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寶女當不了反派 第26節
她雖然把很多錢還有那塊金子都給了村干部們,但趙小梨知道自己爸媽有多少能耐,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她猶豫了很久還是給自己留了二十塊錢。 再加上她那詭異的好運,其實家里特別是她自己,根本就沒有缺過吃的,以至于現在和瘦削的云棉比,竟然已經差不多高,連手上的rou都比她的白嫩胖乎。 看著趙小梨匆匆忙忙跑走的背影,云棉疑惑地眨眨眼,沒想明白她這是怎么了。 不過她很快也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了,系統叔叔說她的主線任務完成到百分之五十了。 云棉茫茫然地看著腳下堰塘里略顯渾濁的水,搖搖頭不再想那么多,起身帶著小灰狼一起往村外跑。 堰塘里早就沒有魚蝦了,幾乎全被村里人給撈光了,所以如果還想找到吃的填飽自己和三條狗的肚子的話,云棉只能和小灰狼去更加遙遠的河邊。 - 盛夏,夜晚。 云棉熱得睡不著覺,干脆搬著小板凳和mama還有三條狗一起坐在小院里納涼。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格外羨慕地看向趴在地上昏昏欲睡的三條狗。 因為它們毛多,毛長,把臉往爪爪里一埋,就不會再被嗡嗡亂飛的蚊子叮咬了。 不像她,入夏以來,身上紅紅的蚊子包一天比一天多,就沒有消下去過。 云錦手里握著大大的蒲扇慢悠悠朝女兒扇風,順帶發表一番親媽才會有的疑惑。 “這蚊子難道長眼睛有腦子還能聽懂人話不成?怎么誰也不咬,專門盯著你一個人吸血?”剛問完,手里的蒲扇逆風落下。 “啪!”一只蚊子的尸體被打扁貼在云棉細瘦的胳膊上。 云棉委屈巴巴地瞪向mama:“疼~” 云錦脫口而出:“疼你忍著點。” 云棉:“……” 系統蹲在墻上點評:“棉棉,是這樣的,mama們對子女的愛,有時候總是如疾風驟雨般讓人難以承受。” 云棉鼓臉:所以mama這些天借著打蚊子的借口,已經打了她好多次啦! 系統:“畢竟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光明正大打孩子的機會也不多嘛!” 錯過這個夏天,可就要等下一個夏天了。 云棉徹底不說話了,氣鼓鼓地抱著手肘,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可她聽著四面八方田野里傳來的窸窸窣窣和蛙鳴聲,又實在是睡不著,恰好mama把竹席挪出來撲在了院子里,云棉就躺在清涼的竹席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毯子,看著天上一閃一閃的小星星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mama說話。 “mama,什么時候才到秋天啊?”她越來越覺得沒有糧食的大家變得可怕起來了,昨天她帶著小灰狼去河邊抓魚,小灰狼好不容易咬起來一條小魚,上岸后竟然被一個八九歲的大孩子給搶走了,她又不能讓小灰狼咬人,自己還打不過對方,只能眼睜睜看著屬于自己和小灰狼的食物被那個大孩子給搶走。 那個大孩子她還認識,前年都還愿意花錢買糖,然后換來摸小狗的機會。 但是今年他變成了一個欺負小孩搶魚吃的壞孩子,回家后棉棉把這個事情跟mama說了,本以為mama會帶著她氣勢洶洶去那個孩子家要回那條魚,結果mama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讓她以后小心一點。 小梨meimei早上知道后雖然生氣,也說那個大孩子是為了活下去,如果對方不在這個年代,一定不會變成那樣,所以不算真正的壞孩子。 云棉聽不懂也看不明白mama和小梨meimei的話,她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慢慢變得可怕起來了。 如果連一個好孩子都會突然變成壞孩子,甚至連被狗咬都不在乎了,那其他的孩子和大人們呢? 還和她以前認為的一樣好嗎? 系統叔叔說秋天糧食都收獲后,大家就不會再這樣了。 那mama,秋天到底什么時候才來呢?我們還要等多久?秋天到了后,一切真的會變成原來的樣子嗎? “快了。”云錦一下下慢慢地搖晃著手里的蒲扇,輕聲道:“棉棉還記得你五歲時盼著的春天嗎?” 春天很快就能到來,同樣的,秋天也不遠了。 