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廣州后去祖宅吃飯，他們把車停在附近，走路進去。

    廣州的老巷子不怎么寬，很多人家門口種著三角梅，過年的對聯還整整齊齊貼著，微微翹起一點邊角。

    拐角時正好趕上一場過，灰塵和熱氣趕上來，雨點把水泥地鋪滿，他們站在屋檐下躲雨，瑤瑤伸出手接了點雨水給章雪揚喝，被章雪揚拿衣服擦了個干凈。

    不久雨停，三個人又重新往前走，瑤瑤坐不住，把章雪揚掛在衣服領子上的墨鏡拿出來玩，蘇婷掉了鑰匙，撿起來落后幾步，就看女兒戴上章雪揚的墨鏡，幾乎遮住整張臉，可愛又滑稽。

    蘇婷拿出手機給他們拍照，被瑤瑤發現，抱著章雪揚的脖子叫她“mama。”

    章雪揚也回頭“不走”

    “走。”蘇婷跟上去。

    空氣里有放線菌的味道，泥土和青草味，讓這座煙火老城變得更加生動。

    章雪揚換了只手抱著女兒，另一只手垂下來牽住她捏兩下“走丟不找。”說話還是那么個調調，但掌心溫度很高，力度也很緊。

    蘇婷笑了下，安靜地跟著他往前走，忽然想起來，跟他的故事開始在夏季，只是那年今日，沒想過會和他有這一天。

    第91章 終章

    番外ion

    ion其實不喜歡自己名字，認真的。

    雖然也留過洋，但作為一條正宗的廣州邊牧，ion總覺得自己該有一個比較老廣的名字，比如家樂或者靚坤。但章雪揚是個沒什么意思的人，ion跟他溝通過很多次都沒結果，只能忍氣吞聲，慢慢接受了這個名字。

    但它還是看不慣章雪揚，比如他每天都像剛從雪柜里走出來，一張臉拉到膝蓋，為此擋了ion不少桃花。

    ion大度又包容，倒不至于因為這個跟章雪揚生氣，頂多在夜靜更深的時候咒他一句，永遠打球沒妞遞水。

    那年暑假，小區里的孩子每天吵得像三國演義，ion跟章雪揚去祖宅吃飯，聽到章家父子在商量，說要處理老店的一個總廚。

    據章雪揚說那個廚房佬能力不行，工作態度也惡劣，品行尤其差，喜歡sao擾女員工，灌女員工酒。

    太不像話，ion都聽到皺眉了，正好章茹走進來，一陣香風吹得ion暈乎乎的，它跟在章茹后面，從客廳跟到廚房，很想問她噴的什么牌子香水，但她端著一碗云吞出來，沒端穩，云吞的湯差點淋到ion身上。

    “丟”ion嚇壞了，趕緊離她幾步遠，跑到章雪揚身邊比較安全。

    章雪揚還在說那個廚房佬的事，他爸似乎有點顧慮“吳里堅這種人是刺頭，而且他畢竟在老店這么久，你一去就要換人，恐怕不是那么好辦。”

    “吃飯啦”章茹在那邊喊，ion最自覺，跟著章雪揚就跑過去。

    他們一家人吃飯，ion也坐在桌子旁邊等著吃，聽到章雪揚問章茹“你覺得老店那邊，后廚問題大不大”

    “啊”章茹突然被問，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確實紀律不行，一堆人都散的。”接著又說有人沖她吹口哨，廚房好多人都流里流氣，很不靠譜。

    老章皺眉想了想“那你看著辦吧，盡量和平解決，不要搞得太難看。”

    章雪揚拿骨碟裝兩個云吞給ion，鉛球那么大的云吞ion才吃了一半，就聽章雪揚扔出三個字“看情況。”

    ion抬頭看他，覺得這哥們想搞事了，具體什么事ion不懂，畢竟它只是一只憂郁的狗，都不夠章茹逍遙。

    只是沒想到逍遙的章茹也沒逃過章雪揚魔爪，被抓去上班。

    章茹沒什么廣東精神，是個不太上進也不喜歡被管的人，她跑來海珠哭，說不去上班，但胳膊擰不過大腿，ion眼睜睜看著她從哭到妥協，最后很不情愿地問“那我單獨辦公室嗎”

    “你是去上班不是去享受。”章雪揚提醒她。

    “所以我辦公室多少人”

    “三個，你和蘭姐，還有一個店助。”章雪揚碼完菜，朝ion打了個響指“過來吃飯。”

    ion跑過去，聽到章茹哦了一聲“那個店助人怎么樣好不好相處的會不會欺負人”

