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眼睛里還泛著紅意。

    想來這段時間她這個當媽的，也沒睡幾個囫圇覺。

    秦晴一把拉住她，很不好意思：“別這樣，嬸子，其實我也沒幫上什么忙。”

    石菊仙拍拍她的手，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她拉了羅麗過來，叫羅麗跟秦晴道謝。

    秦晴這才看了羅麗一眼。

    羅麗原本就瘦，現在更瘦了。

    肚子微凸，臉色蠟黃，細看的話已經能看出孕相了。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秦晴一把挽住她，“別這樣，羅麗姐，走，我們先去見見醫生。”

    婦產科在人民醫院的二樓，宋璋之前打過招呼了，幫羅麗動手術的是婦產科主任高主任。

    秦晴領著幾人，直接進了高主任辦公室。

    高主任留著一頭“□□頭”，胸口別著醫生銘牌。

    人又瘦又高，看起來很嚴肅，說話的時候卻很溫和。

    她很耐性仔細的詢問羅麗的情況，哪怕羅麗說話很慢，也一直很有耐心沒催促。

    秦晴給她們留足了說話的空間，率先在外面等，怕自己呆在里面，羅麗不好意思開口。

    羅紅梅見狀，也出來陪秦晴了。

    兩人站在醫院的走廊邊上，順著欄桿往下看，能看到各種進進出出的病患。

    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們的親屬，一個個都很急，嫌走路太慢，不少人跑了起來。

    羅紅梅看了一會兒，有感而發。

    “晴，如果不是你，我們也會是底下奔來跑去的一員。舅媽，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了。”

    明明是個小姑娘而已，卻在家里的很多大事上給他們提供了不少幫助。

    羅紅梅覺得自己真是好命，嫁到林家，碰見了和善的婆母，又有一個神通廣大的侄女。

    別以為她不知道，左鄰右舍都在背地里偷偷羨慕她好命。

    她就是好命，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秦晴臉頰微紅：“我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中出多少力，其實都是宋先生的功勞。”

    羅紅梅也不說話，只揶揄的看著她。

    秦晴臉頰瞬間紅透了：“我是說真的，安排醫生的事，都是宋先生在辦，他只是介紹了我和高醫生認識。”

    “那他為什么對咱家的事這么熱心呀？”羅紅梅笑瞇瞇的問，不出意外的看見了臉色燒紅的秦晴。

    她哈哈大笑：“傻姑娘，他這是在跟你獻殷勤呢！沒有你，他不會將我們這些阿貓阿狗放在眼里。”

    秦晴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嗔怪：“舅媽，您亂說什么呢！”

    “好好好，舅媽不說。”

    羅紅梅閉了嘴，她怕把小姑娘逗得太過，回頭被宋先生記恨上。

    按照那位宋先生對秦晴的稀罕勁兒，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兒。

    她仔細打量小姑娘兩眼，嫩生生的姑娘家臉頰上飄著兩朵紅云，模樣精致又嬌俏，她要是男人家，瞧了也會心動的。

    秦晴要么不談對象，要談的話，合該配著天底下最好的人。

    秦晴被她看了很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

    “羅麗的事后面我應該幫不上太多，不過我希望你們能把羅麗的就診記錄，事情的經過等等口述一份，簽過字之后給我。”

    “劉肆軍那個人，作威作福慣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試一試能不能撬動他這個大石頭。”

    羅紅梅瞬間激動起來，眼圈發紅，垂在身側的拳頭捏緊后不停顫抖。

    誰家好好的姑娘家，愿意吃這個啞巴虧？

    要不是劉肆軍不好惹，她早就帶著自家男人，連同哥嫂一起打上門了！

    還不是沒辦法嘛！

    誰都知道，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

    為了羅麗的名聲，為了家里的日子不至于太難過，他們一家子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心里有多苦，只有他們自家知道。

    羅紅梅握緊秦晴的胳膊：“晴，這件事情我替我嫂子應下來，等明天就把資料給你送去。”

    秦晴點頭，羅紅梅卻沒有撒手。

    “舅媽還有一句話想說，劉肆軍是茅坑里的臭石頭，又臭又硬。你是咱家難得出了一塊美玉，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之前有多難，舅媽都看在眼里。我和你舅舅......就只恨自己沒能耐......幫不上你的忙......”

