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難為 第17節
至于蕊娘,在宮中生活需小心謹慎,她是不會露出任何話柄的。 曹慈看著曾經卞寶云睡過的床道:“唉,卞jiejie雖然總是吵著我睡覺,但是她對我也很好,我有不會做的詩賦,只有她不嫌棄我慢,還細心要教我。孟jiejie,你說再過半年,卞jiejie還能回來嗎?” 蕊娘道:“這恐怕很難了。” 估計是很難了,因為蕊娘那日不止發現卞寶云還不只是被湯婆子燙傷,甚至在她那日她去卞寶云床前觀察她燙傷的傷口的時候,發現她頭發落下許多在枕頭上,手腳微微顫抖,還時常扶著腰說腰酸。 恐怕不被燙傷,也在之前被人投毒過。 卞寶云太有優勢,又沒有防范心,她又天生很能共情別人,讓大家都很喜歡她。蕊娘也有些物傷其類,她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蕊娘猜的是對的,龐太后也是這樣說的,她對身邊的心腹邵嬤嬤道:“讓那些人好好的為卞姑娘治病,要什么珍貴藥材若有不趁手的就從宮里拿。” 邵嬤嬤也是很可惜:“卞姑娘實在是太可惜了。” 龐太后手腕上從不戴佛珠,聽邵嬤嬤這么著,只道:“也許是好事兒呢,她還年輕,生的漂亮,心腸又軟,不適合進宮。在宮外,興許還能安生。倒不如孟家那個丫頭,她娘當年攪風攪雨,把皇帝和晉王都迷的死去活來。晉王前幾日還進宮說想為他兒子求娶孟家丫頭,這姑娘才智只配個藩王世子可惜,我看她要是和她娘一樣的功夫,皇子們就亂了,日后就是我這個定海神針出來了。” 邵嬤嬤聽了莫名一悚。 第24章 過了月余, 陳晚晴進宮,成了紫禁城的新嫁娘,也是名正言順的二皇子妃。龐太后則準備出宮去皇家寺廟禮佛, 昭帝讓龐皇后、后宮妃嬪及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和兩位公主隨駕,又讓二皇子和三皇子兩位年長些的皇子籌備太后出行事宜。 能夠跟著出宮的人, 當然都歡呼雀躍。 曹慈眼巴巴的看著蕊娘道:“孟jiejie, 你說我們能不能跟著去?” “我當然想跟著去啊, 進宮這一個多月,每日規行矩步, 若能出去透氣就好了。只是這些也不是你我說了算,還得看上邊怎么說。”蕊娘笑道。 曹慈拍了拍腦袋:“不如我們去求求四公主吧。” 蕊娘搖搖頭:“我就算了, 你和四公主關系更好些, 你們又有親戚關系, 開口也方便些。” 據說曹巡撫現在的夫人雖然是宗女,但是是繼室,曹慈之母是曹巡撫的原配,出身一般, 是個小官之女, 親戚關系也疏遠。但隨著苗賢妃發達后,曹慈父親又是顯宦, 兩邊竟豐年過節走動起來。 曹慈聽蕊娘這么說, 眼睛一亮, 但還是泄氣道:“還是算了, 我怕開口。” “那咱們就聽天由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蕊娘笑瞇瞇的拿著繡繃繡花說話, 見曹慈在旁畫著花樣子, 自己也低頭繡花。 忽見, 黃姑姑推門進來,很是歡喜的樣子:“兩位姑娘,方才奴婢接到消息,說是四公主正在太后那兒請安,大皇子妃問起四公主讀書的事情提及您二位,太后就說讓你們都跟著去。” 蕊娘和曹慈對視一眼,都喜呼道:“這可實在是太好了。” 若說之前曹慈一直梳著丫髻,但現下她生辰已過,都十四歲了,只是從雙丫髻變成三丫髻,配著她那張娃娃臉,看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 連流螢在收拾箱籠時,都忍不住覺得奇怪:“曹姑娘也十四了,不過是比您小一兩個月,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小,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蕊娘也在想是為何?