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億！

    路父想：自己前些年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年都沒有這么多的銷售額，更不要提之前幫朋友擔保傷了元氣，這兩年賺的錢都去補窟窿了，既無法擴大規模、更無法投資更有價值的項目。

    而生意場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就等于退。

    路父清楚地意識到，他這兩年，退了幾大步，現在年紀大了，精力不足，更是無法像年輕時那樣雄心勃勃地開拓事業版圖。

    女兒這是在諷刺他吧？

    他又是相當要面子的人，平時在公眾場合皆是以斯文儒雅的面貌示人，根本不可能在晚宴上訓斥女兒。

    就在路楠左等右等，沒等到父親下一句話的時候，站在三四步之遠的林燕恰到好處地出聲提示：“路總，岑會長過來了。”

    岑會長，就是華安市飲料協會的會長，他本人經營著一家礦泉水公司。

    前頭就介紹過飲料行業潛規則了，能夠在一地拿下礦泉水資源開發權的，定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而礦泉水公司的盈利能力，更是在整個酒水飲料大行業中都排在最前列的。

    由此可知，哪怕岑總經營的礦泉水品牌遠不及農夫某泉、百某山、以及目前尚未暴雷的恒某冰泉這樣的知名度和規模，不過，這位岑總的身家依舊不是現在的路楠可以比的。

    岑總邊走邊笑著與路楠頷首。

    他身邊跟著的年輕人一邊往路楠這里看，一邊附耳與岑總介紹什么，顯然是沖著她來的。

    路楠側臉對父親點了點頭：“既然爸沒什么要說的，那么，我先去忙了。”

    “路總是大忙人，聞名已久，今日才見到！”岑總身邊跟著的，是行業協會的秘書，就是先前和林燕通過幾次電話的人。

    盡管之前的拜訪申請被一推再推，這位年輕的秘書卻依舊笑瞇瞇地幫著雙方做介紹。

    兩位秘書十分麻利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名片，方便各自boss互換。

    路楠剛好借此機會表明自己的態度。

    當然，她在語言表達方面沒有任何問題，一番推辭十分誠懇，只說自己入行時間尚淺，難當理事重責，還是先做會員向各位前輩學習為好。

    岑總意味深長地說：“路總真是太謙虛了。”

    一番交談之后，岑總知道路楠心意已決，便半推半就地說：“這事兒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回頭路總來我們協會專門的聚會，我在給你引薦其他人認識認識。”

    他們二人散了之后，與岑總有親戚關系的行業協會秘書大喇喇地問：“叔，這位路總，是真的謙虛呢，還是覺得咱們協會廟小？”

    “管好你的嘴。人家態度擺在這里，就只能是謙虛。”岑總敲打了侄子一番，“再說，她這么年輕就有這番成就，我們不說上趕著交好，但最起碼不能和人家交惡吧。懂么？”

    年輕人老老實實應下：“懂了。”

    ……

    路楠應付完岑總，才發現剛才站在附近的父親已經不見了。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轉而問林燕：“你下午的時候說還有誰要特別注意一下？去打個招呼？周行長是吧？”

    林燕立刻收斂心神：“是的，目前我們的貸款審批發放都是從華安市農行走的，周行長前幾天告知我們，您在q市的牧場和京市的辦公樓租賃都屬于華安市人在外創業，年后申請貸款有優惠。”

