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趙梅軍敲著自己疼痛的老寒腿,看著身邊丁溪乖巧素白的脖頸和挺拔的肩膀,愈發覺得自己這兒子出落得大方又出彩,如果當年沒發生那件事,丁溪也一定是能讓整個大院羨慕的優秀孩子。 “你說你何苦呢?”趙梅軍嘆口氣,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何苦什么?”丁溪扭過看她。 “何苦跟你家里鬧成今天這樣,你就好好聽你爸的話,留在燕京上學,多好,何苦一個人跑去那么遠的地方,媽看你背井離鄉孤零零的,心疼啊。” “我其實已經很聽話了。”丁溪低垂眼睫,語氣中是說不盡的委屈,“媽,雖然我改了我的志愿,跑去臺東上學,但我的專業依然是我爸替我選的金融,我沒有刻意跟家里對著干,我只是...想自由一點而已。” 沉默在娘倆之間流淌,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趙梅軍習慣性敲打著自己腫痛的膝蓋,丁溪則拿了趙梅軍的檢查報告,一項一項查看指標。 “那你高興嗎?”趙梅軍突然問,“義無反顧跑去臺東上學,你高興嗎,后悔嗎?” “高興啊。”丁溪想都沒想,鄭重其事點點頭,“開學這幾個月,比我之前這么多年都要高興。” 趙梅軍觀察起兒子的神情,丁溪說這話時一點都不摻假,凡是提起他在臺東的生活,眼角眉梢的喜悅總是藏也藏不住,這樣的快活是他從前從未有過的。 “行,那就行。”趙梅軍拉過兒子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媽這輩子沒有別的愿望,只要我孩子高興,什么都值得。” ------------------------------------- 正午太陽升起來,昨夜的積雪開始加速融化,使得周身的空氣又降了些溫度。 丁溪裹著簡彧買來的羽絨服和圍巾,吃了片感冒藥,回到自己房間,雖然丁建國已經將他掃地出門,但到底還沒夸張到把他在家的東西全部扔出去的地步,丁溪以前書架上的那些書都在,他隨意挑了一本夾在胳膊下,出了門。 中午醫生要來給趙梅軍上門復查,因為不想跟丁建國同處一室,丁溪選擇躲到院子里來。 不想惹洪周兩家的麻煩,他經過門口的院子時沒有停留,反而快步順著小路走到和平門大院的其他聯排小樓后,那里種著一排排茂密的北方松,還修了幾個長椅供人休息。 他找了一處坐下來,剛剛翻開書,腳邊忽地滾過來一顆圓滾滾的橡膠球。 順著望去,只見一只雪白的薩摩耶正吐著粉舌,站在路盡頭瞧著他,眼中寫滿殷切。 “rou包!”丁溪站起身,朝狗狗勾勾手,“你怎么出來了呀。” 這只名叫“rou包”的薩摩耶是和平門大院一戶姓宋的老人家養的狗,也正是丁溪微信頭像那只笑得甜甜的薩摩耶,別看這薩摩耶活力十足,實際上已經是個十四歲高齡的狗狗,連胡須都已卷曲發白,從丁溪五六歲時養到現在,在狗狗之中算是長壽的長輩。 時隔四個月,rou包一點都沒忘記丁溪,小狗的記性總是很好,它吐著舌頭,搖著大尾巴顛顛地跑過來,圍著丁溪嗅了一圈后,一頭扎進他懷里求摸摸。 丁溪伸手在狗頭上使勁搓搓,小狗仰起臉,咧開嘴角。 “你笑起來好像簡彧。”丁溪捏了捏小狗的粉耳朵。 小狗嗷嗚了一聲,顯然并不明白“簡彧”是什么意思。 他正專心跟小狗玩耍,遠處的小路盡頭姍姍來遲一個人,老宋爺爺背著手,彎著腰,手里拎著個空狗繩,遠遠喊:“回來,傻狗,不牽繩就跑小心被人說啊!” 丁溪站起身,按住狗狗,笑道:“宋爺爺好啊。” 宋爺爺老眼昏花,一直走到快貼在丁溪臉上,才認出來這位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少年,驚喜道:“哎,這不是老丁家小子嗎,聽說你現在在臺東念書呢,怎么回來了?” “回來看我媽。”丁溪接過宋爺爺手里的狗繩,拴在rou包的脖子上。 “哦,梅軍啊。”宋爺爺點點頭,“是聽說她前陣子住院了,救護車都開到大院里來了,好些了嗎?” “沒什么大事。”丁溪回答,“老毛病了,還是吃藥,定期復查。” 宋爺爺比劃了手勢,邀請丁溪一起散步,于是他拎起狗繩,帶著rou包,兩人一狗慢慢在小路上溜達起來。 “梅軍還年輕,你別擔心,很容易就能治好的。”宋爺爺摸摸下巴,眼角的皺紋因為笑容更深刻,“不像我和這狗,兩個老東西了,毛病越添越多,治不好了。” “怎么會,我看您的身體挺硬朗的,rou包也活潑。”丁溪看著rou包搖搖晃晃的大尾巴,安慰他。 “這狗也神神叨叨的,養了這么多年還健健康康的,這么大歲數也不死。”宋爺爺開玩笑道:“不瞞你說,我覺得這狗怕是能比我還長壽。” “你們都長壽。”丁溪笑了。 “數你嘴甜。”宋爺爺拍拍他肩膀。 rou包不知道在草叢里發現了什么,好像是從哪一棵樹上突然竄下來只松鼠,它立刻追上前去,丁溪只好被他扯著向前。 宋爺爺在身后瞧著他,唏噓不已。 丁溪這孩子他從小看到大,跟院子里那些無法無天的混球小子不同,他向來穩重得體,惹人喜愛,做事有分寸,溫柔又細心,又偏偏是個學習優秀的,簡直樣樣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