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應(yīng)照我 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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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與謝慈幾乎是同時動身。 崔少東家后頸上干涸的血跡已經(jīng)無法吸引老虎的注意了。 謝慈的匕首斜刺向崔少東家,而猛虎的爪子落在謝慈方才站立的地方,撲了個空,立時轉(zhuǎn)身,繼續(xù)追上去。 崔少東家只見到那駭人的一幕,手無寸鐵,行止笨重,慌張之下,還來不及抱頭鼠竄,便眼睜睜看到謝慈那蒼白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截不足三寸長的鋒刃,在他的腹部活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噴濺而出的鮮血讓逼仄的甬道中溢滿了濃郁的血腥,那比謝慈身上那若有若無的味道更能刺激到猛虎的鼻子。 三娘目眥盡裂,愕然看著這一切。 在三娘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芙蕖和她是差不多的表情。 猛虎落地,一掌拍爛了他的腦袋,白色乳狀的腦漿整個飛出來,摔在墻壁上,像魚泡一樣,啪嘰碎了,順著凹凸的墻壁淌落。崔少東家的尖叫卡在喉嚨中,戛然而止,猛虎尖利的爪子徹底剖開了他的腹部,撕爛了他的身體。 芙蕖不可置信的望著那一地的狼藉。 謝慈擱在她的眼前,其實并不能擋住什么。 芙蕖嘴上嚷嚷著要這個死要那個死,都是停在嘴上而已。 縱然崔少東家該死,罪不容誅,也不該私刑處置。 倒不是迂腐。 而是他的所作所為理應(yīng)張布于光天化日之下,順民意而處置。 芙蕖盯著他的背影,似乎要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看上去那么冷靜,理智都喂進狗肚子里去了。 三娘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沒有哪一刻比現(xiàn)在更想活下去,身側(cè)站著的兩個同伴是隨時伸手就能將她推進深淵的人,但也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三娘哆嗦著雙手去拉芙蕖的手臂:“我給你,名單是吧,我現(xiàn)在就給!” 芙蕖便見著她開始解衣服。 一層一層的解下來,露出了雪白緞子的寢衣,已經(jīng)瑩潤白皙的肩膀,脖子上掛著紅綢肚兜,她測身,一把將其扯下來,又層層裹上了衣裳。 肚兜上余留著她的體溫。 三娘將東西塞進了芙蕖的手里,生怕她不收似的。 芙蕖手掌一松,瞧見她肚兜的內(nèi)側(cè),用銀線密密麻麻繡滿了名字。 是崔字號地下銀莊這些年來進出走賬的完整名單,她果然貼身帶在身上。 芙蕖當(dāng)即信守承諾,答應(yīng)她:“跟在我們身邊?!?/br> 謝慈見她拿定了主意,二話不說,收了匕首,經(jīng)過她們身邊,撂下一句:“跟我走。” 崔少東家滾了一只渾濁的眼珠子在外面,了無生息地注視著這一切。 老虎撲殺活物并不是因為腹中饑餓,它撕爛了人的殘肢,但卻不吞食,只是甩在一邊,便開始繼續(xù)尋找下一個獵物。 他們快步在甬道中穿行,又回到了那條遍地橫尸的路上。 地上的尸體成了最好的掩護。 謝慈時不時回身踢過去幾具,阻攔那畜生追來的腳步。 崔少東家原本的屬下,以及困在地下的工匠們,都被沖散了。 謝慈一路上有遇見零星幾個人,他們六神無主之下,自然而然的就跟在了謝慈的身后。 而其余人聽到了動靜,也慢慢涌了上來。 工匠們手中有鑄幣用的工具。 一股腦的砸在路上,也掀翻了堆成山的銅幣。 他們一路折回到山間的主墓室。 謝慈飛身躍上正中供奉著棺槨的石臺,一掌將沉重的棺蓋推開了一半。 “有火藥,來人搬?!?/br> 芙蕖湊上前去一看,驚奇道:“哪里弄來的?” 棺槨的主人已經(jīng)被謝慈折騰的不成樣子。 芙蕖閉了下眼睛,看到里面確實攢了幾捆火藥。 謝慈解釋了一句:“火藥是半個多月前泡的,但為了掩人耳目,箱子最外層保存了完好,在今日事發(fā)之前,我臨時挪到這里了?!?/br> 主墓室的門一關(guān),猛虎在外徘徊了一陣,開始用頭撞門。 幾個身強力壯的工匠懷抱了火藥,便要往那邊去跟猛虎拼命。 謝慈剛與芙蕖解釋完,便對著他們罵道:“蠢東西,去炸開出口?!?/br> 即便傾盡全力弄死了作亂的老虎,可他們?nèi)死г诘紫?,終免不了一死。 謝慈所藏下的那一點微薄的炸藥,殺傷力雖不足以撼動整個地下密道,但若想炸開一道石門,是有十足勝算的。 轟然炸響。 