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難為 第27節
“孟姑娘別說笑了,我就是貪玩罷了,不過,也得虧奴才貪玩,家里遭難才逃過一劫。后來進宮沒多久,遇到干爹,干爹提攜,又遇到您這么好的主子。”小安子發自內心道。 蕊娘看著小安子道:“你放心吧,即便是你日后不跟在我身邊,我肯定也會好好安排你的。” 善待對自己好的人,毫不猶豫的痛擊傷害過自己的人,這是她處事的原則。 原本剛進宮時,五位皇子都未成婚,蕊娘總覺得自己能夠選一位的,事實上她混到太后這里,算得上走的最好的一步棋,只是沒想到越在宮中,她就越發現皇子們其實受到約束很大,也身不由己,雖然有一定的權利卻并不大。 越在宮中越覺得殘酷,她才知曉太后把先帝除她生的之外的其余的皇子全部殺了,而蕊娘也能察覺到陸氏宗親表面依附太后,實際上都不太服氣。 只是現在太后的人都身居要職,但他們不會永遠身居要職,除非太后篡位,終究天下還是陸家的天下。 她這樣的龐太后一脈出身的人,如今仗著龐太后威名嫁給皇子了,日后會不會和曾經先帝的竇王妃一樣,也會因為龐氏一族被殺。 據說先帝在藩地時和竇王妃簡直是如膠似漆,要多好就有多好,這也是她把目光投向晉王世子的原因。 只是成親這種事情似乎是不可能勉強的,不是挑大白菜,看著條件合適就趕緊鋪上去。 說白了,她終究還是在父母相愛的環境下長大的,之前來京最主要的緣由是怕受大姐和離影響,否則娘也不需要她一定嫁給表哥。如今前姐夫被流放,寧國公主也過的不好,危機解除,蕊娘自然不傻,也不愿意再在宮中耗下去了。 秋千很快就由小安子帶著幾個小太監做好了,蕊娘先慢慢蕩了一會兒,等風大的時候便讓流螢和畫屏替她推高些,裙擺似乎都迎著風蹁躚起來。 “高些,再高些。”蕊娘呼道。 流螢望著自家姑娘,對畫屏道:“我們姑娘好久都沒這么笑過了。” “是啊,姑娘以前的性子也不是這么沉穩的,常常睡懶覺挑食,還跑去捉弄二少爺,和別的閨秀斗嘴也常有,如今卻古井無波,就是笑也是那樣提提嘴角,沒到心里去。”畫屏心思沒有流螢細膩,但也能見微知著。 蕊娘打秋千時,總有一種難得的輕松,不遠處的六皇子看著她裙擺蹁躚仿若蝴蝶一般翻飛,笑聲在這里他都能聽到。 六皇子忍不住想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據說晉王世子給她送東西,她也常常婉拒,對五哥和二哥都似乎沒有意思。 思及此,他又看到晉王世子了,六皇子冷哼一聲,□□薰心之輩。 “六殿下怎么在此?”陸令舒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六皇子笑道:“皇祖母要和幾位母妃去游湖,我這不是要安排一二。”其實他是在觀察往常往皇祖母這么私下遞奏折的人,父皇一日不能掌握真正的權利,他們這些陸氏皇室子弟都要受到龐家挾制。 只是,皇祖母到底年紀大了,即便身體很好,也未必能踐祚許久,將來天下總會是父皇的。 但這些只是他轉瞬即逝的想法罷了,很快就和陸令舒說起其他的事情,讓本來準備去蕊娘那里獻媚的陸令舒只好隨他離開。 過了幾日,蕊娘陪著太后一起游湖,湖光山色,雨霧朦朦。六皇子還請了幾位樂女在湖中彈琴奏樂,實在是大飽眼福。 許淑妃對苗賢妃道;“說起來還是咱們六皇子會辦事,難為他年紀不大,樣樣都辦得這般妥帖。” 苗賢妃向來不為所動,但是聽人夸獎六皇子比夸獎她還要動容,“依照我看,還是四皇子有孝心,這么遠還特地差jiejie你最愛的血蛤過來,我們才是羨慕呢。” 龐皇后豎著耳朵聽著,偶爾臉上有些黯然。 