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27章 21. “人嘛,年輕時太順,就會高估自己,以為自己的成功都是自己有能耐,別人的失敗都是別人不努力。”視頻看完了,江柳青收了手機,輕飄飄地說。“我以前花錢挺大手大腳的,還總為情懷買單。因為掙錢太容易,總覺得今天花光了,明天就能掙回來。” “……” 不提如今的境遇,以前的江柳青的確集中了許多美好品質。他是個有點理想化的人,抱著“達則兼濟天下”的心態,事業扶搖直上那些年,沒少撒錢資助這個那個的。又兼著性向在這兒擺著,沒有結婚的打算,除了給老家父母換了套新房,他從沒考慮過置業,而是選擇了租房。好地段,好小區,近百平的房子一個人住,一個月租金一萬六。 唯一給自己留的后路就是豐厚的商業保險,他說大病得治,治不好也得給父母留點傍身錢,于是又一年劃出去好幾萬。 就這樣,等到失業時,他全部身家只有不到二十萬。 他說,“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人的成敗,努力重要,運氣更重要。離開上家公司后,我決定休息一段時間,回歸老本行。沒想到就休息了三四個個月,正好趕上了老本行周期性低谷,外企成批退出,民企成批倒閉或收縮。” 職場如逆水行舟,月入三萬的人可以暫時失業,但不能接受月薪三千,這關口上退了,以后再想要高薪就難上加難。江柳青找不到薪水合適的對口崗位,只好托相熟的朋友介紹幾份并不對口的工作過渡,然而眼下經濟形勢不好,哪個hr招人都謹慎,拋出的問題如出一轍: 為什么履歷上有空白期? 你之前有沒有這個崗位的工作經驗? 你沒做過這個工作,為什么開這么高的價? 無論哪個問題,江柳青都無言以對。 就這樣一步錯步步錯,他輾轉了好幾個不同的行業,多則三四個月,少則不到一個月,換工作的頻繁程度甚至讓他沒法往求職軟件上添加新履歷。眼瞅著年紀越來越接近35歲,履歷上的空白期越來越多,能托人找的工作越來越少,到了今年年初,他在京城寒冷的街頭坐了許久,然后走進了招騎手的站點。 “那你的朋友……”我想問他為什么不找那個創業的朋友幫幫他,但我開不了口。 “我的朋友啊……”江柳青抬起頭,悠悠地說,“我們已經很久不聯系啦。” 他的聲音里有釋然也有惆悵,我想那一定是個對他而言很特別的人,但不重要,既然釋然了,就并不會對秦溯構成威脅。 “所以,你看。人的境遇真的很難預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今天這步地。”江柳青捏扁了易拉罐,“我承認,我挺喜歡秦溯的,如果我們只是單純的餐廳老板和外賣騎手,我都覺得無所謂,但他那頓表白給我整懵了。蘇老師,我不是敷衍他,可若他喜歡的還是那個十年前的我,我要怎么比?我一路走下坡路,連自己的生活都把控不住,要怎么同他記憶里那個反復念想的、不斷腦補豐富的江柳青相比?” 22. 我很糾結。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再告訴秦溯。那晚我問江柳青,我說如果有一天,你又重新把控住了生活,你會再去找秦溯嗎? 江柳青說,真有那么一天再說吧。萬一沒有呢。 他說,“我對秦溯的感覺很奇怪——我喜歡他,但又很嫉妒他。他說他曾是個不求上進的混子,因為我才逐漸找到生活的目標。可是蘇老師,這么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努力,沒有一天放緩腳步,但生活就是這么不公平,有錢人從擺爛到成為精英,只需要瞬間的醒悟,而平常人哪怕連喘息都不曾喘一口,卻只要走錯一步就會不斷墜落,憑什么呢?——可這是不對的不是嗎?你怎么可能又嫉妒一個人,同時又愛他呢?” 他用了愛這個詞。 我很驚愕。“愛?”我重復道,“你說你愛秦溯?” 江柳青望向遙遠的馬路,“可能吧。我不知道。人寂寞失意久了,很容易就會對一個人動心的。” 但沒等我糾結出個結果,就接到了阿東心急火燎的電話,說秦溯跟顧客打架,進局子了,他還在店里收拾殘局,讓我趕緊去轄區派出所看看。 “……” 就離譜,我起身拎了外套就往派出所趕。 走到半路突然福至心靈,給江柳青發了條消息,說秦溯進派出所了。 到了派出所,秦溯正在做筆錄,我說自己是他的親友,向民警問了問情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有幾個顧客去“螢間”吃飯,邊吃邊聊工作,是江柳青曾經工作的那家公司,于是秦溯就悄悄支著耳朵聽。 其中一個眼鏡男抱怨,說最近業務不好做,kpi壓力大,逼得自己都想整點其他手段拉客戶了。另一個襯衫男則告誡,說你可別,你有大佬保你么?瞎搞出了事,業績是領導的,鍋就是你來背,就跟隔壁那組那誰似的——叫什么來著? 第三個說話的人是個胖子,說,“江柳青。” “啊對,江柳青。他當時是他們領導跳槽帶過來的親信嘛,出了事還不是被開。” “他領導是david吧?大老板不也沒保david?”眼鏡男說,“david就是個傻逼,本來他和江柳青都是跨行過來的,不是特別專業。老板當時要david就是看中他人脈廣,你們猜怎么著?他為了kpi,就想著搞虛假報告。我聽說他出事,是因為客戶想投一個公司,本來那公司資質不行,他為了促成投資,讓江柳青給那公司虛抬身價。江柳青不肯,他找別人弄的,結果后來那人把他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