    秦晴沒想到羅紅梅心里藏了這么多想法。

    她鼻子也有些發酸了，“舅媽，你別這么說。”

    羅紅梅擦干凈眼淚，搖頭，“晴，你一定要答應舅媽，別和劉肆軍硬碰硬。這件事情能有一個結果當然好，如果沒有，就是羅麗那孩子的命......只怪她自己，怪不了任何人......”

    秦晴被她緊盯著，沒奈何只得點了點頭。

    宋璋過來接秦晴的時候，她眼圈還紅著。

    兩人乍一碰面，宋璋臉色便是一沉，語氣中滿是風雨欲來：“誰欺負你了？”

    一副準備上樓問個清楚的架勢。

    秦晴既感動又好笑，搖搖頭，“沒有，我就是覺得心里酸酸的。”

    她把羅紅梅說的那番話，跟宋璋又提了一遍。

    宋璋面色稍緩：“你舅媽還不錯。”

    秦晴點頭：“他們對我是挺好的。其實我不怪他們，我的事他們起不到決定性作用。你想啊，父母在，哪有親戚越過父母管的？”

    宋璋安靜的看著她，眼神中的心疼快化成實質了。

    他往秦晴身邊走了走，然后伸手，握緊秦晴的手。

    他說：“以后，我在。”

    秦晴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力道，忽然很想大哭一場。

    如果沒有人安慰，她其實還好。

    會難過，但對她而言已經過去了，再看見林芝的時候，可以變得很平和，像說笑話一樣說起那些事。

    但宋璋說他在。

    她好像參加了一場長跑，跑了很遠很遠，就快要力竭倒下的時候，忽然有人把她托起來，告訴她以后都不用這么辛苦了......

    原來，有依靠是這樣的感覺。

    秦晴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其實早已淚流滿面。

    宋璋心臟疼的不停抽動。

    但他沒動，假裝沒發現，只是在她需要的時候遞上一方手帕。

    羅紅梅在二樓瞧了個全場。

    她把眼淚擦干凈，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心想，他們家秦晴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秦晴開學的那天，偏巧趕上宋璋有事，本來想送對象上學，結果一個電話把宋總叫走了。

    她正想自己去，沒想到羅紅梅拎著大包小包進來了。

    “也不用拆了，被褥什么的在哪兒？大包好了吧？我們一起拎到教師公寓去。”

    兩人從香江綠岸出來，羅秘書已經等在門口了。

    他打開車門，幫著拎各種包裹，語氣很恭敬：“宋總叫我在這里等秦女士，務必要把您平平安安送到教師公寓。”

    羅秘書不經意的看了秦晴一眼。

    這是他第三次接觸秦晴，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在宋總心里，眼前這個女孩的分量越來越重。

    所以對上秦晴，他絲毫不敢怠慢。

    平時在宋總跟前什么樣，在秦晴跟前也是什么樣，已經隱隱有些拿她當老板娘看待了。

    在羅紅梅揶揄的目光里，秦晴耳朵尖開始發燙。

    車子一路開到公寓樓下，后面的事羅秘書不方便參與了，幫著把東西拎上去，就去和自家老板做匯報。

    秦晴這才有功夫看羅紅梅帶來的東西。

    “舅媽，怎么這么多水果？香蕉、蘋果、梨......拎起來都是重重一包，你怕不是把水果店搬來了？”

    羅紅梅一邊幫她整理床鋪，一邊回道。

    “不是我買的，我嫂子知道你開學，特地叫我拎來的。羅麗手術很成功，沒留下什么疤痕，現在在家里養身體呢。”

    秦晴聽了也跟著放心了些。

    羅麗后續那些事，舅媽她們說不是她這個未婚女孩能參與的，連病房都沒許秦晴進。

    羅紅梅把床鋪整理好，從褲兜里掏出一疊資料：“晴，你之前說要簽名的，是這個不？我都叫醫生好好記錄了，上頭也簽了羅麗的名字。”

    秦晴接過看了一會兒，重重點頭：“是這個！”

    羅紅梅又叮囑：“千萬記得上回舅媽說的話，不要硬碰硬。”

    秦晴：“好，我知道了。”

    現在羅麗的證據有了，要是再添一份孫強的會不會把握更大一些？

    秦晴想著正好今天只是報道，下午還有半天時間，不如去姥姥家那邊轉一圈。

    “舅媽，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吧。羅麗，是不是還在姥姥家養著呢？正好把這些水果拎點回去，我一個人真吃不完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