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師姐，你平時什么時候回來？”秦晴被她的用詞驚到了。

    方巧巧聳肩，“看數據出來的情況，需要重做的話，可能就不回來了。你現在知道為什么實驗室邊上要放行軍床了吧？”

    秦晴心有余悸點頭。

    方巧巧拍拍她肩膀：“你以后就知道了，做實驗是件很有趣的事。對了，下周老師可能會安排你進組，和你一起的會有兩個新人。你知道老師在業內的地位，所以，不管何時，不論什么起點，都別墜了老師的名頭。”

    秦晴一面覺得壓力驟然變大，一面又因為有了新的挑戰而雄心勃勃。

    方巧巧側頭見她眼底的光芒，勾唇一笑。

    老師看中的人，果然骨子里都一樣好勝。

    方巧巧：“上回動手術那小孩怎么樣了？手術順利嗎？”

    秦晴點頭，把之后去看小石頭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

    “都以為他只要手術成功了，就什么都好了，哪知道忽然換了個人似的......”

    方巧巧聽的若有所思，她年紀比秦晴大一點，見的多一些。

    “晴，你有沒有聽過應激障礙？”

    “有的人在受到傷害以后，再次聽見或看見某些特定的東西，就會刺激他，導致他反應過度。按照你說的，我真的懷疑小石頭和那個叫毛蛋的之間，有很嚴重的問題。”

    秦晴陷入深思，一邊走一邊想小石頭平時和毛蛋的相處模式。

    但她實在想不起來有什么特別的，看小石頭現在這樣，直接去問，也未必會得到答案。

    方巧巧：“那小孩兒什么時候出院？回去看看他的狀態，就知道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了?；厝サ臅r候跟俞揚說一聲，叫他送你?！?/br>
    秦晴的小雷達動了動。

    師兄師姐好像不對勁。

    不等她細想，腦袋被方巧巧使勁兒禿嚕好幾下，“回去早點睡，提高效率比晚睡有用多了，你還長個子呢，晚上睡不夠小心長不高。”

    師姐這么說，秦晴乖乖應了。

    其實回去之后，還是偷偷看了一會兒書。

    考上大學的時候，還以為從此解放了，現實是進入清大的每一天，好像回到了高考前。

    秦晴笑笑，洗漱好，躺在床上，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

    七月底，秦晴接到夏桃的電話，說小石頭出院了，他們準備回去。

    秦晴連忙說，她也正好要回去，馬上入秋要去筒子樓拿些秋天穿的衣服。

    兩人約好在筒子樓見，秦晴轉頭就催著師兄送他回去。

    俞揚側目看了眼坐在副駕乖乖看書的師妹，“你現在使喚起我來，倒是不遺余力?！?/br>
    秦晴目光始終停留在數理分析上。

    “是師姐說的，叫我使勁使喚師兄，不用客氣。”

    俞揚唇角微勾，“是嗎？咱們是師兄妹，你師姐說的對?！?/br>
    他又瞥了眼，“在看數理分析？有不會的都可以問我和你師姐，這些我們也學過的。不過你進度是真的快，代數刷了半個月？”

    秦晴：“我還覺得慢呢，又不是刷完就融會貫通了，還要結合各種題型再看?！?/br>
    俞揚：“已經很厲害了，當時光代數這一本，我就啃了兩三個月。下個月進實驗室別緊張，怎么cao作聽你師姐的就對了?！?/br>
    秦晴猛地合上書本抬頭。

    “你們兩個好奇怪，跟我提起對方的時候，明明語氣很好。為什么真一起相處，像是有過節似的?！?/br>
    俞揚：“你師姐都是怎么跟你提我的？”

    秦晴呵呵一笑：“無可奉告！”

    一到地方，秦晴迫不及待下車，從外面關上車門，“謝謝師兄，師兄再見”

    俞揚笑罵：“小沒良心的?！?/br>
    片刻后，緩緩驅車離開。

    秦晴一回來，多的是大娘大嬸跟她打招呼，不過也確實跟夏桃說的，因為廠里不少人下崗了，筒子樓里的人都少了。

    聽他們說，原本住在她家對門的孫嬸就搬了。

    秦晴看著緊閉的對門，心里有些唏噓。

    正想去夏桃家看看小石頭，還沒進門，聽見孩子在尖叫：“你出去，你出去！出去！??！”

    秦晴還以為說的是自己。

    抬眼就看見在門邊站著的李治國一家。

    毛蛋那孩子也來了，就在客廳里和小石頭對視著。

    “怎么回事？”秦晴無聲動了動唇，悄悄問夏桃。

    夏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石頭現在這樣真是要把人急死。

    那邊夏成海已經在叫李治國一家子走了，偏生毛蛋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門口就是不肯走。

    他越是不肯走，小石頭的反應就越激烈。

    到后面已經開始砸盤子砸碗了。

    夏成海也來了火氣，“你能不能領著你家孩子離開！以后別再來了成不成？”

