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紀
南城多山,多湖,春山對于大海是有向往的,她問:“江城的海好看嗎?” 阮鶴生卻問她:“想去看嗎?” 他說話時總望著她,這讓春山恨不得捋直舌頭,生怕說錯話。 春山當然想看,她說:“想,”又笑了一下,“不過江城太遠了,而且也沒有時間。” 天上飄下小雨,車窗變得模糊,雨滴順著玻璃向下流。 一到春天南城就多雨,下得叫人煩躁,一切都是潮濕的,陰沉的。 “你在這里會不會不習慣,江城春天也下這么多雨嗎?” 阮鶴生說:“我兒時在這里生活過幾年。” 對于年齡,有些人是禁忌,談不得的,春山不曉得這是否是阮鶴生的禁忌,她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今年多少歲了?” 他好像在逗她,與她說:“你可以猜一猜。” 春山怕他介意旁人說他老,想了想,說:“二十多歲吧,二十八歲?” 阮鶴生只笑,不回答她說的對與不對,春山懊惱道:“不對?那是猜多了還是少了。” 他說:“你猜得很接近,我今年三十歲。” 古人言三十而立,三十歲正是成家立業的年紀,春山忽然忘了,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結婚。 她順著阮鶴生的話說:“我爸爸三十歲時已經有了我,你有沒有妻子或者孩子?” 前頭開車的周成聽得直想笑,想和阮鶴生發生一段關系的女人很多,春山絕對是最清新脫俗的一個,她的心思寫在臉上,一點也不會掩飾。 阮鶴生說:“我既未結婚也未生子。” 這下春山放心了,她關心道:“你不結婚你的家人不會催你嗎?” 三十歲不成家生子在父母眼中是天大的罪過,她鄰居家的jiejie今年二十六歲,也沒有結婚,她經常因此和父母吵架。 提到家人,阮鶴生的神情似乎變了一瞬,也許是春山看錯了,他說:“他們任由我的心意。” 春山說:“那他們應該很愛你。” 至此一路無言,雨也漸停。 下車前,阮鶴生說:“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春山搖搖頭,“不用了,就在上面,很近的。” 她感受到阮鶴生并沒有離開,他在她身后看著她離開,上樓。 春山不好意思回頭,雖然她很想看看阮鶴生此時的面容。 很奇妙,分明幾天前她還是偷看阮鶴生離開的人,今天卻變成了他看著她上樓。 晚上睡覺時春山蜷縮在被子中,阮鶴生的味道若有似無地縈繞在她鼻息間,她用力地嗅了一下,又什么都沒聞到。 春山想起mama對她說的話。 她依偎在mama懷里,倆人一起哭,如同很多年前她們得知春懷翼去世時那樣。 眼淚未流盡,周云慧對春山說:“你叔叔只是一時昏頭,春山,你……你可以怪他,但千萬不要怪他,好嗎。” 一瞬間春山覺得眼前這個根本不是她的mama,她的mama會在她悲傷時輕聲細語哄她,為她受傷而哭泣。 周云慧提出要送她回家,春山拒絕了,她說:“常恒還在家等你,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看見mama臉上出現猶豫之色,糾結兩秒后,周云慧說:“那你路上注意點。” 春山聽見心中某一塊裂開縫隙。 她無聲地流著淚進入夢鄉。 夢里春懷翼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樹下等他,他還是十年前的容貌,年輕周正。 春山跑到他身旁,春懷翼說:“小春山,最近過得好嗎?” 夢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模糊的,春山無法將它與現實聯系起來,“爸爸,我不知道怎樣才算過得好。” 春懷翼笑了,他拍拍女兒的頭,“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無論結果是好還是壞,只要你能夠滿意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