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走到兩家展位中間的過道，路楠謙虛地笑著說：“一年最多就來三四趟， 還是得抓緊每一次出差機會和這邊的終端聊一聊，聽一聽市場動向， 時間緊， 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不過小駱和小項做事確實認真負責。”

    她才沒有在同行面前貶低自己手下的習慣。

    項菲菲和駱俊杰站的位置不遠， 聽到路總在國酒的廖總面前這么肯定自己二人，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連忙繼續去第三次核對細節。務必不能辜負路總在其他公司領導面前的夸獎。

    廖總眼角余光看到這一幕，哈哈一笑：“路總你就放心吧， 咱們都去你們源川的展位看過了， 臻于完美。說起來，我還得拜托你個事兒， 請你過來幫我們這邊看看有沒有什么要調整的， 你的審美可是行業內公認的。”廖總比了一個大拇指。

    路楠看廖總神色不單單是想說布展的事，便順勢答應下來，一邊走一邊說：“廖總， 你這樣給我戴高帽， 我壓力大得很。上回絲路展銷會貴公司用不同年份的白瓷系列拼背景墻的創意也相當不錯， 白瓷一出，誰與爭鋒？”

    “路總這就謙虛了。”廖總謙虛地擺擺手：“比不上你們上一次的懸空酒壺和3d投影來得震撼。我們公司今年糖酒春交會的時候也試著弄了一次，不過春交會觀展人太多了，外部環境干擾太大，呈現效果不太好，后來簡化了一部分，這次是調整后的版本，希望這次能達到身臨其境的效果。”

    【那是自然，絲路展銷會的門票比糖酒會要難搞多了，能進去的人少，綜合素質也相對高一些，至少沒有試圖最后一天撿漏特價處理樣品的觀展客人。】

    廖總現在說的話，就顯示出人家的情商了，他說：我們今年年初開始用3d燈光秀的手段。

    言下之意：可不是像某些公司那樣照搬照抄的。

    用相同的技術手段和用相似的具體創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3d燈光投影技術又不是路楠壟斷的，她本就不在意這些。

    路楠走進圍著絲絨布的國酒展位，看到里頭的主色調居然不是白色和紅色，就是一愣：“這次的主推產品不是白瓷系列？”

    這兩天半進來多少人了，路楠是第一個一眼就看穿布置風格的。廖總嘆服：“白瓷是醬香型的，我就不信路總你不知道醬酒想要申請國際標準有多難！”醬香型白酒中有相當多的芳香物質，申報國際標準必須一一檢測種類、標注含量，而后每個出口批次保持恒定的品質是相當難的。

    廖總小聲說：“所以這一次，我帶了濃香型的酒來探探路。”

    八大白酒的合作是松散的合作，相互之間自然不會報備自己帶什么產品、定價如何。

    路楠了然地點頭，心中則道：看吧，誰說國酒是國企，里頭的人不懂變通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廖總喊了下屬：“小劉，調試一下設備；小黃準備投影彩票。”

    國酒業務在做準備工作的時候，廖總小聲同路楠說：“路總這兩天沒來會場，恐怕還不知道，今天上午令揚又來了一個人，就是那個有點禿頂的毛總。”

    路楠挑眉：姓毛的？他不是負責令揚網絡銷售那一塊業務的么，怎么也來獅城了？難道說……

    “他們的展位同你們是斜對面，你們公司的人不方便走過去詳看，不過我這邊的業務剛才撿到一張令揚的彩頁。”廖總把折得巴掌大的彩頁遞給路楠。

    是不是撿的并不重要。

    路楠看了一眼。

    果然如她所料，姓毛的過來是要借此機會宣傳他們的網絡銷售平臺，ps：國際網站。

    廖總繼續悄聲：“也就是說，令揚的人在這十幾天的時間里，抓緊注冊了海外電商平臺，想要趁著獅城展會以及之后其他國家地區的展會和活動，推廣他們的國際線上銷售渠道。”

    路楠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說不定他們之前就著手準備這一方面的業務了呢，這事兒說不清楚。”

