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們也并不需要。

    云錦書和張凌他們來到隊伍前列，頭頂?shù)奶栐絹碓蕉纠?，正好在此時宣布暫時到旁邊的林子里吃午飯順帶休息一段時間。

    否則再這么頂著毒辣的烈日走下去，恐怕會倒下越來越多的人。

    云棉坐在陰涼的樹下，死死牽著mama的手，聽季晚愧疚地道歉。

    “……我昨晚不該給你們那袋餅干的。”她死死咬著干裂的唇，愧疚和自責幾乎要將她整個吞沒。

    杜青陪在她身邊，聞言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今天云jiejie他們遇到的這一遭估計就是無妄之災。

    云錦書自然看到了昨晚季晚遞給云棉餅干的那一幕。

    但她在聽到季晚的道歉后，并沒有順勢責怪她，而是搖搖頭，語氣溫和：“不用想得那么玄乎，即便沒有你，這件事也一定會發(fā)生，只是時間早晚而已?！?/br>
    她帶著棉棉和小浩，兩個孩子的眼睛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只要再出一個和小浩一樣眼睛的喪尸，他們就會被排斥，這和好運厄運沒有任何關系，在決定帶著小浩一起去往安全基地的時候，云錦書心里就已經(jīng)對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有所準備了。

    在隊伍里出現(xiàn)第一個眼睛漆黑的喪尸時，云錦書就刻意將兩個小孩護在自己身邊，沒有讓他們落單，就是為了防備那些人沖動下會越過她單獨對孩子出手。

    事實證明她預料的都沒有太多意外。

    所以云錦書認為這件事的發(fā)生，的確和季晚那袋餅干沒有任何太大的關系。

    “更何況，是棉棉自己接過去的?！彼f完，先是低頭給女兒擦了臉上的汗，把小浩和女兒挨的近了些，讓他們兩個小家伙頭挨著頭休息一會，然后才繼續(xù)說：“所以就算你的善意真的有問題，也是棉棉自找的，你不需要有任何愧疚?！?/br>
    第174章

    季晚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沒有責備，沒有遷怒，甚至將她在其中的化學作用都撇得干干凈凈。

    她恍惚地看著安靜靠著樹干的云錦書，腦海中卻閃過剛才對方將兩個小孩保護在懷里，獨自承受那些謾罵和攻擊時的畫面。

    在季晚兩輩子的記憶里，云錦書都是一個性格溫柔的人，講話溫言細語，和人對視眼中似乎也總是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像大jiejie，也像mama。

    但在保護著云棉的時候，云錦書更像是一面沉默堅固的盾，即便是她自身沒有能夠?qū)鼓敲炊嗳说哪芰Γ踩耘f堅定的用身體給云棉撐起了一個足夠牢固的安全屋。

    季晚之前覺得，云jiejie是一個溫柔的人。

    但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對方是一個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輕描淡寫將固定的命運都更改的人。

    先是強大的人，再是溫柔的女性，最后是柔軟的mama。

    奇怪的特性組成了眼前這個女人，看著她，想到她用手指染上額頭鮮血時垂眼凝視的平靜，季晚忽而從對方身上汲取到一股足夠強大的自信。

    “云jiejie。”季晚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沖動，這樣的沖動促使她貿(mào)然開口：“如果你是我……”

    后面的話，因為對方抬眼看過來時了然平靜的目光全都卡在了喉嚨上，只能微張著嘴愣愣的和她對視。

    云錦書的目光落在她胸腔的玉墜上，在沉默中溫和陳述：“如果我是你，就絕不允許命運左右我的每一次抉擇?！?/br>
    季晚忍不住強調(diào)：“可我……”

    可我運氣特殊，一點好意都會擴大成未知的災難。

    “會被命運左右的人，究其原因，都只是因為不夠強大而已?！痹棋\書打斷她準備脫口而出的話，抬眼直視她，聲音很輕，卻又好似帶著足以摧毀一切的力量：“你覺得難以掙脫的命運，或許只是弱小者無望的錯覺，就如同那個占據(jù)你身體的靈魂，而你又自以為比她更弱小，這樣的你們，除了被命運擺弄，還能怎么樣呢？”