    章雪揚不冷不熱地看她一眼“你不要欺負人就不錯了。”

    ion覺得有道理，章茹這個人口水多過茶，誰看都是囂張不好惹的，別把人嚇到就不錯了，誰敢欺負她，嫌命長嗎

    后來章茹乖乖去上班了，有沒有欺負人家ion不知道，因為章雪揚是個話很少的人，平時在家除了工作就是打拳，而且眼看著越來越忙，回來得也越來越晚。

    那天ion在家等到凌晨，膀胱要爆炸了章雪揚才回到，他喝很多，酒氣非常重，臉上還有幾根紅紅的手指印。

    這太少見了，ion圍著他轉來轉去，忽然在他身上嗅到一絲香水味，很好聞，是妹子的味道。

    它正琢磨，章雪揚低頭瞥過來“不急尿”

    “汪”衰仔說話這么不含蓄，ion很嫌棄地罵了他一句，連忙撒開腿去放水，尿完打個激靈，回頭再看章雪揚，他站外面陽臺接連抽了兩支煙，人在放空。

    有情況了，ion十分之肯定，隔壁那只公貓泡妞的時候也這樣，故作深沉像在思考人生，實際就是在想妹子，心里燒的。

    它過去朝章雪揚叫兩聲“干壞事了”

    “不關你事。”章雪揚動都沒動。

    ion仰頭盯住他臉上那幾條紅印，切一聲，扮嘢裝。

    過不久，章雪揚跟一家叫隆發的酒樓杠上了。

    ion在家聽到他打電話，說要去惠州談這個事，一去就是好幾天，回來的時候看起來也沒什么，但ion坐到沙發跟他一起刷朋友圈，見他刷到個很漂亮的妹子，頭發長眼睛亮，笑起來特別好看。

    ion伸出爪子搭住章雪揚的肩，希望他能介紹一下，但章雪揚很快把照片點掉，鎖屏走人。

    沒禮貌，這個臭脾氣到底像誰呢ion很想不通，它曾經想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但章雪揚就不是個聽勸的，反骨仔我行我素，跟他說再多都是浪費口水。

    痛定思痛，ion決定保留建議，讓他自己長大。

    再過一段時間，章雪揚跟聞仔去天體打球，問ion要不要去。ion還在生氣，也不喜歡看一堆男的跑來跑去，拿屁股對著他，拒絕了。

    后來球有沒有打成ion不知道，但那夜回來，章雪揚去樓上打了很久的拳，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冒汗，一支水幾口就喝完，扔瓶子的力度也很重。

    不對勁，這個人很不對勁，但廣州的夏季又長又暴熱，年輕人火氣重點也正常，ion低頭玩玩具，懶得管。

    它每天要在家里巡邏，幫章雪揚打掃一下沙發和地板，偶爾修理一下鞋子，抽空看看電視新聞玩玩水，也忙得很。

    記得也就過了幾天的樣子，有個晚上章雪揚回到家，章茹給他打電話。

    ion好久出去沒有碰到妹子，這會連章茹的聲音都覺得動聽起來，跑到旁邊去，正好聽到章茹說“哥啊，房子我已經帶阿婷去了，阿婷過幾天搬。”

    阿婷，一聽就是個靚女，ion看眼章雪揚，他表情很平靜，但掛完電話后坐在沙發吞云吐霧，打火機在手里轉來轉去，明顯有心事。

    沒多久，他給范亞豪和陸昆打電話，說要搞一個修車的。

    這幫人都不是什么好料，ion聽得很感興趣，想讓章雪揚仔細給講講，章雪揚掛完電話把它領到房間，指著席夢思中間的那個洞“咬得shuangma”

    “”ion舔舔牙齒，一溜煙跑了。

    斤斤計較，小氣孤寒仔，ion對章雪揚十分不滿，好幾天都沒搭理他，直到他主動湊上來說話。

    那是一個滿月的夜，ion趴在陽臺移門后面，對著月亮想一些羅曼蒂克的過往，然后家里門開了，章雪揚回來直奔浴室。

    ion正和他冷戰，連頭都沒回一下，但章雪揚洗完澡心情似乎不錯，主動過來跟它說話，雖然頭發上的水滴到它身上，但又及時拿紙巾擦干。只是這個人嘴巴一向毒，先是問它“思春了”接著又說“思春也沒用，你扎了。”

    怎么還帶人身攻擊的，ion氣得不行，但章雪揚仗著腿長，轉身就走到二樓打拳去了。

    ion憋著氣在樓梯下面站好久，轉身在電視柜上發現一條項鏈，還掛了個鈴鐺。

    項鏈太短，ion比劃一下覺得不是送給自己的，再聞一聞，有妹子的香氣，可惜電視柜太高，它只能趴在上面把鼻子伸得老長，就這么貪戀地聞了好久，章雪揚終于打完拳下來。

    ion興奮起來，跑過去在他腿間繞了幾圈，一個擺尾后昂起頭叫兩聲“項鏈給我”