她總覺得曹慈身上有太多謎團。 此事不提,蕊娘還要和曹慈一去起長樂宮給太后謝恩,畢竟這次她們兩個伴讀能夠去,都是托龐太后洪福。而往深了說,蕊娘外祖母是龐太后親妹子,曹慈是代替曹蘊真進宮,曹蘊真也是龐氏之女,她們算是龐太后的人。表面上說是太后慈悲為懷,從私心而言,也是太后抬舉她們。 當然,也不能空手去見,姑娘家們在閨中一般都是送幾色絲線,蕊娘自己畫的花樣子,特地制了一對荷包,顏色鮮亮。 曹慈見到滿是自卑:“jiejie怎么手藝這么好,不知這是什么繡法?” “這是在紅色緞子上用的平金繡的繡法做成的蝴蝶樣式荷包。”蕊娘說完,又見曹慈做的也是蝴蝶,她笑道:“你的也不錯啊,你是做的雞心式樣的,我是做蝴蝶樣式的,就是樣式不同罷了。” 曹慈抿唇:“日后我可得好好同孟jiejie你學學。” 蕊娘催促道:“走吧,我們還得去長樂宮呢,別耽擱了。” 從兆祥所去太后處,宮妃皇子妃們都有轎輦肩輿可以坐,她們就只得走路了。曹慈因為裹腳的緣故走不快,蕊娘還不得不等她。 三寸金蓮被世人夸耀好看,但所受折磨也多,韓氏就沒給蕊娘裹腳,蕊娘小時候打耳洞還能忍受,裹腳她受不住。 好容易到了長樂宮,原本準備請安完就走,哪里知曉太后請她們進去見面。 這是蕊娘第二次來長樂宮了,之前她過來不過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如今卻已經是局中人了。在原位置,她和曹慈行大禮。 龐太后今日穿著家常圓領褐色偏襟襖,頭上梳著簡單的元寶髻,和尋常老人一樣。根本就不像是外面說的那種牝雞司晨,似乎再有第二位武則天要問世的樣子。 “你們進宮這些日子,可習慣宮中生活了?”龐太后放下手中的書問道。 蕊娘和曹慈都道習慣。 龐太后笑道:“既然習慣了,那日后你們也不必再兆祥所住下了,你們住的那里偏僻。曹姑娘你是苗賢妃的表侄女,年紀看著還小,又是四公主的伴讀,我今日問起賢妃她說要讓你住到她那兒。至于蕊娘,你就住到我宮里來。” 在殿內的樂令姿見狀,心道曹姑娘雖然是顯宦之女,到底和太后半點關系也無,甚至只是曹蘊真的族妹。孟姑娘卻是韓老夫人的外孫女,關系到底更親近一些。 但是太后在之前,卻沒有透露半點口風,樂令姿心想難道太后是臨時起意。 蕊娘和曹慈哪里知曉今日只是要來謝恩,卻要搬離兆祥所,二人卻不敢在龐太后面前遲疑,都連忙謝恩。 索性,蕊娘的行李并不多,龐太后發話,她的東西自有小太監幫忙收拾來。只是從此要和曹慈分開了,曹慈很舍不得分開,還是蕊娘安撫她道:“你去賢妃娘娘那里住下也好,總歸比兆祥所要好多了,娘娘若能器重你,豈不是你的造化。” 曹慈感嘆一聲:“jiejie,我們在宮里,什么都由不得我們自己。” “是啊。”蕊娘也是覺得如此,似乎從上京之后,她就發現了,即便是權貴又如何。表哥是堂堂伯爵府的世子,他不愿意娶別人,還不是依舊要娶,看似金尊玉貴的人,實際上也有更高的人壓迫著她們。 二人分別,蕊娘住近了太后長樂宮身邊的后殿,那里還帶一間小院子,畫屏和流螢也能有一間耳房可以輪流休息。 宮中的人真的非常會看風向,平日蕊娘在兆祥所吃的都是溫熱快涼的菜,有時候菜上的油都膩住了,在龐太后這里吃的是太后小廚房的菜,六道菜兩道湯,甚至還有點心,甚至還有個小太監供她使喚。 剛用完飯,樂令姿就過來送頭油牙粉來,蕊娘招呼她坐下。 樂令姿連忙擺手:“我就不坐了,晉王妃過來了,正陪著太后用飯。她愛用面茶,我得去小廚房備下。” “晉王妃常來嗎?”蕊娘問道。 樂令姿點頭:“常常過來,有時候早上過來,宮門快下鑰了才走。” 聽說晉王妃之所以很有地位,就是得到龐太后的喜愛,故而她和龐太后這個婆婆在一起的時候比和丈夫晉王在一起的日子還多。