    按照商場老狐貍們的話來說，銀行才是最看菜下碟的。

    像沁然這樣擁有相當優質資產、盈利率高、負債率低、前景好的企業，銀行恨不得捧著錢問他們要不要辦理貸款。

    而對于做企業的人來說，誰知道什么時候就需要大筆的資金呢？問銀行貸款并不丟人，相反地，以國有銀行那么低的貸款利息來說，用這部分錢創造更高的經濟效益才符合商人本色。

    是以，和銀行打好關系也是相當有必要的。

    華安市確實不大，華安市的銀行級別也只有二級分行而已，可正是因為這樣，冒出一個像沁然這么優質的客戶，市區的銀行才會上心維護！

    不像在京市，沁然的存貸款都還有些不夠看。

    路楠打起精神，又神采奕奕地應酬一番。

    等到晚宴結束，已經十點多了。

    林燕將路總送到家之后，打了個車去附近酒店。

    路楠開門進去，空置了大半年的別墅這幾天有了人氣，黃女士和阿婆開著中央空調，穿著薄薄的棉睡衣在沙發上看往年春晚精彩小品、相聲集錦，兩人笑得咯咯咯的。

    她們這么開心，路楠完全沒有要將今晚發生的事情講給她們聽的意思。

    第641章

    黃女士看見女兒回來， 好奇地問了一嘴：“晚宴熱鬧么？人多不多？”

    路楠嗯了一聲，把外套掛好，又去洗了個手， 才到單人沙發上坐下：“熱鬧得很。就是人太多了， 不間斷地要打招呼、應酬，沒來得及吃什么東西。”

    阿婆聞言， 立刻起身：“冰箱里餃子、湯圓都有，是我這兩天新鮮做的，你喜歡吃的雪里蕻冬筍餡兒。還是說你想吃面條？晚上做的紅燒rou還有得多，再加一點青菜， 很快就可以做好。”

    路楠一把拉住阿婆睡衣的下擺：“晚上吃多了不消化。不用那么麻煩，我吃點水果就行。”

    她一邊說， 一邊拿起果盤， 吃了幾顆草莓——果香濃郁、酸甜可口。

    路楠問：“這個草莓不錯， 哪兒買的？”

    黃女士回答：“不是買的。是今天小林開車拿過來的。說是你們供應商給你送水果，但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送到第二汽水廠去了（黃女士就如成千上萬華安本地中年人一般，叫第二汽水廠叫習慣了， 一時間難以改口）。然后小林就把兩箱草莓、兩箱車厘子、兩箱蜜桔， 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堅果、臘雞臘鴨臘腸，一共十多箱全部拿來了。喏， 茶幾上擺的全部都是。你也覺得好吃， 對吧？我下午也吃了幾個，雖然是大棚草莓，不過吃起來沒有木登登的感覺， 反而鮮得很。我還想讓你幫我問問你們那個供應商還有沒有多的草莓， 打算明天再買點， 給你大姨他們分一分。”

    路楠一聽就知道，老媽說的供應商，是慶康農莊。

    生意伙伴逢年過節相互送點禮物再正常不過了，尤其沁然是慶康農莊的甲方，就路楠所知，孟堂也收到一堆慶康的農副食品呢。

    “應該有吧。明天我沒什么事，開車帶你們去慶康草莓園，我們自己摘一點，再多買幾箱。”路楠不甚在意地說。

    黃女士也覺得是個好主意，現摘的新鮮！而且她也忙了一整年了，沒什么休閑活動，趁此機會去放松一下也蠻好的。

    路楠吃了五六個大草莓，又摸了幾個手剝山核桃，輕松剝出大塊核桃仁。她極少有這么愛吃零食的時候。

    黃女士覺得女兒恐怕晚上真沒吃什么，忍不住問：“要么，給你煮個方便面？”

    路楠失笑：自己小時候饞方便面和火腿腸，覺得這兩樣東西是天底下最香最好吃的，偏偏家中長輩管束，不讓多吃。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那時候自己變著法想要吃它們。老媽這是……還以為我的口味和小時候一樣呢。

    可，現在的她是真不愛吃泡面了。

    不過聽見老姐回家的動靜下樓的路楊依舊屬于‘孩子氣系列’，他三步并做兩步地從跨到底：“家里有方便面？”

    黃女士嗯了一聲：“我和你阿婆吃了晚飯逛超市的時候買了幾包。”

    “有沒有紅燒牛rou面？”路楊期待地搓搓手。

    這個口味最經典。

    “有。還有老壇酸菜的。”黃女士記得，女兒以前就喜歡吃這兩個口味。

    路楊歡呼一聲：“我吃我吃，老姐不吃，我吃！”