得到mama的答案,小姑娘這才抿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看著天上閃爍明亮的星星們,慢慢蜷縮在mama身邊睡過去。 盛夏夜晚帶著余溫的風,小院外田壟里咕咕呱呱的蛙鳴,還有熬夜的偶爾嘶啞長鳴一聲的蟬…… 云錦慢慢停下手里扇動的蒲扇,幫女兒將睡亂的頭發輕輕捋到一邊,自己卻沒有睡,而是用蒲扇扇出來的風,幫熟睡的小朋友無聲驅趕著擾人的蚊子。 系統蹲在小院的墻上,看著這一幕,忽而驚覺自己和宿主來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云棉也從五歲的小朋友,長到了七歲。 她今年秋天開學后,就是二年級的小學生了。 往后,未來,她在這個世界會走到哪一步? 會不會走過的每一步,身邊都有mama陪著護著?讓她能夠一如現在這樣安心的無憂無慮的快樂著? - 云錦說得沒錯,冬天過去,春天就到了。 夏天過去,秋收就來了。 沉寂煎熬了整整一年的趙家溝再次熱鬧起來,村長和大家一起站在田壟上遙望著注定會豐收的糧食作物,一瞬間竟失態的互相擁抱落淚,還有好幾個老人杵著拐杖走到田里,伸出手顫巍巍的想要觸碰麥穗,可下一秒就屈膝跪在了柔軟的土壤上,跪在這滿目燦然金黃的麥田里,又哭又笑,瘋癲嗚咽。 當大隊干部宣布秋收正式開始,并且國家今年免除整個洪山市所有工農上交的那部分糧食,讓大家自留的時候,整個生產大隊都沸騰起來了。 云棉又頂著秋老虎兇殘的烈日一陣風似的跑到田地里,手里舉著自己放學前剛得的第一名,蹦跶著在田坎上朝mama歡呼:“mama!!我又得第一名啦!老師給我獎勵了一個柿子!是好大好軟的柿子,不是澀澀的野柿子,老師說特別特別甜,mama我們晚上一起吃!!” 小姑娘頂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站在田坎上又蹦又跳,一只手拿著卷子,一只手高高舉著個一看就很誘人的大紅柿子,眉開眼笑的模樣讓下方勞作的眾人都不禁搖頭失笑,轉而朝停下動作挺直脊背站直的云錦投去羨慕或善意的目光。 - 秋天過后,又將進入新的寒冬,系統和云棉還有趙小梨都知道這一年的冬天對于云錦而言意味著什么。 所以在過年前那幾天,云棉領著三只狗哪兒也不去,成天都像跟屁蟲似的追在mama屁股后面,生怕自己一眼沒看住,mama就自己偷偷摸摸出去亂跑,然后看不清路摔到河里去了。 趙小梨也跟著緊張兮兮的一天三次往云家跑,面對云錦嬸嬸狐疑審視極具穿透性的目光,只能硬著頭皮說是來找云棉一起做作業的,至于云錦嬸嬸心里到底信了她沒有,兩個小朋友外加一個系統,全都沒有分毫把握。 直到那一天真正到來。 云棉從早上就開始坐立不安,堅決不肯讓mama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步。 趙小梨也大早上地敲門,期期艾艾地叮囑云錦嬸嬸今天一定要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別去。 可云錦是多敏銳的人?早在前些日子趙小梨特意上門的時候她就察覺出什么了,現在趙小梨都說得這么直白,再聯想去年的蝗災……云錦這一天果然哪兒都沒去,就在家里沉默地準備一樣樣年貨。 等到時間終于過晚上十二點,云棉和系統都長長地松了口氣,云棉更是歡呼著沖過去一把抱著mama的腰,開心的像個小傻子。 mama活下來了! mama最棒! mama要和棉棉一起長命百歲!! 云錦安靜注視著女兒毫不掩飾的傻樂模樣,云棉對此一無所知,系統卻像是察覺到什么,可想要出聲提醒云棉的時候已經遲了。 “棉棉,mama走了,你一個人是怎么生活的?” “……”云棉再遲鈍也知道這問題特別有問題,在mama極具穿透性的目光中,她慢慢收回手,把被子往腦袋上一蒙就準備裝睡蒙混過關。 但也許是被子不夠厚,并不能擋住mama的聲音。 “你不說,那就讓mama猜一猜吧。”云錦的聲音輕輕淡淡的,坐在床邊,手一下下隔著被子輕拍在里面裝睡的小朋友。 “mama也許因為什么原因離開了我們棉棉,那之后的日子里,棉棉一個小女孩只能像狗兒和李栓子一樣吃著百家飯長大,狗兒還有奶奶,可我們棉棉在這個世界上卻什么親人都沒有了。” 說到這里,云錦頓了頓,終究沒有選擇再對女兒說什么,而是關上門,坐在寒風瑟瑟的院子里,她不知道系統會停在哪里,便徑直對準一個方向坐下,之后的聲音卻放低了很多:“……棉棉會活得很辛苦,不能再去上學,會被村里的其他小孩欺負,其他小孩打架了能找爸爸mama哭,我的棉棉要是被欺負了該怎么辦呢?” “我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趙小梨為什么會預知一些事情,但我很確定棉棉不管什么樣子,她始終是我的女兒。” 