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補充了一句：“沒領證，經營類貸款今年到期，他喊我去簽字的時候我看到他提供的資料里頭那個單身證明了。”

    黃女士一副‘你不懂’的神色，略帶一些不以為然：“領不領其實都不重要了。他們孩子都有了，難道不算一個家庭？他有了家庭，那邊的老婆年輕、那邊的孩子年幼。相比較起來，我這個黃臉婆現在咸魚翻身了、路楊這個兒子在他看來是到叛逆期了、你這個女兒更是混得風生水起。人心都是偏的，他們長期生活在一起，他對現在的孩子感情會更深。你爸這個人，我很了解，他過得好的時候，自然愿意分一點錢給我們，可是他如果過得不好，就會把錢看得更加重要。如果這時候，他那邊的枕頭風再吹一吹，說不定你爸真會昏了頭來找你……”

    父親如果真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不排除這個可能。

    路楠嗯了一聲。

    【所以，不僅我很了解父親。黃女士對她前夫的脾性同樣十分了解。】

    十幾分鐘后，路楊換好睡衣出來。

    黃女士馬上不再說這些了，反而指揮著剛洗漱完的兒子去洗點水果：“春晚要開始了！”

    三口人其樂融融地看春晚，一邊看一邊吐槽：“這個小品不如以前的好笑！”“剛才的歌舞節目花花綠綠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越是接近零點，黃女士和路楠的手機就越忙，叮叮咚咚的信息提示不絕于耳。

    親戚、朋友、商業伙伴紛紛發來恭賀新禧的短信，她們忙于發信息、回信息。

    十一點半左右，路楠的手機響了：“還沒到倒計時呢。怎么就打過來了？”

    往年他們都是在零點之前開著通話，相互和對方說彼此的第一聲新年祝福。

    陳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電話那頭笑著說：“你說余安市區環城路范圍內不準燃放煙花爆竹，那么，想不想去城郊看焰火？”

    路楠原本靠在沙發的扶手，腿上蓋著珊瑚絨毛毯呢，一副‘貴妃側躺’的模樣，聞言直起身子：“你在余安？你來余安了？你該不會在我家附近吧？”

    電話那頭，陳驍溫和地回答女朋友三連問：“我來了，確實在你家附近……的水果店。本來我想問路楊你們家的具體地址，后來想想，還是要讓青少年有安全防范意識，不要隨便和別人說地址。所以我按照你上次閑聊給的提示，找到了陳璐之前工作的水果店，當然，現在人家沒有開門營業。”

    路楠一拍額頭：上次說遇到陳璐的事兒，提過這個連鎖水果店的品牌是本市的第xx家，這兩天閑聊說到買房打算，提及我家現在這個小區的學區不錯。

    “陳驍你福爾摩斯嗎？”

    陳驍低笑。

    “你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就下來。”路楠一骨碌從沙發上起身。

    到這時候，她果斷指揮：“你開車了吧？往前一公里有個xx嘉園，進小區之后第三棟，一單元，樓下等我。”天寒地凍，能少走幾步是幾步。

    剛才并未在意女兒接電話的黃女士豎起耳朵聽到這里，嘎啦一下，一不小心把手里的山核桃夾了個粉碎。

    “媽，我要出去一下。”路楠笑了笑，然后指了指電話，飛快地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路楊看到親媽手里那個稀巴爛的山核桃，提議：“要么，我跟老姐一起出去？”

    黃女士回神，把碎掉的山核桃挑了挑，幾塊能吃的核桃rou還是別浪費，吃得牙齒縫黑黑、嘴唇內側黑黑的她故作鎮定地說：“你去添什么亂，你姐做事有分寸的。”

    后半句提高了音量，正在圍圍巾的路楠噗嗤一下笑出聲：“當然有分寸。我就出去看個焰火，絕對不會夜不歸宿。”

    黃女士老臉一紅：“你弟還是學生呢，你當他面說這些做什么。”