    于是，黃女士和路楠異口同聲地說：“想吃你就去煮啊，還等著我伺候你啊？（煮泡面有什么難度嗎？）”

    前半句是黃女士說的。

    括號里是路楠說的。

    依舊被拉住衣擺的阿婆沖著外孫笑笑，大概意思就是：你看，我也走不開。

    路楊：時不時懷疑自己是充話費送的。唉，算了，我也沒敢奢求親媽和老姐回來之后，自己還能享受到阿婆煮好宵夜給我送到房間的待遇了。

    七八分鐘后，紅燒牛rou面霸道的香氣從廚房竄過來。

    剛才說著不必這么麻煩的路楠聞著味兒去餐廳。

    路楊為了方便，也沒盛出來，直接就著煮面鍋吃。

    看到老弟的煮面鍋旁邊另外擺著一雙沒用過的筷子，路楠給路楊一個‘你很上道’的眼神，忍不住炫了兩口方便面。

    黃女士從客廳遠遠瞄到這一幕，忍不住吐槽：“剛才問你要不要吃，你說不要。你弟弟煮好了，你又要去吃幾口。真的是！”

    “我這就是眼睛饞，吃兩口就夠了，整包我又吃不下。”路楠糾正。

    等到兒女湊在鍋子上方吃完方便面、兒子順手把鍋沖了一下放進洗碗機，黃女士才出聲把兩人喊到客廳，一副要說正事的架勢。

    “對了，你今年正月忙不忙？公司什么時候開工？”她問女兒。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果然是養生的‘老年人’了吧！方便面這種食物聞起來香，吃完之后一嘴的調料味，好難受。】

    路楠忍不住又吃了一個草莓：“初八復工。在此之前都沒什么事，怎么了？”

    黃女士唔了一聲：“那算了。到時候還是我陪你弟弟去吧。”

    一個陪字，加上這個時間段，路楠很快想到了黃女士這么問自己的原因：“老弟要去考自主招生的考試，對吧？正月初幾？到哪里？”

    路楠心說：我這算是明知故問了。

    事關自己，路楊乖乖地說：“到中傳金陵分院，初六去看考場，初七開始考試……要考三天。”

    路楠想了想：“我們一起去吧，把阿婆也帶上，就當是自駕游了。大不了到時候我先回來。”

    這，倒也不是不可以？

    老實說，路楊松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雖然老媽這幾年的脾氣和性格比前幾年要溫和多了，但是長久以來對方給自己造成的心理壓力已經成為了一種難以磨滅的記憶。

    具體表現為，全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比較自若地說說笑笑，可一旦和老媽單獨相處，他依舊不愛說話。

    確切地說，是不知道說什么才不會踩雷。

    路楊知道自己不是老姐那種八面玲瓏的性格，也沒有老姐會哄人，畢竟老姐當年是在老媽面前調到《老爸去哪兒》《幸福二重奏》此類和親子關系、夫妻關系相關的綜藝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說一些閑聊的話題，再十分自然地換頻道的人。

    他就不行了。

    他大概只會關掉電視機，默默回房間吧。

    如果可以選擇，他其實希望老姐陪他去考試——不過現在這樣，一家子人一起去，也蠻不錯。

    這件事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從華安去金陵雖然出省，可走高速并不太遠，開車四五個小時就夠了，路楠摸出手機，當場訂好酒店，免得老媽猶猶豫豫、一會兒一個主意。

    她晃了晃手機，得意地說：“春節期間退房可是要付違約金的哦。”

    黃女士忍不住拍了一下女兒的背：“手這么快做什么，你訂的酒店要是距離考場太遠怎么辦！”

    “放心，我剛才先查了學校地址，然后在方圓五公里之內選擇的酒店。”路楠怎么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嘛！

    路楠和黃女士‘斗嘴’，阿婆和路楊在旁邊當看客，順便偷笑。

    接近十二點，大家都困了，然后回各自的房間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