    就像被孩童用線條樹枝圈住的螞蟻，被困在一個看似廣袤的圈子里，走哪條路，什么時候停，該如何轉(zhuǎn)向……所有看似斟酌之后的抉擇，實際上都只是孩童的一時興起而已。

    如果被困在圈中的不是渺小的螞蟻，而是老鼠，是貓狗飛鳥，是任何比螞蟻更為強大的生物，那么那個看似廣袤無垠的圈子，也只會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圓，僅此而已。

    大概是她說的太一針見血也太高高在上了，即便是季晚，也忍不住替那個女人和自己生出幾分辯駁的心思。

    她下意識捏緊了手指，積聚到足夠的勇氣，才略有些冒犯的問：“那您呢？”

    “云jiejie，那你是弱小者嗎？”

    是那只被困在線條圈子里的螞蟻嗎？

    如果是，憑什么這么高高在上說那些話呢？

    如果不是，為什么剛才面臨那些攻擊和謾罵，你卻除了承受再沒有別的應對呢？

    季晚強撐著看進云錦書那雙看似溫柔實則淡漠的雙眼，不斷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才能夠做到勉強平靜地質(zhì)疑。

    或許用質(zhì)疑不太合適，她應該是想要更多的探究，探究云錦書為什么會有說出那番話的底氣，是本身強大，還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弱小。

    迎著她努力對視的目光，云錦書并沒有因為她的質(zhì)疑而不滿，反而真的思考起來。

    片刻后，她告訴季晚：“或許，我是正在努力長出翅膀的螞蟻?！?/br>
    “我正視自己此刻的弱小，所以才更加拼命想要飛出那個毫無意義又確實在不斷困住我的圈子?！?/br>
    “至于剛才的事……”

    云錦書看向表面閉著眼睛，實則都在豎著耳朵悄悄偷聽大人講話的兩個小家伙，眼神溫柔了許多，甚至笑了笑，這才緩慢溫和地說道：“在準備帶上小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預料到了那一幕的發(fā)生，但你猜，我為什么還是執(zhí)意要帶上他呢？”

    “……為什么？”季晚猜不出來，她甚至想不到小浩身上任何值得云錦書冒險的原因。

    小浩偷偷睜開了一點眼睛，也有點好奇。

    不過很快就被云棉抬手把眼睛蓋住，兩個小朋友繼續(xù)全是破綻毫無演技的裝睡偷聽。

    “因為，他可能就是我能夠長出來的那雙翅膀。”

    云錦書輕聲說出的話，卻猶如一道驚雷落在季晚身上。

    她艱難地消化著這句話里可能隱藏的意思，但思考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迷迷糊糊，甚至比一開始更加難以理清頭緒。

    頭有點癢，像是要長腦子了。

    但很可惜，長到一半就夭折了。

    她現(xiàn)在只恨自己沒有處于高三的智商黃金巔峰時期。

    可惡，換了高三的自己，肯定能聽懂！！

    不僅能聽懂，說不定還能舉一反三！

    如果可以，真想給自己換個新腦子……

    聽不懂的季晚挫敗地垂下頭，有些不甘心，但再問的話，就要暴露自己所剩無幾的智商了。

    就在她來回糾結(jié)的時候，身旁一直安靜的杜青替她做了選擇。

    “云jiejie，什么意思??？”杜青兩眼茫然，就連困惑都表現(xiàn)的格外直白：“我沒聽懂，您能說簡單點嗎？”

    季晚：“……”

    偷偷松一口氣。

    雖然自己的智商并沒有因為多活了一輩子而增加多少，但目前看起來，也沒有太拖大學生們的后腿嘛！

    季晚拒絕思考大學生是不是正處于智商低谷這種深奧的問題。

    在兩雙滿是求知欲的清澈眼眸注視下，云錦書沉默片刻，直白道：“他是第一只能和人溝通能聽懂人話甚至表現(xiàn)出人性的喪尸，就憑這一點，難道還不足以讓幸存者人類重視起來嗎？”