    章雪揚沒理他，跑去玩手機。

    ion不泄氣，繼續跟過去，前爪趴在他膝蓋拍兩下，看到手機的聊天界面一個湯姆貓的手繪頭像，備注是荔灣店蘇婷。

    “看什么”章雪揚握住它的嘴，左右看看耳朵，再站起來揪著它“去睡，自己呆著。”

    ion不肯，跟他犟了好久，終于在進籠子和乖乖睡覺之間選擇了后者。

    窩離客廳不遠，ion趴在上面裝睡，看章雪揚坐在那里跟人聊天，最后靠在沙發上，眼睛盯著手機在想什么，若有所思。

    發春了，肯定的。

    到半夜ion等他去睡，自己找了個墊腳的拖過去，卻發現電視柜上項鏈沒了。

    眼珠子一轉，它偷偷摸摸潛進章雪揚的房間，但找好久都沒找到項鏈，最后困到打呵欠，躍到床上舔了舔章雪揚手指上的傷，郁悶地鉆進被子里，和他一起睡過去。

    大部分時間，ion和章雪揚的關系其實都不錯，畢竟章雪揚除了臉臭小氣不會說話，別的都還過得去。

    中秋前的一天，章雪揚不知跑哪里去，派章茹來家里照顧ion。

    她比章雪揚有意思多了，而且喝過酒，人特別傻特別好哄。ion讓她帶出去溜了一圈，回到家里也不催它睡，ion快樂極了，一度覺得章茹是它的靈魂伴侶，直到她拍視頻，跟人說它丑。

    ion震驚，覺得郎心錯付，豎起尾巴沖章茹嗚嗚汪汪“你說誰丑”

    章茹很沒眼力見，又繼續拍它“怎么養的啊遺傳誰啊”又問它“ion你說你像誰是不像你老竇爹”

    ion清清楚楚聽到她說自己是傻狗，氣得毛都炸了，正想發作的時候從她手機里聽到妹子聲音，特別溫柔的聲線，雖然是轉述章雪揚的話，讓把它關進籠子里。

    但ion仍然聽得渾身發酥，臥到章茹腿上汪汪叫“是誰”還跟章雪揚在一起“是哪個”它追著章茹問，好奇心到達頂點。

    “去睡去睡。”章茹站起來“我哥今晚回不來，他送人去粵北，你別等了。”

    “汪送誰”ion抱著她的腿不給走，章茹去找水喝，把它拖到冰箱又拖回客廳，莫名其妙又打鬧起來。ion覺得很好玩，只是最后嗨過頭，不小心把章雪揚的電視給弄倒，哐當一下，全世界都安靜了。

    知道自己做錯事，ion后來很老實，忐忑地在家等到章雪揚，以為又要被訓一頓，但去過粵北的章雪揚像換了腦子一樣，只是冷颼颼看它幾眼，沒說別的。

    ion先是警惕，接著百思不解，后來有一瞬間腦子過電，嗅出他激素上的波動。

    章雪揚戀愛了，可能性很大，不然怎么解釋他突然的好脾氣你解釋不了。

    不過這么大個仔，談戀愛也很正常啦。

    總之那個中秋章雪揚心情不錯，ion也過得很滋潤，后來還吃到他出差帶的麻辣兔頭，但就在ion以為這個人真的要談戀愛的時候，有那么一天晚上他回到家，整個人都很低壓，過分平靜。

    換衣服沖涼，做運動，抽煙，做飯，他始終一言不發，ion多敏銳，很快察覺出蹊蹺。

    過會章雪揚坐在沙發上，皺眉還按住肚子。

    ion歪頭看他，不確定這是胃痛還是失戀了，有夠耐人尋味的，但圍著他轉一圈，ion忽然咧嘴笑起來，幸災樂禍的，覺得還是失戀概率比較大，不然這張臉怎么能臭成這樣，而且只有戀愛中的男女才會時陰時晴，一會像人，一會不像人。

    這件事ion思索很久，覺得章雪揚這一世應該就這樣了，追女不會哄妞不行，只知道生悶氣，還指望妞來哄他咩曬氣，白搭，所以他脫單的概率比章茹中五百萬還要低。

    但這世界上又總有一些無法解釋的事，ion怎么也想不到，像章雪揚這樣的黑面神，真能找到妞。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ion在家等人回來，好不容易門開了，先看到的卻是章茹，而且她進來就往酒柜跑。

    ion攔住她打了一架，打完才發現客廳那邊有一位靚女，看背影就知道特別正點，但在跟章雪揚說話，給章雪揚數藥，最后又被章雪揚給擋住。

    ion救美心切，走過去判斷情形，知道靚女沒危險，就順勢把頭靠到靚女腿上，但靠沒多久，又被章雪揚一對鷹眼給逼走了。

    自私鬼，他不懂一條狗的悸動，ion也沒空理他，自己在屋子里溜達來去，最后跑到玄關找到一只靚鞋，準備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