    路楠飛快地沖老弟略略了一下：當年我給你和小女生買電影票還打掩護事兒我還記得呢。嘖！你就想盯梢我？

    路楊微微睜大雙眼以示清白：老姐，我肯定是站你那一邊的，我就算跟你們出去，也會做一個有眼色的電燈泡，該消失的時候絕對不會出現！

    路楠開門出去的時候，黃女士十分自若地問了一句：“小陳這個時候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問問他，方便的話，我們明后天可以去外面一起吃個飯。”

    【還試探上了。】

    路楠失笑：“剛才他電話里說了，今天來得倉促，直接登門有些失禮。如果我們這邊風俗不忌諱的話，他想明天上門拜訪，問您有沒有空。”

    第560章

    黃女士愣了一下。

    剛才， 她還在心里頭嘀咕：現在的年輕人做事真的太不靠譜，除夕夜居然千里迢迢跑到女朋友家樓下了！只有涉世未深的小年輕才會覺得這樣的舉動很浪漫吧。而實際上，對于成熟體面的社會人來說， 大過年的你不在家陪著父母家人， 跑到人生地不熟地方干什么？

    更何況，女兒和他只是男女朋友關系， 雙方都沒有見過對方的家長，現在男孩子到這個城市了，這讓身為女方家長的她該作何反應呢？難道還要主動邀請人家進門喝杯茶？這順序有點不對吧？她可是女方長輩哎！

    幸好最后女兒出門之前說了那句話。

    黃女士心說：……這個陳驍也不算是完全不知禮。也許他今天過來確實是有什么特殊情況吧？

    記得陳驍相貌堂堂的黃女士不能免俗地對他有多一丟丟的容忍度。

    不過關于兒女婚嫁方面的觀念依舊稍微有些循規蹈矩（就是守舊）的黃女士一腦門子糾結，不知道要怎么答復女兒。

    路楠一邊開門一邊說：“媽， 你先慢慢考慮，一會兒回我信息或者干脆等我回來再說也行。”

    這樣再好不過了。

    黃女士點點頭：“行、行吧， 等你回來再說。”

    入戶門咔噠一聲鎖上了， 電視機里的春晚還在載歌載舞， 而黃女士和路楊則是面面相覷。

    路楊摸了摸十七八歲少年那只有輕微毛茸茸的下巴，略顯成熟地說：“驍哥和老姐談了這么多年，確實該見見家長了吧？”

    就是因為對方遠，自己才一直裝作女兒依舊是單身啊！

    “你懂什么？見家長里頭的學問多著呢， 算了算了， 我和你說這些干什么，你還早得很！不要在學校里給我鬧出早戀來啊。”黃女士沒好氣地說， “還有， 你倒是喊得蠻親熱，該不會收過人家的糖衣炮彈吧？”

    “怎么會！”路楊睜大雙眼，真誠地看著親媽。

    黃女士哼了一聲：“我看你和你姐這個朋友平時有不少聯系。說說看， 你覺得他是怎么樣的人？平時和你交流的態度怎么樣的？有沒有透露過和你jiejie關于未來有什么規劃？你們加的是球球對吧， 他的空間開放嗎， 平時發一些什么內容，你要么現在手機打開給我看看……”

    一連串的問題，要不是路楊之前每年寒暑假都要和親媽相處幾個月，已經對她說話的方式免疫了，恐怕真會招架不住。

    路楊：其實我們只是偶爾在網上聊天，說的也絕大多數都是游戲。我這么講，老媽你能信么？大概率是不信的吧！

    “我們幾個月才聯系一次，而且我平時上學沒時間上網，有時候和驍哥也就是相互給對方留個言。他偶爾會問我老姐有什么喜好，其余的也沒說了。”小老弟是有原則的人，他堅決地搖了搖頭，“其他等老姐回來再說吧。我們先看春晚。”

    說完，他目不轉睛、全神貫注地看電視了。

    黃女士嘖了一聲：“你還真和你jiejie一條戰線！”

    路楊不敢再說什么了，怕激怒老媽。

    畢竟現在家里只有老姐有著和老媽硬杠而不落下風的本事。

    但是路楊還是在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給老姐發了信息，大意就是提醒她：老媽的控制欲和窺私欲又冒頭了！不過我堅守了底線，絕對沒有說錯話，老姐你放心！