    廖總看了路楠一眼，看不出對方的喜怒，只能直接問：“路總，令揚這么搞，有點兒不仗義吧？我們當初說好了，互幫互助、資源共享的。”

    路楠搖搖頭：“我們抱團出海打響品牌，本來就是為了華國白酒百花齊放。坦白說，令揚這么做一點問題都沒有。縱然廖總和我去質問他們，那位毛總也只會說他們令揚愿為其他七大白酒嘗試進入陌生的銷售領域與銷售渠道。”

    廖總的臉上就差寫著：‘令揚是真的狗’這六個大字。

    國酒展示的是以墨綠色為主色調的3d燈光秀，路楠看完五分鐘的片段之后，真心實意地夸了一番。

    【今年的燈光秀設備比去年我們用的要先進不少，國酒不愧是國酒，財大氣粗。】

    【幸好年初策劃公司給方案的時候我要求他們推陳出新，沒選這類方案。】

    ……

    從國酒展位離開之后，路楠走回對面：“你們輪流去吃飯吧，下午做好掃尾檢查，明天加油。”

    項菲菲果然不失時機地說令揚展位上午來了一位謝頂的領導，帶來不少畫冊物料。

    路楠贊許地沖她笑笑。

    吃過中飯，路楠盯著下屬們檢查完所有展架都穩固，便要開始陳列了——其中絕大部分還是空酒瓶子，少部分品鑒酒是給客人觀色聞香用的。

    到了這個時候，源川才拿出殺手锏。

    他們陳列的是和諧酒新品！

    絲綢之路紀念版！

    沒錯，另個時空源川和諧酒本該在今年被砍掉生產線和銷售渠道，這個時空卻成為第一個成功申請國際標準的品牌并且還生產全新包裝的紀念版。

    廖總路過的時候瞄到一眼——好吧，他得承認他是特意去瞄的，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瓶子，恍然地啊了一聲，一拍腦袋：“我怎么沒想到。”

    路楠耳朵尖，聽見了，偷笑一聲。

    次日，展會開始。

    展會期間很順利，華國八大名白酒抱團的效果果然更強大，觀展的人也因此增多。

    路楠基本上坐鎮后方，有項菲菲和駱俊杰應付不過來的情況才過去。

    下午兩點多，場館冷氣吹得人起雞皮疙瘩，路楠看到了熟人。

    “陳總。”既然看到，當然要打個招呼。

    陳曄舒女士同ma并肩而行，身后是她的秘書和助理，走出了女王的氣勢。

    陳女士沖路楠頷首，語意不明地說：“路總的本事，總是能讓人大吃一驚，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八大白酒加塞到本場展會中，源川——或者說路總你本人在獅城的人脈關系相當強大。我就想問問你，帶著這群人一起，圖什么呢？去年你用了燈光秀，今年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用了；這一場你用了定制包裝，下一場他們說不定全都換了定制包裝。你這是為他人做嫁衣吧？”

    最后這一句，倒是很小聲。

    “陳總謬贊。”路楠氣定神閑，“我倒是覺得八大白酒一起為了絲路貿易換包裝這個新聞，可以上一上央視經濟新聞頻道了。不約而同、整齊劃一、響應號召，多么正能量呀，不是嗎？”

    她們兩之間看著云淡風輕的，可這一行人走了之后，項菲菲才敢大喘氣。

    走遠之后，ma笑著問：“我以為你還在生希堯的氣。”

    “氣有什么用？在他和我說要回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聽我的話了。”

    ma不贊同：“親愛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你不干涉我的決定一樣，你也試著這樣對希堯吧。”

    陳女士閉了閉眼：“你說的對，但是我不一定做得到。”

    “親愛的，我們盡量嘗試，怎么樣？”

    “我盡量。”

