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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難為 第34節(jié)

    悅兒看著六皇子似乎心情低沉,忍不住道:“六舅舅,心心jiejie和你是不是朋友?那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兒嗎?她沒空找我們,不如我們?nèi)フ宜??!?/br>
    “我不敢?!绷首酉氲竭@里,看了悅兒一眼,居然起身就跑了。

    悅兒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臭舅舅。”

    從太后宮里出來,六皇子只覺得自己和游魂似的,在哪兒都無法安定。一開始,他頭一次見到蕊娘,只覺得所有人中,他只能看到她了,那么多健壯、老邁、呆板的婦人簇擁著的她,簡直散發(fā)出光芒。

    只可惜,他自認為二哥和她是天生一對,二哥也向他表示過,自己哪里敢想那么多。

    他聽說她明明和大哥一家不睦,卻還是不怕死的救了明燁,這樣的稚子之心,尤為可貴。也會因為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幫忙,居然敢冒著被責罰,寧可被皇后罵,也幫他……

    甚至一點兒也不貪慕權(quán)勢富貴,無論是二哥還是五哥甚至是晉王世子,這些天潢貴胄,于她而言卻都算不得什么。

    他聽人說起過,孟表妹的娘當年一枝獨秀,讓父皇和晉王叔為之癡狂,可人家就為了個小小的講究,連帝王之愛都能拋卻,以至于父皇惦念到如今。小時候,他偶然有一次誤闖父皇書房,就見過一幅畫像,面容和蕊娘有七八分相似,想必那位就是蕊娘的母親。

    以前的他勢單力薄,只能夠拱手讓人,希望她能一輩子身居高位,過的幸福就好。只是,后來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力量,為何不能要她呢?娶她不僅僅是能讓父皇對他另眼相看,也讓讓他娶天下這么好的女子。

    可這些他只能藏在心中,默默制造各種兩人私下見面的機會,讓太后和皇上都能知曉他的心思,甚至這一次,他主動站了出來,替她求情,搬上臺面。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沒有征求她的意見,可是若不這般,就來不及了。

    她連二哥都看不上,肯定也看不上他,甚至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不管她能不能看上自己,如今也只有他能夠好好照顧她。

    巧取豪奪,沒有遵從她的意愿,也顧不得了。以前他勢單力薄,根本不敢和二哥爭什么,如今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卻說蕊娘在家過了幾日,黑眼圈完全不見,整個人油光水滑的,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飯,臉上俱是歡喜。

    孟玨看著女兒道:“爹今兒從外頭回來,經(jīng)過一間果糖鋪,聽說那里有不少新糖,全部是從南邊來的新貨,所以讓掌柜的一樣送了一點兒過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糖好,甜甜蜜蜜的?!表n婉也哄著女兒。

    蕊娘幸福的不行,桌上全部是她愛吃的菜,芋頭煨白菜、腐乳蒸菜、煎的小黃魚,樣樣都是她最愛的菜,沒有那些肥膩的五花rou,紅燒肘子那些。

    孟玨還應(yīng)允蕊娘:“等今年元宵節(jié),我?guī)е銈兡概畟z上街玩兒去?!?/br>
    “有爹爹在,我是萬萬不怕的。”蕊娘笑。

    三人用完飯,蕊娘先回房,孟玨則一把抱著韓婉到自己腿上,掂了掂:“輕了些,怎么這些日子天天休息,還是輕了?!?/br>
    韓婉臉一紅:“約莫是有些水土不服吧。”

    孟玨摟著她入懷,韓婉能聽到丈夫的心跳聲從強健的體魄發(fā)出來,似乎也在敲打著他的心一樣。

    孟玨初履,下頭還有人不知輕重,送了一對胡姬過來,還未等韓婉發(fā)話,人就已經(jīng)被他趕出去了。

    蕊娘在房里聽畫屏形容道:“那對胡姬皮膚是雪白的,真的,很白很白,眼珠子是綠色的,身上一股香料味兒,奴婢還沒看夠熱鬧。就見老爺出去對管事說,從哪兒來給我回哪兒去,咱們這兒沒地兒養(yǎng)波斯貓。”