    ……

    剛出單元門，路楠就看到打著雙閃的車和站在車邊的人。

    “我來了！”她噠噠噠地小跑過去。

    傍晚的時候飄過一些雨，地面有些濕滑。陳驍無奈地說：“你慢一點。”

    這話說的晚了。

    路楠已經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到他面前，雙手一伸環住陳驍的脖子，送上結結實實的擁抱。

    陳驍順勢摟住她的腰，在原地轉了小半圈。

    所以其實偶像劇里頭，男女主擁抱之后的旋轉不是為了浪漫，是男主為了順勢卸下一部分沖力……吧？

    “你是幾點到的呀？”路楠先是把頭埋在陳驍的頸窩深吸一口氣，聞到溫暖陽光的氣味，才扭頭貼著他的臉頰問。

    陳驍克制著見到楠楠的激動，轉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忍不住親了親她，在她唇邊微微張嘴：“八點到的余安。”

    路楠“嗯？”了一聲，并眨了眨眼睛：“那你們家的年夜飯……”

    陳驍笑了笑：“放心，我是吃過團圓飯才出來的。”就是在吃完之后，張口向他父親借用了私人飛機。

    雖然臨時申請航線需要比平時花的時間更多一些，好在最后還是在八點左右抵達余安機場，之后他又立刻做好安排，等到按照推斷來到楠楠家附近區域，已經十一點多了。

    當然，他只和楠楠說了前半段。

    路楠聽得饒有興致：“私人飛機哎，我還沒坐過。”

    純好奇和感慨的語氣，半點不因為自己‘沒見識’而感到局促。

    因為她的能力不需要這些外物加持，而且憑她的本事，只要她想，未來誰說她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私人飛機呢？

    陳驍如此想著：如果楠楠愿意理所當然地接受我的贈予，我大概會欣喜若狂吧。

    他用鼻尖頂了她一下：“那我努力賺錢買一架？”

    “你家已經有了一架，又買做什么？”路楠明知故問。

    “買了之后，我做你的機長。”陳驍試探性地說。

    不過路楠最擅長之一的本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她從男友身上下來，眼神挑剔地打量了男友周身一圈，唔了一聲：“機長得考證，我覺得小哥哥你很適合做空乘。”

    “不貧了，快上車吧。”陳驍揉了一把楠楠毛線圍巾上胖乎乎的卡其色小熊，擁著她走向副駕駛車門。

    陳驍幫她扣好安全帶，這才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位。

    路楠也不問他們要去哪里，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陳驍。

    “一直看我做什么？”陳驍一邊熟練地在導航中設置目的地，一邊問。

    路楠抿了抿嘴，順勢歪了歪頭：“看你好看。”

    “路總謬贊。”陳驍垂眼，左手握空拳抵在唇間笑了一聲，“我們出發嘍。”

    除夕夜的街道十分空曠，從路楠家開出環城路，恰恰好用了二十分鐘，此時已經夜里十一點五十五分了。

    陳驍驅車開在沿江路上，到了這段路，車子就更暢通無阻了。

    “快到了嗎？”路楠好奇地問，畢竟還有兩分鐘就零點了。

    “快了。”陳驍輕點方向盤，在車載收音機開始新年倒計時的時候停好車，說，“看江對岸。”

    新年的鐘聲響起，江對岸咻咻咻地升起，繼而炸開一朵朵華美炫麗的焰火。

    因為出了主城區，這邊的路燈格外節能，隔一盞才亮一盞，并且江對岸屬于待開發區，更沒什么燈光，所以這邊觀焰火的視角特別好。

    “好漂亮……”路楠隔著車窗，伸手在玻璃上描摹了一朵焰火的形狀，她轉頭認真地對陳驍說，“很漂亮！”

    說完，路楠打開車門，走到車外。

    江邊的風有些大，陳驍緊隨其后下車，手里還拿著一塊羊絨毯子，他將楠楠裹住。

    路楠卻笑著說：“你不冷嗎？一起吧。”

    修勾的心眼可不少，車里備著一塊毯子而非兩塊，不正是為了此刻的用處么？

    他們相擁著，站在沿江的河堤上，對面砰砰砰升起又炸裂的焰火就如東方夜放繁星如雨、火樹銀花萬千輝煌。

    焰火持續了大概有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