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婆結束通話之后，路楠又給陳驍發了信息說自己已經抵達，先開車了之類，然后把手機丟到一旁。

    她對著灰蒙蒙的玻璃嘖了一聲。

    啟動之前，噴了好久的雨刮清潔液前頭的擋風玻璃才清晰明亮起來。

    ps僅限于雨刮刮過的兩個半圓弧形狀。

    快到家的時候，水果店堆在門口的榴蓮吸引了路楠的目光——上次去東南亞旅游之后，阿婆就喜歡吃這個香臭香臭的水果！她老人家身體倍兒好，就是輕微有些低血糖，所以水果零食全都不用忌口。

    路楠將車靠邊停好，憑感覺選了一個飽滿的家伙：“你好，麻煩幫我稱一下。”

    “好的稍等。我們這里今天藍莓特價，美女你要不要拿兩盒？”正在低頭理貨的營業員一邊推薦，一邊抬頭，她有些局促地伸手將耳邊碎發夾到耳后，張了張嘴最后只是故作鎮靜地說，“……是你啊，路楠，好多年沒見你了。”

    “是啊，好久不見。”路楠掩飾了吃驚，笑著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

    周一。

    路總回來的消息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傳遍公司，以至于整個沁然公司的員工今天精神面貌奇佳。

    其實他們平時也沒怎么偷懶，但是老板在與不在員工的心理壓力和精神緊繃的程度總歸是不同的。

    都別說他們這些普通員工了，即便是林浩也一樣——略有些緊張。

    簡單的晨會之后，林浩第一時間來辦公室匯報近期工作。

    其實他發給路楠的工作郵件上都說過省內的招商進程了，不過總歸還是當面再講一次才更有儀式感。

    托他之前是令揚酒省級總經理依舊有著幾分薄面以及從路總那邊拿到潛在客戶信息的福，在這將近兩周的時間里，省內的巨江市、余安市、立遂市等一共五個地級市分別成功招到經銷商。雖然簽的金額無法和京市動輒五百、八百萬的大客戶相比，即便是和本省內海臨市的幾位經銷商規模都不能相提并論，不過這些都是林浩一個人談下來的。

    路楠聽完之后，不吝贊許地說：“你做得很好。”

    林浩謙虛地說：“是您給的資料有價值。”

    “不說客套話。我們的廣告在省臺播出有一周了吧？結合省會海臨市已經鋪貨半個月的信息……本月還有十三天，有沒有信心在這個月沖一沖業績？”路楠抬眼問。

    林浩笑著點頭：“有！您回來了，我才能更放心大膽地和客戶談條件。”

    怎么沒有？

    每簽一位經銷商，他的獎金就漲一截呢。

    月初他在路總辦公室主動說自己留在省內開發新客戶的時候，就預料到方航跟著路總去京市一定會有相當大的收獲。

    當時林浩是這么安慰自己：京市的客戶都是路總的資源，方航跟著去長了見識終究是虛的，還不如自己開發新客戶來的實惠。

    可是等到京市那邊頻傳喜訊五百萬、百萬、一千萬的經銷合同；

    又等到陶曉娟發回來的工作紀要中寫了他們去了某某影視公司晚宴，路總果斷投資、打廣告；他們去了南極萌物視頻平臺招商會，路總豪氣撒出五百萬；路總計劃在京市安排辦事處等等消息之后，林浩的心中難以遏制地升起一絲動搖：我是不是太安于現狀、太不愿意脫離舒適圈了？

    幸好，聽聞方航并不打算在京市久留，林浩自覺窺得方航的如意算盤，所以之后對沒有接受京市的業務挑戰不那么遺憾了。

    “那你理一下省內還有周邊省份的潛在客戶，準備一下，帶兩個人教一教吧。”路楠吩咐。

    林浩對省內及省份周邊的出差并不排斥，聞言便考慮出差帶上部門里的哪些人比較合適。

    另一邊，路楠處理完一些因為出差而落下的既不重要也不緊急的零碎工作之后，喝了一口已經放涼的茶水，滾動鼠標翻閱公司在兩大購物平臺官方旗艦店的網頁，看了一會兒之后，又登陸了后臺看了看數據。

    幾分鐘后，她按了電話內線：“陶子姐，你讓祝正希來一下。”