山間草木為之震顫。 謝慈踢開了碎石,鉆出洞口,眺目山野間一片寂靜。 這很不尋常。 他帶來的人仿佛都死了一樣,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也不見人影。 芙蕖緊緊跟在他的身后,剛踏出洞口,她鼻尖一嗅,忽然抬手捂住了口鼻,急切道:“閉氣!” 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下,謝慈便感覺到了瞬息的眩暈。 此時,面前炸開山石的煙塵終于散開,而后續(xù)番外整理在滋,源峮無耳思酒零八伊玖二面前卻仍是霧蒙蒙的一片,像是老天爺忽然下了霧,但這霧氣異常,在這初冬草木凋零的時節(jié),正當(dāng)午時的陽光也驅(qū)不散。 謝慈:“是什么?瘴氣?” 芙?。骸翱峙率嵌??!?/br> 謝慈的體內(nèi)似有所感,鳳髓開始不安分的鼓動。 身后虎嘯再次低吼,腳下土地震顫,謝慈一把拉過芙蕖,摁著她低頭,猛虎沖出了洞口,同他們一樣暴露在了漫山詭異的毒氣中。 三娘和同行的人沒反應(yīng)過來及時應(yīng)對,很快中了招,搖搖欲墜作勢要倒。 芙蕖袖中剩下的骰子,在此刻盡數(shù)彈出,廢了那猛虎的另一只眼。 而那畜生一身的血和傷站在毒物中,很快和人一樣,疲軟的倒了下去。 謝慈與芙蕖彼此對視一眼,緩緩又退回了密道中。 芙蕖鼻前已經(jīng)聞到了那種熟悉的馥郁的異香。 她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聞了聞手臂,她身上也隱隱覺出了不適,但此時已分辨不輕味道到底是誰身上散出來的了。 芙蕖腳下一個踉蹌,向后歪倒,卻被謝慈穩(wěn)穩(wěn)拖在臂彎。 他低頭,嘴唇貼在了芙蕖的鬢發(fā)上,低低的說了句:“走?!?/br> 那聲音輕的像錯覺。 芙蕖柔軟的手搭在他臂上,強撐著站穩(wěn):“走?!?/br> 空禪山上必定還有第三方勢力,之前一直在暗中蟄伏,他們都忽略了,所以才給了對方暗害他們的機會。 如今在密道中,想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也沒有那么容易。 謝慈將目光投向了那具棺材。 芙蕖是拒絕的:“不……” 謝慈:“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找到我們,并要了我們的病,可按我以往的經(jīng)驗,鳳髓發(fā)作一回,我們至少需要熬過兩個時辰?!?/br> 芙蕖聽了這話,重新將目光投向那棺材。 確實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所在。 密道里的所有機關(guān)都被毀掉,其他地方已都不安全了。 謝慈半拖半拽把芙蕖拉倒了棺材邊上,舉著她的腰,送她進去。 芙蕖看一眼棺材中的森森白骨,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盡力撇開目光不去看。 謝慈隨后跟進來,一腳把那白骨踹到了腳底,那兄弟的脊椎骨以極其扭曲的姿態(tài)疊了起來。 芙蕖強迫自己咽下喉口的不適,但很快,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因為鳳髓發(fā)作的感覺漫了上來,先是密密麻麻的酥麻和疼痛,從四肢百骸從骨頭縫里鉆去,繼而是五臟六腑中如火灼燒般的折磨,人腳下仿佛踩空了飄在云端,而后又在某一個瞬間,猝然墜入了冰窟,伴隨著渾身經(jīng)脈的拘謹(jǐn)痙攣抽搐…… 反復(fù)的冰火兩重天折磨得她神志全無。 芙蕖難以想象謝慈是如何在鳳髓發(fā)作時仍舊保持一線清明的,反正她做不到。 唯一能清晰感覺到的,是額上落下的溫柔觸感,謝慈的一只手一直撫在她的后心上,始終不曾放手。 謝慈手貼著她單薄的后背,感覺像是在捏著一塊易碎的玉石。 曾經(jīng)那般堅定的要與他共赴這場劫難,還以為一雙肩膀很能扛呢。 謝慈聽到有人進來了,在距離他們藏進棺材的半個時辰之后。 不止是一個人,他們在地上翻弄尸體。 是在找他們。 芙蕖昏迷中唇角無意識的泄出□□。 謝慈捂住了她的下半張臉。 他們來了又走,片刻之后,又來了。 執(zhí)著的很。 石棺開過一次,密封遠不如剛開始,藏得了一時,藏不了太久。 鳳髓的異香是壓不住的,再拖一時片刻,便徹底藏不住了。 謝慈的袍袖中落出匕首,在衣襟上雙面擦了干凈,刀刃對準(zhǔn)掌心,在方才已結(jié)了一層薄痂的傷口上,緩緩握住,再抽出。 粘稠的血液奔涌而出,緊隨而來的,是鳳髓那獨特蠱惑的味道盈滿了整個空間。 很快,那味道便壓過了所有的血腥,腐臭,還有殘余的硝煙氣息。 也引來了外面正在鍥而不舍搜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