啊！

    別看他六十多萬的粉絲，現在直播間的在線人數才兩千多，就這兩千多，還是他今天在直播間分析講解#直播間雷劈#的視頻蹭來的，他直播分析講解那位女律師懂點相術但不多，不過是在咋呼那位大哥。

    現在全網都對葉塵女律師好奇得不得了，短短的一分多鐘視頻里幾個反轉——老婆是女同的老實人大哥被女律師一言道破他也是同還有性病，大哥暴跳如雷咒罵女律師出門被雷劈，結果真被雷劈進了醫院，還上了社會新聞！

    誰能不好奇啊！

    心齋居士不得不承認，他編劇本都編不出來。

    “我看了直播間雷劈的熱搜，對那位會相術的女主播很感興趣，她也是道友吧，能請她出來交流一下嗎？”心齋居士笑著和曉山青說。

    曉山青有點失望，看來不是咨詢法律問題的，禮貌的說：“不好意思啊，我這里是律師直播間，如果你沒有法律上的問題需要咨詢，就結束了。”

    “別啊，別掛啊。”心齋居士直播間的彈幕里全在等著看他揭穿那個女律師，證明他才是真正的玄學大佬。

    “我咨詢，我付費咨詢。”他干脆給這個小律師刷了個兩千塊的禮物潛水艇：“但我要昨天那個女律師服務我，她叫葉塵吧。”

    一連串炫目的禮物特效里，曉山青眉頭皺了住，什么服務不服務，聽著這么不適，“你別刷禮物，咨詢是免費的，我們律所只有我一名律師，那位女律師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員工。你要是有什么問題就問我，但我只提供法律相關的咨詢。”

    心齋居士見他油米不進，語氣也不怎么好了：“她不是你的員工昨天憑什么給人提供法律咨詢？還在直播間造謠說人家大哥是同性戀？那我就咨詢你，造謠誹謗犯不犯法？她該不該出來解釋道歉？”

    曉山青的彈幕里很多都在跟著心齋居士起哄，喊葉塵出來解釋、道歉的。

    彈幕里有一條：【她沒有造謠。】

    但眨眼就被起哄的彈幕淹沒了，壓根沒人看到。

    只有坐在一旁看直播間的葉同塵眨了一下眼，醫院里那個女人果然在直播間里。

    “你好。”曉山青正正經經的告訴他：“誹謗罪屬于自訴類型案件，自訴類型案件屬于不告訴不處理案件，如果認為是誹謗需要當事人向法院進行起訴追責，請問你是當事人嗎？當事人并未認為造謠誹謗，隔著網線的陌生主播和諸位網友要網絡定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