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剛下過雨,地上潮濕泥濘,小縣城路修得破,磚鋪的路坑坑洼洼,紅磚被曬褪了色,從磚縫處裂開,水順著縫兒往下流。夏天的雨濕漉漉,街上犄角旮旯里的垃圾拌著雨水悶出惡臭,小飯店開的多,到了飯點,踩著臟水也有人前來光顧。 徐周熟練地走進街上一家面館店,撩開門口珠子穿成的簾子,“嘩啦”一聲,聽到門口的聲音,店里的熟人跟她打招呼,沒有什么額外的言語,徐周點了下頭就鉆進店二樓里面的屋子。 她來找陳樵。 她和陳樵是縣城里一對特殊的存在,像墻根兒處兩根不起眼的藤蔓,翠生生、綠瑩瑩,長著長著不知哪一刻就纏在一起,掰不開,扯不斷,等有人注意到的時候藤上甚至開出來黃色的小花。 陳樵沒在店二樓的屋里,他在樓下忙活著,徐周剛才看見他了,她知道陳樵也看見她了。 徐周自己也說不好跟陳樵算什么關系,兩個不大的人,就這么攙著,一起走了坑坑洼洼幾年的路,是依靠,是背靠著背的分不開的兩株藤。小縣城就這些人,流言蜚語總是離不開緋色,大多數都認為倆人是在“搞對象”,但要怎么定義。 徐周只知道某一刻開始,她與陳樵對視時彼此干凈的眼睛里不再是寂靜如水,而是藏不住的暗流涌動,觸碰不再是僅存溫暖,不經意間的指尖碰觸能產生止不住的悸動酥癢。欲望或許會從中悄然滋長,但骨子里的克制會讓其隱忍于胸, 他是,她更是。 她以前總是望著空蕩蕩的家哭,陳樵就領著她來面館住,人來人往讓她的心慢慢填滿。 她害怕一個人,陳樵就陪著她入睡,她睡床,他打地鋪,兩個孤獨的靈魂靠著取暖。少不了風言風語,但是他們更不能沒有彼此,后來她慢慢適應了,就變成了家和面館兩頭跑,其實也算不上適應,而是她發現有些情感冒了頭,她想要逃避。 陳樵屋子頂頭的風扇轉啊轉,徐周的心亂啊亂,徐周懶得想,也不想想,想到只會是一團亂麻,想要靠近卻又害怕失去。躺在自己不知道睡了多少次的床上翻來覆去的滾,陳樵迭好的被子被她滾的全是褶。陳樵的睡覺的屋子不大,除了床,就是書桌。他把這里收拾的很利索,床邊的窗臺甚至擺了一棵仙人掌,那還是徐周攢錢給他買的。 面館上菜快,食客吃的也快,后廚熱火朝天,煙火氣在這個雨后的街道飄著,破破爛爛,但是熱鬧。點一碗熱湯面,吃下去保準痛痛快快地出一身汗。來吃面配點小菜,配上店里的特色烤牛rou串,一口面加小菜,再來口rou串撒辣椒,吃的香還不膩。 蔥爆牛rou炒面,油潑辣子面,面皮子,一碗碗端上了桌,食客一筷子一口,最后一碗飄著胡椒粉的熱湯收尾。 熱催著牛rou的香氣飄滿整個面館,辣椒,蔥花,香菜,蒜,佐料的辛香溢散,自己愿意加點啥調味就加,陳樵家的面館沒別的特點就是食客吃的爽。 徐周也愛吃面,她愛吃陳樵給她做的面。 今天翻臺快,下過雨,都想趕緊回家洗一洗。食客都走得差不多了,陳樵給后廚提前放假,下班回家。 “樵哥,走了啊。”打雜的小丁跟陳樵擺手, “樵哥,我看見徐周姐來了,她還沒吃飯吧,我鍋里給留了一簍面。對了樵哥,八月了,別錯過。” 小丁年紀小,愛耍小聰明,人不壞,盡管外面捕風捉影,可他知道陳樵很好,徐周也很好。他看得出來他樵哥和徐周之間曲曲折折,看著他們倆別別扭扭,他跟著cao心。 小丁沖著陳樵擠眉弄眼,看得陳樵只想樂。小丁比他們都小,沖動且中二,覺得讀書太難了,熱血上頭,初中就死活不念了。半大孩子天天無所事事也不行,就被爹媽塞到陳樵這里打雜,體驗生活。 “嗯,知道了,回去慢點。”陳樵又沖著他揮揮手。 后廚的呂叔拍了拍陳樵的肩膀,也下班回了家。店里人走得差不多了,陳樵去落了鎖,洗洗手,去鍋里煮一份給徐周的面。 陳樵身量高,夏天的烈日也沒怎么曬黑他的皮膚,只不過是胳膊曬得稍微色深了點。長時間在后廚忙活還忙出了些薄薄的肌rou,薄肌的紋理貼合著少年的rou身,顯得他頎長挺拔,眉眼俊朗,長指捏著筷子挑著鍋里的面。 徐周愛吃勁道的面,陳樵每次煮都會掐著點把燙熟的面撈出來過水,最后再澆上熱湯。 端著面,陳樵帶著拌料上樓。 徐周在糾結打滾中把自己鬧累了,早就睡了過去,陳樵看著她睡著翹起的唇尖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徐周,徐周很快就醒了。 “起來吃飯。” 徐周爬起來,在屋里的小桌上吃了起來。 心里想著事,嘴里再香的面條也味同嚼蠟, “我要走了,去上大學。”悶悶的聲音傳來。 收拾床鋪的手停了一瞬“嗯,我知道。” 空氣中安靜了下來,像是時間靜止。 只聽筷子落下,徐周起身抱住他,身體埋進結實的后背,鼓起勇氣輕聲說道“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了,我會想你...我,我。” 掰低陳樵的頭,徐周吻了上去。 外面草叢里的蟲還在“吱吱咋咋”叫,窗口傳來急雨后的涼風,只是簡單的兩片唇瓣貼在一起,還因為鉚足了勁撞得牙齒酥痛,有點濕潤,有點柔軟。 鼻息打在兩個人的臉上,癢癢的,可以聞到彼此呼吸的味道,有些東西就要打開閘門噴涌而出,她輕吮了一下他潤澤的唇尖,像柔韌的果凍。她想試探性地繼續,下一秒,他卻偏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