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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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鏡子里模糊的人影,想起今天去過的浦臣公寓。 臨城最貴的公寓,名副其實。電梯間都金碧輝煌,扶手欄桿上刻著精致的浮雕,四面特殊材質的金色鏡面擦得光可鑒人,遠比眼前真正的鏡子來得清晰。 安潯不再多想,換下被汗浸透了的t恤。 飯菜的香氣很快溢滿房間。 文靜雅把涼了的菜翻炒了一下,韭菜炒雞蛋,黃瓜炒腐竹。 安潯從桌子底下拖了小馬扎出來坐下,睜大眼睛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的米飯,咬著筷子嘆氣:“媽,我真吃不了這么多,你放過我?!?/br> 頭頂的白熾燈亮的很,光照下文靜雅秀氣的眉輕挑,語氣輕柔,言辭□□不容反駁:“必須吃完,沒得商量。你看看你瘦的跟個火柴棍一樣,真人少上趕著碰瓷二維動畫。” “我代謝快。”抗議無效,安潯老老實實扒飯,含含糊糊嘟囔:“……誰碰瓷誰,哪有我這么好看的火柴棍。” “是是是,也不看看繼承了誰的優秀基因。”文靜雅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完全不心虛,“想當年你媽我上學的時候——” 安潯鼓著臉跟她異口同聲:“想追我的人從臨城排到了巴黎?!?/br> 文靜雅沒忍住笑了:“知道就好?!?/br> 安潯心說,這輩子是忘不了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得聽過一百遍了,做著夢都能倒背如流。 文靜雅倒是沒吹牛,她人好看,氣質也好,能把二十八塊網購的裙子穿出多數人買不起的味道。五官秀美,為人卻強勢說一不二,今年剛滿四十在單位評上個處級小領導,眼睛一瞇氣勢特唬人。 兒子像媽,安潯天生冷白皮,兼職外送風里來雨里去小半年,照樣白的反光,把多曬半小時能黑兩個度的任清華羨慕得牙都咬碎了。 硬逼著自己把最后一粒米扒拉進嘴里,安潯揉了揉撐得難受的胃,把他媽的碗筷跟自己的摞到一起,去廚房刷碗。 他刷到一半扭頭,果然看見他媽不聲不響地站在他背后,靠著門框默默看他。 安潯把干凈碗倒扣到架子上空水:“都快十二點了,媽你還不去睡覺擱這干嘛呢?” 文靜雅抱著胳膊,悶不吭聲半晌撇開頭:“明天你開學第一天,食堂飯卡里還有錢嗎?” “有,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自己賺的自己都留點兒嗎,在學校吃的比在家好,瞎cao心?!?/br> “……胡說,食堂的菜哪有你mama我做的好吃?!?/br> 兩人又拌了幾句嘴,文靜雅不放心地問了飯卡又問交通費,問了班費又問書本費,除了考試和學習相關的都問了個遍,確認安潯沒問題,才總算回了房間。 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安潯熟練地把折疊沙發展開,從柜子里拿出被子枕頭隨手一扔,去衛生間洗漱。 吹完頭發,他舉著手機邊看邊刷牙,點開外送平臺的app查看今天一共送了多少單。 大體上跟他預計的差不多,唯一令他有點吃驚的是,今天有人給他打賞了。 而且是一筆“巨款”。 打賞騎手的人總體不多,偶爾有個兩塊三塊的額外收入,從沒有像今天這么夸張的。 安潯確認了好幾遍,才相信不是眼花。 ……一百。有位財神給他打賞了一百。 安潯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少有的強烈想知道是誰付的,就點開看了一眼。 那個送餐地址沒有第二個人,他心道果然。 這事兒也就浦臣公寓那個藍頭發的干得出來,符合他給安潯的第一印象。 以安潯的人生經驗來看,很難想象會有人無緣無故給人這么多錢,畢竟他只是送了個餐。 他試圖給對方的行為找到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估摸著是電話讓外賣員聽到了尷尬,也算是封口費。 大概有錢人格外重視臉面吧。也可能,單純是個好人。 ……還有這么做好人的? 安潯抿唇,盯著天花板上的紋路發了會兒呆,搖搖頭把“好人”這兩個字從腦袋里扔出去。 因為這意料之外的一百塊,安潯睡覺的時候嘴角都是上揚的。 這一晚安潯沒有做夢。 不失眠的時候,四個多小時等于一眨眼。 房子就一室一廳,安潯睡在通往大門的必經之路上,文靜雅動作哪怕再輕,到底也是人不是貓,總歸要出點動靜。 大清早安潯迷迷糊糊聽見關門的聲音,思維蘇醒了,眼還睜不開。 他閉著眼睛摸到放在地板上的手機,抓起來看了眼時間。 再瞇會兒唄……嗯? 草。 一個暑假過去,鬧鐘忘調了。 安潯猛地坐起身,低咒一聲沖進衛生間洗漱。 他叼著牙刷匆匆抓下背心套上校服,對著鏡子胡亂壓了壓頭發,漱了漱口就拎著書包往外沖。 六點左右那班105他要是趕不上,就廢了。 他百米沖刺,快得要飛起來,將將在公交車起步前追上了。 第一班車,臨近始發站,公交車上沒什么人。 安潯在后排坐下,抱著書包打盹。 他不敢真睡著,時不時睜開眼確認到哪兒了,前車之鑒告訴他坐過站更麻煩。 舒坦地坐了二十來分鐘,安潯換乘人滿為患的62路,像條靈活的沙丁魚一樣擠到后門,牢牢抓住扶手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