云錦抬眼注視著空蕩的某一處,系統恰好蹲在那里,安安靜靜地聽一位得知自己昨天就該死去的mama想說的話。 “小孩子怎么能沒有親人呢?”云錦的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蓄著淚水,聲音卻還是盡量鎮定著:“村里的大家有善心,愿意給棉棉吃上一口飯讓她活下去,可沒有親人教她養她,她什么都不懂,以后長大了怎么辦?” 會不會吃虧?會不會被騙?會不會被人欺負? 會不會……變成和李栓子一樣的小混子,為了活下去,偷雞摸狗,死皮賴臉,再也不是現在那樣乖巧活潑的性子? 云錦不敢想,可她面對滿地冷清的月光,想到昨天兩個小孩寸步不離的緊張,她又不得不想得更多。 棉棉才剛滿七歲,她那么調皮黏人,要是自己突然走了,以后沒有人照顧她哄著她,那她是怎么一點點苦熬著長大的? 她將來該受多少委屈,會吃多少苦? “……”她其實想說很多話,在對那個可能性有所猜測的時候,就成天自己一個人坐著發呆,總會不自覺去想自己死了以后,女兒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鬼神輪回,那自己一定一定不愿意就那么死掉,一定會想方設法,哪怕變成鬼也要陪在女兒身邊,親眼看著她長大的。 可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自己死掉的那一個輪回里,女兒是怎么活下去的。 她還那么小,肚子餓了怎么辦?晚上踢被子著涼了怎么辦?生病想mama了……又該怎么辦? 云錦擦掉眼淚,閉上眼緩緩平復情緒,而后就守著屋里的女兒,自己坐在門口愣愣的發呆。 要是自己真的死掉了,那是怎么死掉的? 被山上的野狼吃了?不、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丟下女兒一個人痛快去死的,就算是野狼,就算是豺狼虎豹,她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爬也要爬回來見女兒的。 那是突然生疾病死了嗎?不……女兒還那么小,她哪怕一只腳踏進鬼門關了也不會讓自己死的那么痛快的。 云錦的腦袋里亂糟糟一片,她的眼淚不知道淌了多久,直到身后的門被輕輕拉開,一只小手揪著她的衣擺晃了晃。 “mama~”云棉小心湊近,伸手慢慢將mama抱個滿懷:“外面好冷,我們一起睡覺吧?” 云錦抱著女兒,又怕自己身上的冷意傳給她會讓她感冒,便收斂了所有心思,牽著小丫頭重新回到屋里,把她塞進被窩后,才隔著被子把人抱到懷里,輕輕的無聲的發出一聲喟嘆。 明天就過小年了,過完年,又該是春天了。 女兒的成績在一直都很穩定,之前去領期末通知書的時候,何老師還說棉棉雖然比不上趙小梨那么聰明能夠舉一反三,但學習特別認真吃苦,上課從不開小差,仔細認真的學習態度反而讓她好幾次都比容易馬虎的趙小梨更容易得第一。 明年秋天的時候,棉棉就該讀三年級了。 時間過得很快,前兩天趙小梨的mama還和她聊起以后把兩個小姑娘一起送去縣里讀中學的事。 雖然看似還很遙遠,但云錦和李佳秀都覺得應該早些給孩子攢下讀書的錢了,不然萬一孩子真有本事考上了中學,當父母的送不起那才叫造孽,無論怎樣不能耽誤了孩子。 于是云錦細細算了一下家里現在有的財產,其實并沒有太多,趙廣成一家賠的錢都在災年花得差不多了,那十幾只雞鴨一半燉出來給棉棉補身體,另一半全都賣掉換成了糧食和錢。 現在家里零零碎碎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錢,供女兒讀書倒是勉勉強強,可縣里不比村小,那些人穿的吃的哪樣都要花錢,哪樣都比村里人更高一等。 云錦不想以后女兒去了縣城或者更大的城市,因為自己和別人之間家庭的差距而自卑移了性子,也不想讓她把心思放在其它外在上,云錦自己就比誰都明白受人嘲笑低人一等的日子有多難過,所以她再也不想讓女兒也重新陷入這灘爛泥。 她這兩年跟著女兒已經認識很多的字,讀了很多的書,知道了很多的道理。 再加上這兩天那個基本坐實的猜測對她造成的巨大沖擊,云錦忽而覺得自己不能再被困在這個小小的趙家溝里了。 她曾經或許已經對不起女兒一次了,所以這一次,她不能再給女兒拖后腿。 等到小屋里母女兩個都終于陷入熟睡后,系統在一骨碌栽進下方的冰水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