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差點被自己父親打成殘疾的經歷,應該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獨一份。 現在回想起來,住院那三個月,丁溪起碼保住了自己的聽力,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眼見著時間不早,惦記著回宿舍洗澡,丁溪便招呼洪果,兩人調轉方向,慢騰騰順著柏油路往回走。 洪果默了半晌,開口道:“這些年我旁敲側擊問過我爸媽好幾次,也隱約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我或許能解釋當時追英姨為什么對你做出這種事。” 丁溪看了她一眼。 說實話,過去這么久,該傷害的都傷害了,該錯過的都錯過了,他對茅追英的動機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只是洪果很想說,那他就聽著。 洪果道:“三年前那會,你記得院里來過暑假的齊司令員的侄女,齊小笙吧。” “有一點印象。”丁溪只是覺得這名字耳熟,至于臉長什么樣,實在是記不起來。 “當年,那姑娘看上咱們英朗哥了,托付了齊司令員來周家說媒。” “這我倒不知道。” 當年的丁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自己家的事情尚且亂成一團,根本沒心思去關注部隊大院里的其他事。 “周伯伯和追英姨對那姑娘也挺滿意,畢竟門當戶對的,齊司令員身份又不一般,就想著真能讓兩人成一對兒了也好,結果咱們英朗哥怎么著都不同意,找了好些個理由把姑娘拒了,鬧得齊司令員好個沒臉,整個大院都知道這事。”洪果道。 條條的線索在丁溪腦海中轉了個圈,又很快被他拋之腦后。 如果三年前聽到關于周英朗的這些事,丁溪可能會動一動腦筋,琢磨他為什么要拒絕這么好的婚事安排,但是對于現在的丁溪來說,周家兄弟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想關心,再夸張一點,關于部隊大院的所有事情,他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從那以后,也不知怎的,在部隊家屬這些妯娌之間傳起來一陣風言風語,大概意思就是周英朗不喜歡小姑娘,性取向不正常,一開始只是說他而已,后來越傳越廣,大家看你平時和英朗哥走的最近,就開始傳是你們倆之間有事。” 丁溪不覺得奇怪。 部隊大院的那些家屬們終日無聊,又是中年最愛搬弄口舌是非的歲數,搬個小馬扎往院子里一坐,嘴巴嘰嘰喳喳好比春天躁動的家雀兒,從那些人的嘴里傳出什么瘋話都不奇怪。 “所以我猜,大概是追英姨早就聽到這些言語,對你早有不滿,又正好撞上你們在閣樓的事,一怒之下就來了這么場鬧劇。”洪果無可奈何地道,“想想也沒辦法,咱們軍區那幫叔叔伯伯阿姨嬸子們,有幾個是能接受同性戀的。” 走回宿舍樓也就幾步路的功夫,重新站在男寢樓下,暗處,是不少擁吻在一起的小情侶。 洪果仰起臉,面對面問他:“丁溪哥,你還怨著這些人,所以才填了臺東大學,一個人離開燕京的吧。” 丁溪點了點頭,想想,又搖了搖頭。 “沒有,這件事里我不知道自己該怨誰。”丁溪眼簾低垂,“我腦震蕩帶來的癥狀是選擇性失憶,唯獨當年在閣樓上發生的事情全都忘了干凈,我不記得周英朗跟我說了什么,也不記得自己對他說了什么,或許,他原本就沒有多余的意思,真相可能真的像茅追英說的,是我主動sao擾的他。” “至于我來臺東念書,是為了躲開周英杰。”丁溪抬起手,撩起額前的劉海,再次深吸一口氣,拾起那段痛苦的回憶。 丁溪終于恢復聽力出院的時候,高中開學已經一個月。 因為丟了那段記憶,再加上趙梅軍日日夜夜的陪伴和寬慰,那段心理陰影總算是消下去一些,換句話說,縫縫補補,好容易又有了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 背著書包第一天進入高中的丁溪本來以為,這將是一段平淡的日子,他出柜這件事即使鬧得再大,說來說去也就這三家人知道,不會受到更多的歧視和白眼。 他是這樣幻想的,直到在教室最后一排看見周英杰的身影。 住院這段時間沒見,周英杰好像又長了些個子,高高壯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剃了個精神的寸頭。 他跟后排其他男生說說笑笑,那笑容在見到丁溪那一刻凝固在臉上,然后迅速扭曲變形,憤怒、怨懟和鄙夷匯聚一堂。 “英杰。”丁溪念著往日的情分,主動上前打招呼。 可還沒等他繼續下面的話,一只爆滿青筋的手張開虎口,死死掐上他的脖子,那力道用了十成十,幾乎要將丁溪的脖子生生扭斷。 在所有男生震驚的目光中,周英杰咬著后槽牙,對他道:“你個死gay佬sao擾我哥,害得他名聲掃地,只能出國躲風頭,你居然還敢來上課?” 丁溪憋得面紅耳赤,雙手拼了命的掙扎,眼眶涌出一簇一簇止不住的淚。 他這樣可憐的模樣看在周英杰眼里,成為大仇得報的快感,越發得寸進尺。 他抬起頭,朝著班里其他男生陰惻惻笑了笑,說道:“跟你們說,都離這sao1狗遠一點,他可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專挑男的勾引,小心害得你們晚節不保。” 再上課鈴打響的最后一刻,他終于大發慈悲松開手,留下丁溪一個人跪在地上大喘粗氣,纖細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青黑的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