蕊娘想這宮里的女人若是沒有自己的消遣,還是得有個孩子好,看莊婕妤雖然位份不高,但去歲生了一位小公主,都能說上幾句話,而龐皇后地位尊貴,卻顯得很尷尬,只能擺著架子。 而太后卻很自在,她的胃口比妃嬪要好,欣賞起歌舞來還信手拈來的故事:“先帝在的時候,升平坊舞姬眾多,有的擅長胡旋,有的擅長綠腰,有一位舞姬卻更像公孫大娘一般,十分擅長舞劍,每次看她舞劍都有一種刀光劍影,力破山河之感。有一年打韃靼時,原本士氣低振,畢竟那個時候我們大齊雙線作戰,先帝遂讓她去舞劍……” 說到這里,龐太后停了下來。 正常而言,這個時候應該龐皇后接話,哪里知曉龐皇后在發呆,還是許淑妃覺得場面冷清,又“急切”問起:“太后娘娘,那最后咱們大齊勝了嗎?” 龐太后一哂:“若是不勝,也不會說給你們聽啊。” 大家都很捧場的笑起來,樂令姿正好帶著宮女們送上糕點,曹慈坐在賢妃娘娘身邊,似乎察覺到蕊娘的目光,對她燦然一笑。 三公主是五皇子的親meimei,可她們兄妹性格不同,三公主很受寵,性子活潑自然,今日趁著游湖,還跟皇太后提出過乞巧節。 “好啊,你們幾位未出閣的姑娘都聚在一起玩玩也好。” 蕊娘自然也在其中,乞巧節有個習俗是用蛛絲乞巧,她自己倒是還好,也不愿意去搶這個風頭。哪里知曉流螢畫屏和小安子三個卻是四處替她尋找蜘蛛,只是這里都打掃的干干凈凈的,哪里去找結網長灰的地方。 “平日你們三最是勤快,把外面的粗使嬤嬤支使的團團轉,如今倒好尋不到蜘蛛了吧?”蕊娘拿著書偷笑。 這番話,自然招來三人一致怨懟,蕊娘也只好隨他們去了。 就是沒想到途中碰到六皇子,他悄悄塞了個一個盒子給自己,蕊娘懵了,沒有接受:“六殿下……” “原本是送給四妹的,多帶了一份,你是她的伴讀,拿著吧。”六皇子往小安子那里一拋,似乎天經地義。 怕蕊娘拒絕,他又道:“曹姑娘那里也有。” 如此,蕊娘才接受。 六皇子送的蜘蛛很大,在那日雖然沒得到頭彩,但也只比四公主的差一點,居然比三公主的蜘蛛還要大。 流螢笑嘻嘻的拿著妃嬪的賞賜道:“咱們算是白得了這份賞賜。” 蕊娘道:“是啊。” 六皇子聽到這個結果也十分滿意,他也算是為上次嚇到蕊娘的道歉,只是可能她永遠都不可能知曉緣由了。 有三公主在,她們永遠不缺事情做,據說她找到整個避暑山莊最高的樹,把自己的心愿寫在彩紙,折成如意方勝的四方模樣,再掛在樹枝上,這樣心愿就會實現。 蕊娘明年及笄,心中也有些女兒家情思,總想找個托付終身的人,又覺得都不大成。她心中未必不焦急,還不能表現出來,她若亂了,下面的人也難為。 以前,她從不信這些,今日卻鬼使神差的信了。 夜里,避開人群,小安子在前面提著燈,蕊娘穿著披風,主仆二人準備去那兒掛許愿符去。巧的是路上碰到了正帶人巡邏的六皇子,他詫異的看著自己和小安子:“這么晚了,等會兒各處就要下鑰了,你們這是去哪兒?” 小安子一時踟躕,不知道說什么。 蕊娘則上前一步,看向六皇子道:“我們打算去許愿樹那兒掛符,求求你了。”她說完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做祈求狀。 只覺得六皇子凝視了她片刻,才好笑道:“那邊偏僻,我撥兩個侍衛給你們,記得快去快回。” 蕊娘舒了一口氣,平日見他幾次,大抵能猜到他這個人傲慢古板,自己若是硬杠反而不好,還不如裝的弱勢些,見他同意了,蕊娘歡喜的帶著小安子去了。 轉身時,又聽六皇子笑道:“平日看你超凡脫俗,總氣定神閑,以為你與旁人不同,原來你也會如此。” 蕊娘聽出他語氣中有調侃打趣之意,臉色微紅,腳步頓了一下,又匆匆走了。 