    “路總，你找我？”祝正希進來之后神色鎮定，估計心中對路總為什么見他是有幾分猜測的。

    路楠抬眼看了一眼學弟：“坐吧。前陣子我給你留的幾個問題，你后來郵件回答的解決方案我都看過了。第一點和第二點回答得不錯，至于第三點竄貨問題對你來說確實有些超綱。所以我給你批了一萬的費用，讓你在絕對不能降低網絡銷售價格的前提下放手去做。剛才，我看了一下我們店鋪電商平臺的后臺數據，最近一直陸續有訂單，絕大多數包裹收貨地都在岒大；還有我看到你設置了省內滬及蘇省都可以兩件包郵？說說你最近的運營方式吧。”

    祝正希一一解釋，從事關價格最重要的開始說：“我認為網購的包郵是相當重要且吸引網購客戶的點。可是咱們的產品是液體而且又重，在包郵方面確實沒優勢，所以我和負責我們這個片區的快遞點談了談，最終對方愿意給我們階梯快遞價格，寄件越多，價格越便宜。”

    路楠哦了一聲：“恐怕不僅是這樣吧？”

    祝正希露出潔白的牙齒：“什么都逃不過路總法眼……”

    第547章

    祝正希咧嘴笑笑：“其實我是和孟經理那邊商量了一下， 講定以后我們雙方發快遞選擇同一快遞點，這樣數量上更有優勢，也算是我們、第二汽水廠和快遞點之間的三贏啦。”

    是個很好的法子， 但是拋開和快遞點討價還價的過程之外， 實施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路楠饒有興致地問：“哦？你怎么說服孟堂的？”

    “我稍微狐假虎威了一下，畢竟我們公司是第二汽水廠的甲方嘛啊哈哈哈。另外， 其實孟經理也一直在做網絡銷售，他們的網店注冊時間已經有三年了呢，只不過之前他請的運營都不太靠譜，所以我和他講了講一些申報網站活動的方法、大促的訣竅。就這樣， 聽我說了這個請求，孟經理很痛快地說這是小事， 然后就答應了。”祝正希立刻補充， “我我我這不算資敵， 對吧？”

    剛柔并濟、恩‘威’并施。

    路楠失笑：“不算。不過你這點小算盤，孟堂心里頭門兒清，所以下次有此類情況，狐假虎威就沒必要了， 既然想要對方念你的好、記你的人情， 就干脆大大方方地先予之。”

    祝正希點頭，表示受教。

    其實祝正希當然知道路總不會計較這些啦。

    他抱著雙重安心接著往下說：“關于兩件包郵這個活動， 我是核算了您批的一萬塊錢和直通車費用之后敲定的。其實一件包郵的效果會更好， 兩件有二十四瓶……稍微有點多了。不過咱們的瓶子輕，兩件毛重也沒超過13公斤，倒是和第二汽水廠的一件差不多重， 我們發貨之間用編織袋把兩箱裝起來， 再打上打包帶， 萬無一失。這樣只要出一次首重費就行。”

    “然后？”路楠繼續問。

    “然后，這次收貨地絕大多數都在我們母校是因為我找學弟學妹去學校網站上發了帖子，搬運了網絡紅人和測評機構發布的內容，順便打了廣告——路總您放心，我沒有說您的校友身份，只是講了講咱們飲料的優勢然后把攝影師拍的產品照片發上去了，附帶了購買鏈接，同學們拼單買的。一個寢室有四個人或者六個人，兩箱飲料其實幾天就喝完了。其中還有復購的呢！”

    路楠點點頭，她猜也是如此：“兩件包郵的事，就先這么著吧。不過……編織袋？嗤……”

    她沒忍住笑出聲：“虧你想的出來，真是為公司省錢。”

    祝正希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定制的紙箱效果更好，不過定制紙箱得七八塊錢一只，這樣每一箱除了五元的快遞成本之外，又攤到三四元的成本了。”

    【這小子，心里頭倒是有一把算盤的。】

    “紙箱的事我會叫人安排，你說的七八塊一只是小批量定制，大批采購不用這么貴。”

    “大批？路總，我們之后要加大網絡銷售的力度嗎？”祝正希的腦子簡直不要太靈光，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字。

    “有這個計劃，但是還需要斟酌上次和你說的第三個問題（即廠家網絡銷售對線下經銷商的影響）。先從你談好的包郵區開始試行吧。”路楠簡略地說了一句，“對了，一會兒你去陶子姐那里拿一下我們在京市談妥的廣告植入清單，發軟文又有全新的素材了，這部分內容交給你，有信心嗎？”

