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她養傷時候收下的弟子，大抵是想從這段情傷里走出來，對她教導的極為細致，不吝湯藥地助她修行。

    霓裳上君是個好師父，可惜走不出這段情傷，郁郁寡歡，做徒弟的最是清楚，她已經是油盡燈枯。

    不久后，霓裳上君將自己托付給金翼天神，昭告天下閉關沉睡。

    那日，是入門第23年，冬日的一個早晨，下了一夜的雪。

    她推開殿門，在那茫茫白色，幾點紅梅下，看見了一身黑衣大氅的男人，風姿卓卓，面容俊逸，狹長的眸似有魔力，對視的瞬間，就仿佛看進了心里。

    后來，她在金丹渡劫的時候，遭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心魔。

    那是一條盤踞在她心里的黑色毒蛇，被她輕描淡寫地拔除。

    此后五千年，她都從未再想起過那條毒蛇。

    如今。

    她即將成神。

    這條“毒蛇”又卷土重來，又坐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瞬間，她的呼吸，亂了。

    陳逸嘆了一口氣：“……也可能不是我。”

    他也說不清楚，只能回憶著說道，“就在三年前，藍星遭遇危機，被死亡之神盯上，入侵藍星，就在大夏西南方，持續了兩年多的戰爭。

    要不是我在戰爭期間，反向入侵黃泉世界，獵取幽冥權柄，最后在世界外戰勝了死亡之神，如今勝負還不好定論。

    意外穿越五千年時空，獲得六道輪回，就在那次的冒險當中。”

    紅蓮天神的表情逐漸平和，仔細聽他繼續。

    陳逸便繼續說道：“幽冥崩殂，輪回碎裂你是知道，我進入冥域時，冥域即將顛覆，被死亡吞噬，我意外通過幽冥之主的神殿，穿梭時空，回到了過去。

    我本就是時空的過客，更不清楚，自己經歷的是他人的人生，還是自己的人生，甚至不知道這場時空之旅，我能得到什么。

    對于霓裳……你師父我很抱歉，一直沒有問過，她現在……”

    紅蓮天神淡淡：“已經隕落，于睡夢中仙游，很平靜。”

    陳逸點頭，垂眸說道：“是我欠她，你有什么想法盡管提，我亦可以助你成神，甚至幫你成就唯一火神。”

    紅蓮天神對陳逸前面的半段話，不置可否，但對后面一句話極為困惑：“唯一火神。”

    陳逸點頭：“是的，這也是我主動現身，找你談合的原因。神國的情況，已經變得比想象中的更加惡劣，我們必須要集合所有的力量，去反抗祂的統治……”

    飛舟已經在天空上，懸停了兩個多小時。

    烏鴉道人就在半空中，候了半個小時。

    另外兩頭魔，卻沒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就回住處。

    但也是一副，隨時等候傳喚的狀態，古龍圣魔的電腦都黑屏了。

    雷啟明續上又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聽見陳逸說道：“……那位距離神帝只有一步之遙，絕不會允許我們藍星再誕生神明，阻斷祂的封帝之路。

    新神和舊神，注定是無法調和，有你沒我的結局。

    舊神的勢力何等的龐大，我們若不團結起來，成神就是我們的隕落之時。

    紅蓮，你是我第一個選擇，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絕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只要我們合作達成，這個聯盟就有了核心，我也有信心，為自己，為藍星，掙出一條活路。”

    雷啟明聽的呼吸都頓住了，也忍不住期待地看向紅蓮天神。

    他的眼界，本以為成神就萬世逍遙，到了生命的頂峰。卻沒想到，成神后卻是更大的危機等著。

    成神可能會死，可誰又能忍住不成神呢？

    朝聞道，夕死可矣。

    紅蓮天神的選擇，果然也沒有跳出大眾的范疇。

    畢竟能修煉到天神級別的人，怎么也不該是一個意志軟弱，貪生怕死的。

    她斂眸沉思，繼而點頭：“可。”

    不過，為了確信無疑，紅蓮天神最后提出一個請求：“我想去見輪回神與神圣之神。”

    陳逸再狡猾，神明的偉大足以證明一切，他說的是真是假，去見見就知道。

    陳逸點頭：“可以。”

    紅蓮天神翩然起身，先一步飄出船外。

    陳逸轉頭看向雷啟明，說：“雷辰已經回來了，我打算帶他去面見神明，你要一起嗎？”

    雷啟明點頭：“再期待不過。”