在兩個侍衛的幫助下,她終于掛了上去,似乎心愿已了,才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走后,六皇子就到了這里,他想蕊娘一直不肯接受二哥,到底是為何?她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二哥? 他想替二皇兄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拿到手里的紙做的十分精致,六皇子拆開都破費功夫,打開來看,信上的字卻讓他愕然,又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八月過后,避暑山莊晚上開始冷起來,甚至流螢還拿了鴨絨被過來,輕便暖和。 龐太后也很快就要帶著妃嬪回宮了,這次再回宮中,頭一件喜事便是二皇子次妃卞寶云有孕的消息,龐太后十分開心。 這個消息還是陳晚晴親自來報的,她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反而道:“我年輕,也未曾生養過,偏我們王爺的母妃又早早去了,我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只請太后娘娘派個人去照顧。” 這樣似乎是在撇清關系,但龐太后卻很關心,還真的派了兩個嬤嬤而去。 陳晚晴的臉上沒有絲毫嫉妒,仿佛別人曾經說她擅妒都是假的,她還把身邊的侍女開了臉給二皇子做妾。 樂令姿代替龐太后送了一趟補品之后,也過來蕊娘這里說話,“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我才知曉什么叫做門庭若市。幸好我是從長樂宮去的,還見到了二皇子一面。” “既這么好,你怎么不留下算了?”蕊娘戲謔道。 樂令姿全然沒有半點女子該有的羞赧,她看著蕊娘道:“孟姑娘,我也不瞞你,我們做女官的,無非就是兩條路,要么一輩子在宮中做女官,比宮女好點兒,再有就是給人做小老婆。可是我也不能白白給人做小老婆,誰知道這個人能不能長久……” 這個樂令姿還真的是個“真小人”,算計你了,會真心實意的認錯,下次有好處再坑你不誤,但也偶爾會說說真心話。 但是小人你還真的不能得罪狠了,要有手段壓制她才行。 蕊娘見她如此說,也不和她說什么小老婆的話,只道:“你是個明白人。” “那是自然。”樂令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實蕊娘知曉樂令姿應該是私下投靠了某位皇子,但并非是二皇子,所以才有如此言語,而她為何同自己說,大抵是想讓自己別礙事。 太后自從行宮回來之后,精力不如之前,往常每頓飯能吃幾碗飯,紅燒rou燒豬蹄照吃不誤,前兒膳房特地做了羊頭簽,太后只略嘗了十根左右,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作為中書女官,樂令姿早已是秋風未動蟬先覺。 英雄總有遲暮的這一日。 蕊娘其實也察覺到了,但她的想法和樂令姿完全不同,樂令姿父親兄弟全部指望她,她也以龐太后這里為跳板,為自己謀一個好去處。而表兄韓羨帶來一封母親的信,信上是母親說的非常簡短,只有一句“盼吾兒速歸”。 若龐太后倒下,蕊娘總覺得龐氏一系的女子都要遭受大清洗。 她和樂令姿身份不同,她若嫁肯定是做正室,影響極大,而樂令姿雖然是龐太后身邊的人,如今出賣龐太后,將來只不過是一個妾侍,無人關注,也無人留心。 