    “真是的,人家夫妻感情好好地,偏偏送人來,也不打聽清楚。”蕊娘想著爹娘感情很好,這些人也是不長眼睛。

    但是,她特別羨慕道:“爹爹對娘親也真好,眼里從來都沒有旁人?!?/br>
    流螢和畫屏都異口同聲說是。

    別的男人還真的擔心,自家老爺,那真是比太太反應(yīng)還大,每次有人送女人過來,他往往就是覺得是不是別人不知曉他多喜歡太太,所以敢打這個主意。

    蕊娘在次日和她娘見面時,也說了這些,韓婉卻笑道:“傻丫頭,你爹起初可不是這樣的。我們剛新婚的時候,他氣我氣的不行,我真的都想打他了,后來才慢慢變好的。”

    但韓婉閉口不談爹爹的缺點,大抵是不足為外人道,可是蕊娘看她娘的面容,也知曉她和爹感情有多好了。

    下午,建安侯夫人過來探望娘,這位楊夫人據(jù)說從前在閨中和娘的關(guān)系不錯,當然,按照外祖母的說法是,這人表面淡泊名利,其實背地里可是非??释麢?quán)勢富貴。

    上次,她自己來京時,這位楊夫人對她淡淡的,如今卻特地來探望娘,也不知曉為何?

    楊夫人和韓婉是熟人見面,韓婉雖然在病床上躺著,但是待客很是周到。

    彼時,在閨中,韓婉是泰安伯府的千金,高高在上,楊夫人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還因為母親是商賈,只能偏坐一隅。

    如今,一個是侯夫人,執(zhí)掌中饋,得丈夫愛重,在京中舉重若輕,另一個只是個三品參將的武將之妻,進京之后反而還病懨懨的。

    蕊娘見韓婉裝的氣若游絲,連忙道:“楊夫人,我娘她進京來病情沒有起色,還請你見諒。”

    楊夫人對韓婉道:“有個女兒就是貼心,偏偏我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去廟里求個女兒也求不到?!?/br>
    這話太裝了,蕊娘都無語了,難得韓婉還好涵養(yǎng)的道:“那是你福氣好,我聽說你兒子也是文武雙全,這才是你的福氣呢。”

    楊夫人一聽韓婉提起她兒子,并不搭話,生怕韓婉要把女兒嫁給她兒子一樣,只略略說了幾句話,送來的補品還算上乘,就匆匆走了。

    她這番過來,并非是什么探望,只不過是帶有一種“衣錦還鄉(xiāng)”之感罷了。

    甚至楊夫人出來,看到楊錦榮來接他,還道:“你來做什么?被人看到了可不好?!?/br>
    “兒子來接您,您還不高興嗎?”楊錦榮好奇的看了一眼孟府,似乎不知曉娘來這里做什么。

    楊夫人搖頭:“也沒什么,探望一位故友罷了。走吧,先回府,明日我們?nèi)デG王府去一趟,也好為你娶妻?!倍首拥古_,作為伴讀的兒子又不能繼承爵位,若是低娶不成,她聽說荊王府有位小郡主身份雖然尊貴,但才貌平平,她母妃原本是側(cè)室,因?qū)檺矍G王才請封她為郡主,甚至臉上還有點雀斑,但娶妻娶賢,她不在意這些。

    楊錦榮點頭:“一切但憑母親安排?!?/br>
    楊夫人卻心想她剛剛見過了這孟姑娘,的確生的齊整,禮儀妥帖,但是家世不相配,所以她生怕韓婉提起什么,趕緊就走了。

    也因為楊夫人的這件事情,蕊娘稍微放心,心情輕松許多,還安慰娘道:“您看,連侯府都嫌女兒身份低微,更何況是堂堂皇子,所以咱們擔心的事情,興許不會發(fā)生。”

    韓婉看了一眼女兒,卻生怕委屈了她,她自己嫁給孟玨時,公公算得上是高官,大伯也是北府軍統(tǒng)帥,孟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就連她自己也是伯府千金。

    女兒這樣的人才,卻輪到楊氏那種人避之唯恐不及,也讓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就在母女倆各自思量之時,這日下午,孟家卻迎來一個真正的郡主,六皇子帶著小郡主悅兒上門了。