    李治國仍舊一副老實樣子，“不行啊，老夏，孩子這樣說明病還沒治好，你要不再帶去看看？上次不是懷疑我家毛蛋推的小石頭？這回我把毛蛋也帶來了，有什么事，感覺還是說清楚比較好?！?/br>
    毛蛋長了一雙三角眼，眼白過多，直勾勾看著人的時候，一臉兇相。

    “小石頭，你自己說，是我推你的嗎？”

    小石頭：“啊啊啊啊，走，走！”

    李治國拎過來的蘋果，全被小石頭掃在了地上。

    有幾個骨碌碌滾過來，停在秦晴腳邊。

    秦晴將蘋果撿起來，“李叔叔，你這樣是來說明情況的嗎？我怎么覺得，你帶著毛蛋故意來刺激小石頭來了？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是秦晴啊，大學生?！本o接著李治國道，“大學生就更不能冤枉人了，你這么說有證據嗎？”

    夏成海懶得看他們父子在這里瞎掰扯。

    揪著人的衣領，把人一把拽到外頭。

    他拳頭捏的緊緊的，“李治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治國笑笑：“老夏，你自己別反應過度，我就是過來看看小石頭，咱倆家關系多好......不過，我還真有件事要找你幫忙，上次你給我做生意的錢，真不夠，你能不能再借我點？”

    夏成海鐵青著臉：“不可能！”

    李治國：“你是不是怕嫂子不答應？要不我帶著毛蛋去問問嫂子？”

    原本他們從里面出來，小石頭的情緒已經漸漸平復了。

    要是再進去，保不齊兒子又會尖叫。

    李治國這是想利用小石頭威脅他，逼著他不得不答應？

    夏成海是傻了才會答應：“我沒錢！小石頭看病花了不少錢，我們家早空了，還欠了一大筆債......”

    “老夏，你看你家還有這套房子呢，怎么著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還有工作。我呢？房子馬上要被廠里收上去了，工作工作沒有......你覺得你家日子難過，我家日子不是更難過？老夏，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李治國的表情沒怎么變，笑容甚至堪稱憨厚，卻看得夏成海心里發涼。

    “你先帶著毛蛋回去吧，我再想想，再想想......”

    李治國：“行啊，明天我再帶著毛蛋來看小石頭，可憐的小石頭，這回遭罪了。明天我買只雞來，記得叫嫂子給小石頭燉湯喝?！?/br>
    他說完，拍拍兒子的臉：“毛蛋，和叔叔說再見?！?/br>
    毛蛋翻了個白眼：“夏叔再見?！?/br>
    李治國走了，夏成海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整個人軟軟靠著墻壁。

    “夏叔叔，他們這是勒.索，你——”

    秦晴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聽到了一大半。

    夏成海嚇了一跳，見走廊里沒有別人了，才算是安心了些。

    “秦晴，你不知道情況......李治國他、他......反正你別出去說，也別報警......現在我什么都沒做，他已經這樣了，要是真報警了。我擔心小石頭......”

    夏成海恨恨揪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早知道小石頭會這樣，一開始我就把錢借給李治國了。”

    秦晴皺緊眉：“桂香嬸子說，他跟你借過一次了。一千塊錢，不是小數目。你再借，只會一而再再而三，把他的胃口養大。”

    夏成海：“我當然知道，可是、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的。秦晴，你還是個孩子，不懂大人事情的復雜。或許，李治國只是因為一時生意失敗呢？他自己說，只要生意有起色，會一次性把借的全部的錢都還回來......”

    秦晴不說話了，就這么沉默看著他。

    夏成海被這道目光盯的，越說越心虛，實在沒辦法面對秦晴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而且理智告訴他，錢給了李治國，只能是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秦晴篤定：“夏叔叔，他是不是威脅你？小石頭的事情，不是意外?！?/br>
    夏成海瞳孔猛地一縮。

    強笑道：“秦晴，你回來拿東西的吧？拿好以后還是早點回學校......以后要什么，叫夏桃給你帶，不用自己走一趟。”

    秦晴打量他，“夏叔叔，你怕我戳破他，更怕他對付我？”

    夏成海終于敗下陣來，哀求，“秦晴，家里的事情已經麻煩你很多了，我不希望再有別的事打擾到你，你就當做根本沒發現行不行？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相信叔叔。小石頭、小石頭受傷就是個意外......”

    秦晴深吸一口氣：“夏叔叔，小石頭能受傷一次，還會——”

    “不會的不會的，秦晴你先回去吧，我進屋看看小石頭好點沒。”夏成海急急打斷秦晴的話，強顏歡笑道。

    秦晴：“他跟你要錢你就一直給？他生意一直失敗呢？砸鍋賣鐵給？夏叔叔，你要是把房子賣了，小石頭、夏桃、夏奶奶和嬸子，可就連住的地方都沒了。”

    “不會的，秦晴，事情還遠沒到這一步?！?/br>
    “可你正在往這一步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