    季晚、杜青：“……”

    是、是這樣嗎？

    原來小浩竟然這么厲害？？

    旁邊的兩個小朋友，特別是當事崽小浩也懵懵地歪頭：我這么厲害嗎？

    他茫然地看向云棉。

    云棉拍拍他的腦袋瓜，眼睛彎彎：“小浩身上冰冰涼，厲害！！”

    夏天和小浩走在一起超級舒服的，就和在家里開空調(diào)一樣~云棉有時候甚至會盯著小浩不知不覺幻想出一大顆冰冰涼的西瓜！

    被夸了，我厲害。

    小浩學著云棉的動作彎起眼睛，雖然笑得很僵硬，但看得出來已經(jīng)在很努力學習怎么笑了。

    季晚尷尬地撓頭，沒想到是這么簡單直白又讓人莫名信服的原因，她訕訕地笑笑，只覺得自己兩個把隊伍里所有大學生的臉都丟干凈了，正準備找個借口落荒而逃，結(jié)果卻反被云錦書叫住。

    云錦書溫和地笑看著她，在她逐漸打鼓的不安中緩聲道：“你問了我這么多問題，我都一一回答了，那你愿不愿意答應我一件小事呢？”

    小事？什么事？

    “別說是小事了，云jiejie你一直這么照顧我們，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只要我們能辦到，一定幫你！”杜青先拍著胸膛爽快地應下了。

    季晚想了想，也實在想不到云錦書有什么事情是能拜托自己的，所以也沒有什么防備地干脆點頭：“當然可以！”

    五秒鐘后，她恨不得穿越回去錘死那個缺心眼的自己。

    外加更缺心眼的杜青。

    “……您這也太為難我了。”她苦著臉糾結(jié)思索云錦書剛剛的要求，那一瞬間仿佛看到對方真的變成了一只長出翅膀的螞蟻，那種自己走一步，就已經(jīng)被人算計了一百步的恐懼讓她在烈日下都覺得毛骨悚然，后背甚至被對方一句話激起一層細密驚懼的白毛汗。

    杜青也傻眼了，愣了好一會，才磕磕絆絆地說：“云jiejie……這、這不太好吧？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殘忍嗎？”云錦書笑看著他們，有點疑惑地輕聲說：“我提出的要求，對你們而言，應該很容易完成才對?！?/br>
    她從來不會為難別人。

    季晚看著她這樣卻差點哭出聲來。

    是，您提的要求對我而言是很容易做到，但是……您不覺得這樣太殘忍太可怕了點嗎？

    為什么那么溫柔甚至像mama一樣的云jiejie，會突然要求她無條件幫助剛才那些圍觀攻擊的人進行身體暗疾的治愈啊！

    她的異能可以治好人們體內(nèi)絕大部分的暗傷，就連熬夜留下的偏頭痛都可以被治愈，這種條件一旦放出去……那群人真的還能活嗎？

    季晚不知道，季晚只覺得自己被莫大的恐怖所籠罩。

    什么長著翅膀的螞蟻，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才是那只倒霉催的螞蟻，而面前的云錦書，根本就是直接用玻璃把她罩起來根本不給任何活路的可怕掌控者！

    最最最可怕的是，她已經(jīng)提前答應了……現(xiàn)在想要找借口反悔，都沒有任何掙扎的余地。

    所以該怎么辦？真的、真的要那么做嗎？

    那些人雖然的確很可惡，但是那么多的性命，光是想一想季晚的手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為什么姓云的，不管是云錦書還是云棉，對人命都這么輕描淡寫啊？

    他們真的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嗎？

    就在季晚絕望到硬著頭皮反悔的時候，面前的人似乎終于看出了她的為難。

    云錦書無奈輕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其實只是想試試看，測試一下你的氣運影響到底會有那些不同的程度階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