因此,她待龐太后依舊如此,甚至龐太后胃口不好時,她還會讓膳房做些小食進獻。 但外人卻看不出絲毫分別,龐太后喜歡蕊娘的善解人意,賞賜也愈發多了起來。連韓老夫人私下進宮都道:“太后肯定會給你指一門極好的親事的,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婚期在明年,只等明年就見分曉了。” “孫女兒可沒想這么多。”蕊娘害羞。 韓老夫人和泰安伯府卻抱了很大的希望,只是提起郭妙儀的時候抱怨了一句:“嫁進來大半年了,還未有身孕。你表兄不喜歡什么,她偏偏又要你表兄做什么,我看他二人有時候吵的不可開交,有時候又自己好了。” “這樣豈不是很好。”蕊娘道。 韓老夫人素來善解人意,她道:“宮中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未成親,晉王府對你仍舊有意,我看都好。” 反正對于韓家人而言,既然是沒嫁給儲君,那么嫁給其余皇子并沒有什么區別。五皇子示弱這些日子,雖然差事不多,但跳脫名利之外,聽聞皇上對他多了幾分欣賞。 而臨走之前韓老夫人還是對蕊娘說了一句:“據說二皇子有意延攬你父親,卻被你父親拒絕了,你在宮中可要小心二皇子一派的人。” 蕊娘又被這個消息震驚,她爹現在馬上要回來掌五軍營,這是京城三大營之一,官位未必高,卻護衛京師。父親拒絕也很正常,即便儲位已定,軍權這么敏感,父親也不會同皇子們勾結。 然而,不接受延攬,就會得罪二皇子,別看二皇子平日仿佛脾氣很好,但這種涉及奪嫡,攔路石都可能會被搬走。 二皇子的書房也果真在討論這個問題:“大哥當日能夠造反,就是因為他的岳父是忠勇侯,還是南衛軍提督,如今南衛軍由天子親領。那么,京中三大營救一定要有我們的人。” “二哥說的很是,三大營拱衛京師,尤其是以五軍營最為重要,哪里知曉孟玨不識好歹?”四皇子私下已經找天師問過,算二皇子似乎會登上大寶,天師說肯定,這個消息只有他們兄弟三人知曉,如今看起來勝算極大,也自然要早作打算。 六皇子垂眸:“二哥,我看孟家就是不識好歹。” 二皇子不知曉在想些什么,只對四皇子道:“四弟,麻煩你去聯系朝臣,先推舉我們的人去神機營。” 四皇子不敢耽擱,連忙離去。 留下六皇子,他看著二皇子道:“二哥,雖然你很喜歡孟姑娘,但她一直不識抬舉。如今既然孟玨不接受延攬,那便算了吧。” 二皇子卻拿出一封信遞給六皇子:“這是泰安伯府有人告訴我的,我當時只知曉韓嫣私奔,又顧念韓羨,所以隱而不發。近來卻有人告訴我說韓嫣和其夫曾經出現在襄陽府,投奔了孟家……” “我從不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但這個人言之鑿鑿說當初韓嫣私奔就是孟姑娘有意促成,故意上京就是為了先引誘韓嫣上當,再頂替韓嫣進府,這也是為何當初咱們在韓老夫人的壽宴上能看到她的緣故。” 六皇子有些接受不了:“怎會如此?” 二皇子看他的反應,了然在胸,又道:“你兩位嫂嫂如今已然是將相和,原來她們都誤會了對方,據說當初就是孟姑娘想設計她們,先讓你卞嫂嫂被燙傷,再推到你二嫂身上,這樣她就能夠嫁給我。后來,你卞嫂嫂嫁給我做側妃,她才決意和我斷絕關系。我到今時今日才明白原來如此,也是怪我。” 六皇子聽的更是怒不可遏,他見到的二哥為了孟姑娘費盡心思,怎知這居然是一位蛇蝎美人?原本他偶然聽到曹慈和婢女說起湯婆子事件提到,怎么那么巧孟jiejie提到湯婆子,卞jiejie就遭殃,大家卻都以為是二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