    第40章

    蕊娘起身, 滿頭霧水,韓婉則重新躺回床上,蕊娘趕緊讓人穿鞋, 又出去見那兩位。

    六皇子再見她,知曉她家中母親重病, 故而穿戴十分簡素, 饒是如此, 她簡單一襲青衣,卻顯得她仍舊清麗可人, 竟然比在宮中愈發(fā)出眾。

    他很好掩飾自己的眼神,連忙讓她起來:“你不必行此大禮, 是悅兒她想你了, 昨夜想的哭, 被父皇派過來探望的人知曉,特地讓我?guī)齺?,讓你陪她玩一會兒。等晚了,我再帶她回宮, 我們微服而來, 不必驚動?!?/br>
    蕊娘看到小郡主眼眸全是喜悅,也忍不住一笑, 立馬雙手伸出來:“郡主?!?/br>
    悅兒立馬就跑到蕊娘旁邊:“心心jiejie, 我好想你?!?/br>
    蕊娘摟住她, 覺得很是溫暖:“回來數(shù)日, 我也想你。”

    六皇子見她們擁抱在一起,忍不住掛起笑容, 又對蕊娘提道:“孟表妹, 令堂聽聞病情稍有好轉(zhuǎn), 我打算去探望令堂。”

    蕊娘推辭不過,只得帶他去了。

    韓婉卻是出乎六皇子的意料,在六皇子眼中有這么大的兒子女兒了,必然是婦人模樣,總是慈愛和藹這樣的人。但看到韓婉,似乎就能看到蕊娘作婦人的樣子,她們母女有七八分相似,韓婉雖然三十余歲的年紀,卻滿身書卷氣,看起來沉靜安謐,如今雖然帶著病氣,看著憔悴,卻氣度出眾。

    “孟夫人,莫要行禮,我是來探病的,若是勞動您,反而是我的不是?!绷首訐屜纫徊剑摲鲰n婉起來。

    蕊娘站在一旁,暗道這位六皇子平日最講究尊卑,今日卻這般禮下于人。但能免去母親三跪六拜,倒也是讓娘輕松些了。

    韓婉也是今生頭一次見到六皇子,他年紀和自己的女兒相仿,個頭卻高出女兒一大截,這是賢妃的兒子。上輩子,她居宮中,皇上雖然對她專寵,但是對賢妃很是敬重,苗賢妃對皇上也是素來無私,皇上雖然不愛她,卻格外敬重于她。

    只是她的兒子卻和苗賢妃完全不同,他沒有那么深沉,是個眼眸明亮的少年。

    韓婉一笑:“多謝祁王殿下探望臣婦,臣婦并無大事,只是思念女兒,蕊娘的事情也要多謝你。我們?nèi)锬锼貋砣涡?,我身體不好,從小對她管束不多,在宮里也是多虧了您照看?!?/br>
    六皇子看了蕊娘一眼,以前總覺得她是個十八項全能的姑娘,沒有任何短板,但在親娘身邊,她雖然站著,臉上卻是松弛的,看向孟夫人的樣子完全就是小兒女姿態(tài)。

    所以,他在韓婉面前很是夸耀蕊娘一番:“哪里是我?guī)退?,分明是孟表妹她為人周全,太后娘娘對她寵愛萬分,平日里就說我們這些做孫子的,只怕還沒有表妹妥帖。原本我以為孟表妹就已經(jīng)是千伶百俐的了,沒想到見到您,才知曉言傳身教四字?!?/br>
    是人就喜歡聽好話,韓婉也不例外,但她前世今生聽的奉承話不少,并不是那種輕浮淺薄之輩,故而,只是淺笑道:“六殿下真是妙口玉言,臣婦還要……咳咳……多謝您來探望我。只可惜我如今體弱,等臣婦下次身體好時,待您上門,必定好生款待?!?/br>
    “臣婦最擅長作鹿rou,您若不嫌棄,下次您來,我必定親自下廚?!?/br>
    一席話說的又親熱又妥帖,讓人聽了都心生歡喜,六皇子也覺得心里妥帖。

    蕊娘又出去牽著悅兒的手去她小廳里玩,因悅兒又要扮家家酒,她也只好把六皇子也請進去。六皇子看孟家府邸茂林修竹,雕梁畫棟,廊下還掛著別致的燈籠,各色畫眉鸚哥,甚至一路行來,外面下雪天,蕊娘的花廳里居然是用琉璃做的屋頂。

    見六皇子看屋頂,蕊娘道:“我父親知曉我畏寒,但又素來喜歡觀雪,所以特地尋了琉璃做屋頂,這樣既能看到雪景,人身上也暖和。”

    天家父子都是充滿算計,六皇子想二哥的事情,雖說各方推波助瀾,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皇上也想拔掉這位十分有人望的二皇子。