因為她想的很明白,丈夫之所以還對她有幾分客氣,正是因為她和太后的關系緊密,別人高看她三分,連韓老夫人當初想讓她嫁給表兄,都準備走晉王妃的路子。 這個時候晉王妃剛陪龐太后用完飯,龐太后看著她期期艾艾的樣子道:“怎么,是晉王讓你進宮再探我的口風?你不必想了,讓晉王世子選別人做世子妃。” “是,兒臣知道了。”晉王妃對孟家那個丫頭當兒媳婦并不執著,哪里知曉晉王自己卻上心了,她猜測應該是當年晉王不曾和韓婉結成連理,故而想締結良緣,還好太后否決了。她和晉王雖然雖然冷若冰霜,可也不愿意讓丈夫老情人的女兒來惡心人,尤其是丈夫還有這個心思。 龐太后問道:“二皇子成婚后就要搬出宮里,聽說他的府邸和你們晉王府相鄰?” 晉王妃頷首:“是啊,就隔著一條街,兒臣經過那兒時,仿佛都要修好了。這下好了,那二皇子妃是個爽利人,她在閨中時我就見過了,日后不知道把皇子府打理的多好呢!” “我聽說老大去荊王府了,老三和老五也去了?”龐太后淡淡的道。 晉王妃平日進宮表面是陪著太后說話,其實也是替她四處打聽消息,面對太后她當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正是,都是去探卞姑娘的病的。五皇子送了幾位名醫過去,三皇子急的不行,又說罵荊王府的人不夠用心呢。” “唔,我知道了。等會兒讓樂女官給你弄點面茶喝,我還有事。”龐太后沒想到卞寶云還很能吸引人的,生病了還有這么些皇子探望。 晉王妃知曉龐太后可不是一般婦人,這把年紀還能和皇帝平分秋色,甚至占上風,龐家也沒有被清君側,或者被迫退出,是個極其厲害的人。 她喝完樂令姿送來的面茶,連聲夸道:“你這孩子最是手巧,看來王爺當年送你進宮是沒錯的。你家中不必惦記,你爹如今升官了,你弟弟也跟在世子身邊出入。” 樂令姿嘴上感激再三,又說起蕊娘在后殿,晉王妃挑眉,打算去看看蕊娘,如此樂令姿才從內殿退出。 在太后這里,去歲一起過來兩位女官,樂令姿和另一位姐妹一道進宮的,她們都是王府屬官的女兒,她擅長女紅烹飪,另一位則擅長梳頭插戴。 樂令姿難得喘息的功夫,就去找了胡女官,二人年紀相仿,湊到一起才能說些心中的秘密。她二人見小太監送了不少料子去后殿,胡女官難得道:“這位孟姑娘真是好命,無論如何都是皇子妃的命了。” “那是,誰讓人家出身高貴呢。她們這些名門千金,生來就是做人上人的命,莫說是這位孟姑娘,就是那卞姑娘,身上燙的水泡,出宮了三位皇子都惦記著。”胡女官都不知曉自己是什么心情。 樂令姿笑道:“我看卞姑娘比孟姑娘更受歡迎。” 胡女官搖頭:“她就是再討皇子們歡心,太后和皇上都不為她指婚,那也沒用啊。而太后對孟姑娘不錯,孟姑娘前程興許更好。” 樂令姿笑著的臉,突然僵了一下,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自己受寵固然重要,但卞姑娘一開始就投靠錯了對象,什么三公主許淑妃,這些人有一定話語權,卻不是實權人物,誰還有龐太后一錘定音重要。 如果卞姑娘是龐太后罩著的人,即便陳晚晴千般手段,她怎么敢隨意動手。即便動手,也得考慮后果,龐太后不撕碎她才怪。 這位孟姑娘真的是沉的住氣,她只在皇上和太后這里獻媚,在別人面前卻是淡淡的,裝出一幅冰清玉潔不卑不亢的樣子,這些閨秀們果然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的。 被腹誹的蕊娘正和晉王妃在說話,之前她去探病時,晉王妃雖然躺在床上,但地位是高高在上的。現下卻不肯讓她行禮,還很是親熱:“你這孩子,得虧你搬了出來,兆祥所都是伺候公主皇子的,你們這些大臣之女進去,哪里有人照顧你們。” 蕊娘當然不會順著她的話抱怨,只是道:“您說的這些倒是還好,就是見不著親人。現下在這里見到您了,總覺得分外親近。” 