    祝正希眼睛一亮：“有！”

    他知道，一個機會擺在他面前，能不能抓住、抓住之后能走多遠，就看他的表現了。

    路楠挑了挑眉：“嗯，我很期待。你先去忙吧。”

    “好的路總，那我先出去了。”一臉正色出了總經理辦公室的祝正希張嘴無聲地笑了起來，并且沖著空氣揮舞了一下拳頭，等到走過走廊轉角，他就挺直腰背、恢復正常了。

    他工位附近的同事問他：“路總叫你是什么事啊？是想調你去京市嗎？”

    這是晨會上宣布的工作內容之一，也是目前這些業務們最關心的問題。

    祝正希搖搖頭：“不是這個。路總點評了我近期負責網店的工作，叫我再接再厲。”

    “哦……”同事們閑聊幾句，就回到自己工位上繼續工作了。

    ……

    晚上六點多，路楠的手機響起。

    來電是陌生的號碼。

    自從她創業以來，經常有陌生的號碼，除卻新客戶新朋友之外，大部分是sao擾電話：投資理財有需要嗎？地鐵口新樓盤有需要嗎？銀行貸款有需要嗎？

    但是今天這一通電話——直覺告訴路楠，有可能是陳璐打過來的。

    對，就是昨天在水果店遇到的，陳璐。

    接通之后，聽見對面的第一句問好和自我介紹，路楠就知道，自己的直覺又對了。

    陳璐問：“路楠，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啊。”

    “我想和你聊聊。”

    “好，約在哪里？”

    地址是陳璐選的，距離她們昨天碰面的水果店挺近。

    也就是說，距離路楠家也挺近，盡管這樣，她依舊把車開出去了。

    ps雖然周末沒有空，車子依舊臟兮兮，但是今早上陶曉娟來上班之后，就安排汽水廠附近的洗車店過來把車開走，現在車子是干凈的，干凈的！

    陳璐到得比較早。

    路楠走進咖啡館，將手包放下：“不好意思，來晚了。”

    “該是我說不好意思才對，臨時約你。聽說你現在自己當老板了，應該挺忙的吧？”陳璐笑笑。

    路楠連酒水單都沒打開，直接抬頭對服務員說：“熱牛奶謝謝。”

    然后才回答陳璐的問題：“其實也還好，時間依舊很自由，忙完之后偷個懶再也不用擔心源川總部電話查崗了。”

    她這話說得輕松詼諧，讓陳璐也不自覺地笑起來：“是了，你之前在源川的時候，就是整個市辦——可能還是整個省辦工作效率最高的人了，每次我們都說自己這種叫偷懶，你那種叫完成既定工作任務后提早下班。”

    “過獎過獎。”路楠莞爾一笑。

    寒暄幾句之后，因為長久沒有聯系而產生的生疏感稍微散去了一些。

    陳璐主動提及：“我之前在海臨市，但是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所以想換個環境。我阿姨早年嫁到這邊，在她的建議下，我就來了余安市。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

    路楠昨天看清楚了陳璐身上的工牌，陳璐是實習店長。

    “我也沒想到，好久沒刷到你朋友圈了，你居然在余安。”按照路楠對那個水果連鎖店公司內部構架的了解，這個公司未來幾年在省內會猛開連鎖店，陳璐再熬半年大概就可以去新店當店長了。當然，如果要和先前在源川工作相比，是完全不同性質和強度的了。

    “余安市和海臨市完全不一樣吧？不論是氣候、飲食習慣、當地風俗……都很不一樣。”路楠一個字都沒問陳璐發生了什么，轉而聊起這個。

    陳璐愣了一下，然后點頭：“是啊，這邊山清水秀，生活節奏更慢一些，確實不一樣。”

    她們聊了將近一個小時。

    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臨別的時候，路楠狀似無意地啊了一聲：“今天出來帶了幾瓶我們公司的飲料，剛才覺得拎進門有踢館的嫌疑，我拿給你嘗嘗吧。”

    “好啊，我跟你過去拿。”

    ……

    陳璐來余安市小半年了，起初住在她阿姨家里，不過表弟前陣子結了婚，現在那套三居室住了阿姨一家四口人，她就找了個理由搬出來了。

    租房雖然只是一個單間，但是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空間，倒是比在阿姨家要更自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