    他們做兒子的,更多就是君臣關(guān)系,孟家卻不同,孟夫人溫婉善良,孟將軍很寵愛蕊娘,沒有任何利益夾雜其中。

    也難怪蕊娘對進宮,實在是不熱衷。

    “你父親實在是疼你,你是個有福氣的人?!?/br>
    不知為何,蕊娘覺得六皇子今日說話十分好聽,她看向六皇子態(tài)度也松動了幾分,不再那么緊繃:“您今兒怎么說話跟吃了蜜似的,您是皇子,我只是個小小的民女,可當不得您如此?!?/br>
    尋常二人說話,尤其是蕊娘對六皇子非??蜌?,如今卻語帶輕松。六皇子興奮異常:“什么小小民女,我看你膽子大的很,那日你替我在皇后面前周全,膽大包天的很?!?/br>
    “您還記著這件事情呢。”蕊娘笑。

    悅兒原本是想過家家,哪里知曉來花廳這里就迷瞪了,蕊娘讓人抱著她進自己的臥房去,又看著六皇子道:“總得尋個可心的人在身旁服侍,她年紀還小失去雙親,這樣不是長久之計,身邊必定得有個可靠的人才行啊?!?/br>
    蕊娘心想自己就是再同情悅兒,也總不能陪著她一輩子,她也有自己的家。而悅兒養(yǎng)在太后那里,年紀太小,身邊跟著來的乳母庸碌,下人又是因為太后嫌棄不好,親自送的丫頭過去的,這些人悅兒似乎都不太喜歡。

    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姑娘,所以也難免為她籌謀一番。

    六皇子感嘆:“悅兒一心想著你,偷偷問我是不是你被趕出去了,所以特地鬧一番,想讓你受到重視,你在府里卻也為她殫精竭慮,你們認識也并不是太久,怎地都為對方著想?”

    蕊娘聽了這話一時感動道:“這人和人不就是講究個緣法嗎?有的人就是日日在一處,興許互相猜忌,互相算計,最后疏遠,而有的人不過寥寥幾面就能引為知己?!?/br>
    這番話倒是說到六皇子心里去了,他平日最喜三俠五義,為人爽綽大義,輕錢財重情義,故而他喜道:“就是如此?!?/br>
    蕊娘見他附和,忍不住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又辭道:“小郡主在我房里睡,我得進去陪著他,我讓管家?guī)е钕履谖覀兏瞎涔?,若是累了,在這里歇歇?!?/br>
    六皇子心里一熱:“你母親還病著,我倒是不好逛,下次等你父親回來,讓他作陪。如今我先瞇一會兒,等會兒悅兒若是醒了,你打發(fā)人過來喊我就是?!?/br>
    蕊娘頷首,轉(zhuǎn)身離去。

    六皇子又覺得她在時,這里溫馨的緊,她這么一走,明明地龍燒的很旺,卻莫名冷清起來。

    而屋里的悅兒睡的正香甜,蕊娘拍著她的背,唱著童謠,這孩子睡了半個時辰自己醒了,還抱著蕊娘的小白象。

    蕊娘還像以前那樣替她梳著小辮子:“臣女給您用這幾朵絹花成嗎?這是京中最時興的絹花,又輕巧又好看,你聞聞,是不是還有香味。”

    小姑娘們都喜歡這些,偏偏太后那里雖然錦衣玉食,但太后守寡多年,又一心撲在政務(wù)上,哪里管一個小丫頭片子穿戴。樂令姿等人倒是拿了各樣的手絹,可她們都是說一句話,話里話外讓小郡主表功,教小郡主說她們的好,讓悅兒厭煩不已。

    蕊娘卻沒有任何要求,甚至也不把她當小郡主看待,只當自己的親meimei一樣。

    悅兒拿了一枝要簪在蕊娘頭上,蕊娘也讓她簪,悅兒咯咯咯的笑:“心心jiejie,你真的好看?!?/br>
    “我們小郡主也是個美人呀,可是您若真的喜歡我,日后就不能隨意出來找我了。在宮里一次兩次逾矩可以,若是逾矩多了,就容易讓人說您驕縱。您既然喊我一聲jiejie,我看您年紀小,但是是個懂事的小姑娘,要把我的話記住?!比锬镆彩强嗫谄判摹?/br>
    悅兒年紀小,卻小聲道:“我知道,我也是想你想的不行,所以就故意哭鬧要出來,日后我不會了的。”

    蕊娘替她把最后一朵絹花簪好,欣慰道:“好啦,這樣我們小郡主就是最美的小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