    話音落下，就見空間撕裂，空間分身帶著陳毅謙和雷辰，一同出現。

    本來注意力在天外的紅蓮天神，突然回頭，目光在陳毅謙和雷辰兩人臉上繞來繞去，最后定在了陳毅謙的臉上，仔細打量了許久。

    陳毅謙和陳怡琳并不太像陳逸，他們更像他們的母親。

    不過雷辰實在和雷啟明長得像，另外一個的身份也就明確了。

    紅蓮天神看見陳毅謙，又想起之前陳逸說的那些話，心里百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但現在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成神路就在前面，她期盼了五千年的未來，足以讓她付出一切。

    這點酸甜苦辣，盡管吞了就是。

    “爸。”

    “師父。”

    兩個孩子出現，看見古裝打扮的陳逸，自然熟練地打著招呼，隨后目光落在了紅蓮天神的身上。

    紅蓮天神還穿著那身女帝紅妝，威嚴的仿佛傳說中的“王母娘娘”，讓人不敢直視，反而壓下她的無雙容貌。

    陳逸說：“這是滄瀾大陸的紅蓮天神，你們叫……紅蓮姑姑吧。”

    紅蓮天神揚眉。

    陳逸笑。

    那能怎么叫呢？

    真要按輩分論，陳逸與紅蓮天神的師父有舊，便是長輩，那紅蓮天神豈不是和這兩個孩子平輩了？

    所以喊“姑姑”最好，親近。

    紅蓮天神最后倒也沒反駁，見兩個孩子真喊了她姑姑，便送了兩份禮物給晚輩。

    “走吧。”

    紅蓮天神更在意的，是天外的那兩尊神明。

    “等等！”一個聲音卻高亢響起，“我乃西域魔極宗客卿烏鴉道人，拜見紅蓮天神，藍星宗主。”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又有另外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吾乃魔域圣魔，古龍/燭蛇，拜見紅蓮天神，藍星宗主。”

    陳逸自然早就知道他們等在船外，想想便說：“都來吧。”

    他打算將他們都帶出去，藍星有神明庇護，不但可以打破這些人不安分的小心思，還可以進一步增加他們的信心。

    對紅蓮天神所說，關于“因果”的布局，不是危言聳聽。

    “因果”想要什么他再清楚不過，唯有打破“因果”設下的樊籠，才有機會面對這世界的最后禁制。

    否則，成神后隕落時，就是最終結局。

    一轉眼，這隊伍就龐大了許多。

    陳逸留下空間分身，由血rou分身帶著大家撕裂空間，去了次元外面。

    神明之所以稱為“偉大的存在”，不僅僅是祂們的實力超出人類的想想，更是因為神明身軀之龐大，緯度于祂已經不存在。

    當一個普通人類可以觀測到祂的時候，祂可以存在于任何一個時空，任何一個角度，任何一個時間。

    祂從過去投影都現在，又從現在降臨到過去。

    局限人類的條條框框都不存在，但人類卻在框架里往外看，就會發現自己只能看見一個部分。

    但即便是那小小的部分，也是自己的全世界。

    只是一眼，便知道那就是神明。

    銀色錦鯉還在和陳逸，聊著神國的八卦。

    感謝陳逸這邊還留有一個老牌的神明，雖然早就逃離了權利的核心，但因為活的足夠的久，知道的也足夠的多，足以讓陳逸補全神國空缺的信息。

    過去的神國很繁榮，也很自在，雖然偶爾有些不同派系間的摩擦，但是和現在比起，那才是真正的神國。

    現在的神國，在“因果”只手遮天的統治下，極端集權，排除異己，所有不投靠“因果”的神明，全部被殺死，掠奪了神格。

    最高峰時刻，超過三千的神明，現在還剩余的不足三百數。

    最慘烈的就是十五年前，“命運”“時間”“空間”同時消失后，“因果”突然就對自己派系下的中低階神明動手。

    那一次血洗神國，足足隕落了兩千多名神明。

    神國蕭條，卻正是“因果”需要的。

    祂已經收集了大部分的散落法則，祂即將再次嘗試沖擊天地禁制，這期間，是絕不可能讓新的神明誕生，分薄祂手中的法則之力。

    “而且，這一次若是還不能成功，恐怕因果就會將身邊的神明統統殺死。”銀色錦鯉說著。

    陳逸困惑：“既然早晚要死，其他神明為何還跟隨祂？”

    “不跟隨祂，馬上就死，跟隨祂，若是這次沖擊成功，便得一世逍遙，神明也有僥幸心理啊。”

    陳逸想想也是。

    就在這時，陳逸和銀色錦鯉同時看向一粒塵埃。

    一花一世界。

    銀色錦鯉的目光落在紅蓮天神身上：“她法則圓潤，就差半步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