晉王妃見她不過才來一日,這里收拾的井井有條,說話也是完全沒有自矜之意。比起龐太后,她還是愿意和蕊娘說話,畢竟沒什么壓力。 “這倒也是,你平日倒是和太后一樣,都愛看書。”晉王妃雖然認識幾個字,但也只是為了管家,并不做學問。 因為晉王妃進宮,臉上糊了妝,看起來倒是明艷嬌貴,蕊娘連忙道:“其實看書也不過是打發光陰罷了,哪里敢和太后娘娘相提并論。倒是王妃你,我聽外祖母提起你說你最有才干了,說有一年直隸幾處大荒,連伯府都開始吃糙米,您家里卻井井有條,還能組織護衛出去打野味孝敬宮中,您怎么那么厲害的?” 這當然是晉王妃第一得意之事,若非她不姓龐,現在的皇后給她提鞋都不配。 因此,晉王妃侃侃而談起來,蕊娘聽的還拿紙出來記好筆記很是認真,晉王妃越發高興,似乎找到了聽眾似的。 一直聊到下半晌,龐太后那里傳膳,讓晉王妃和蕊娘都過去,晉王妃才歇住。 龐太后并不似一般的老年人吃的清淡,她居然吃紅燒肘子,還吃的非常暢快。吃完肘子,還一個人小酌了兩杯酒,紅光滿面。 她看到蕊娘只吃一小碗,自己吃了兩碗飯還意猶未盡時,反而對蕊娘道:“你別看哀家這般,以前我年輕的時候,一盤紅燒肘子,一盤烤的豬腿,我都能吃下去呢。你們年輕人都要苗條,少吃,我這人就怎么把日子過的舒心怎么來。” “《金剛經》上說,凡有所相皆為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依照臣女看來,便是您這般了。”蕊娘道,她覺得龐太后這樣的人已經不再執著皮相,其實人只要過的開心,一切不如意之事都會變好,這才是真諦。 龐太后含笑點頭,又讓服侍的宮女端了一盤菜過來賞給蕊娘,蕊娘行禮道謝。 用過晚膳回去,晉王妃就要告辭,蕊娘也隨即回房,繼續看書。畫屏把蠟燭燈盞準備妥當,忍不住問道:“姑娘,您是真愛看書。” “下午陪著晉王妃說話,現在才有功夫啊。況且,我是越看書,越覺得我自己淺薄,要學的還有很多呢,我自己的智慧不夠,就得吸取前人的智慧。”蕊娘道。 流螢卻心想就是因為小姐這么聰慧,今日一席話就到太后賞菜,真是崇拜自家小姐。 而對于蕊娘入住龐太后宮中的事情,韓羨從二皇子處打聽到,連忙家去告訴韓老夫人以及父母。 韓老夫人道:“上次我們蕊娘就得了皇上的青眼,現下又搬去住太后那里,這樣可真好。” 韓伯爺有些不開心:“二皇子業已成婚,難不成我們蕊娘要許給給三皇子?自然,皇子也是很好,但是三皇子就……” “應該不會,總不能后宮全部是和太后有關的女子,皇上也有自己的考量。否則,就會一并賜婚了。”韓老夫人還是很了解的。 韓伯爺只看好二皇子,現下二皇子已經娶妻,他也一時不知道哪位皇子好了。 自然,除了韓家之外,宮內也是議論紛紛。 二皇子之下就是三皇子了,郭貴妃是三皇子生母,總要為自己的兒子打算一二。她是見過蕊娘的,并且很難忽視,甚至當年皇上對韓婉可是念念不忘,若非韓家自己識趣,怕兄弟紛爭,把韓婉外嫁,恐怕這里都沒有她站的地方。 所以,她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娶蕊娘,可現在她也不滿意卞寶云。聽說她還生了病,身上留有黑乎乎的疤,這樣怎么能做皇子妃呢?日后,兒子豈不是被人笑話。 可太后硬是要塞人過來,她也只有接旨的份。 比起郭貴妃之外,許淑妃和苗賢妃都一派自然,許淑妃最為得寵,但她兒子就不大受寵,如今擁蹙二皇子。想著孟家那位姑娘的表兄是二皇子伴讀,那都是自己人,倒也不錯。 苗賢妃就更不必擔心了,太后把曹慈派到她身邊,是什么用意,她一清二楚。 龐太后出行一早,蕊娘也被收拾起來了,她一襲淺紫色的春衫,襯的皮膚愈發白皙瑩潤,典雅大方,身段兒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