    ……

    路楠回到酒店后，打電話同陳驍說了令揚的事。

    陳驍聽完也甚是無語：“楊董不應該是這么冒進的人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令揚的資金鏈出現問題了？”路楠分析，“彩頁上印刷的是東南亞這邊的幾個電子商務網站，并非令揚自己搭建的平臺，他們這么倉促地上架產品，不符合‘土豪金’風格啊。”

    飯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令揚現在的做法，真有點兒‘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的樣子了。

    “只要是良性手段競爭，都不必管他。”陳驍叮囑，“我會想辦法打聽一下令揚總部的財務狀況，如果真是如此，恐怕他們和米林的合作也快到頭了。”

    路楠也是這么考慮的，最后她才說了遇見陳總。

    “辛苦你了。”陳驍嘆息。

    “沒有的事。”路楠淺笑，“你不要小看了陳總的氣量，雖然她上次有一點生氣，但是我能感覺得出來，今天見面她并沒有動怒。嚴格地說，大概就是有點挫敗？畢竟我拒絕她太多次了。”

    ……

    四天展會下來，路楠協助四方酒水簽了分銷商，其余七大白酒也各有收獲，不過他們的進度還是比源川慢一截。

    展會最后一天大家聚餐的時候，廖總端著酒杯對路楠說：“路總，這一杯你得喝。”

    實惠落在口袋里就行了，千萬不要在這么多同行面前拉仇恨，路楠謙虛地說：“多虧章總前幾年在獅城打下了基礎。之后若是其他市場，我們也沒有這樣的優勢了。”

    獅城展會圓滿落幕，路楠用漂亮的成績單回報陳驍抗住總部壓力的舉動。

    之后六月京市的絲路展銷會對于源川的人來說更是駕輕就熟。

    路楠把握大方向，創意由向北編劇的徒弟完善——加一句，向老師現在很生氣，他的徒弟被甲方的人拐走了，居然自愿給人家加班！

    向老師看到仇超群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對路楠有幾分好臉色：“算你厚道，主動給加班費。”

    第460章

    路楠安撫好了向北老師。

    仇超群只有感激的份兒：“這不是我一見到向北老師就心虛， 也不知道為啥。”

    路楠失笑：“當然是因為你拐走人家最看好的徒弟，并且許蕎的胳膊肘還往外拐，向老師覺得自家的好白菜被豬拱了唄。”

    【啊說起胳膊肘往外拐， 這句話我不久前才聽仇哥提過……】

    “對了， 又毛小茹重新做了一次賬，我晚點請她們一頓下午茶。”仇超群一貫都這么周到， 會計毛小茹和內勤、人事在同一間小辦公室，他絕對不會搞特殊化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沒什么。公是公私是私，許蕎和她同事幫源川趕工， 這些是她們應得。”路楠也不算是慷公司之慨。

    作為海外市場部負責人，宣傳片的費用路楠自己做主就可以批下來。

    她對比了其他白酒企業， 大概只有財大氣粗的國酒宣傳片能夠與源川酒的相媲美了。

    這錢， 必須給；

    這錢， 給的值。

    “別多想，我為了可持續的合作關系。”路楠笑著說，“秦妍姐的公司做這個是專業的，不論是約場地還是統籌安排出鏡模特， 都替我們省了不少事。”

    老仇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我真沒想到許蕎會這么做， 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在她面前說五月底小項錄下來其他公司的布展情況的。”

    “就算你不說， 項菲菲錄下來的視頻我也是打算給他們公司的策劃看一看的。”路楠以過來人的身份虛虛地拍了一下仇超群的肩膀， “不管怎么說，因為工作方面有交集，所以日常生活中的言行舉止才更要注意， 免得讓對方為自己cao心。”

    這是經驗之談。

    老仇嘆了一口氣：“我先前還覺得你和陳驍的事兒瞞了這么久有點小題大做， 現在想想， 還是你們考慮周全。我總覺得陳阿姨已經知道了、董事長大概也知情，不過他們出于各自的考量倒是不會主動點破……你們還打算瞞多久啊？”

    【其實又何止陳女士和董事長知道呢？估計夏總也有所察覺吧。】

    路楠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了，我算了一下這幾天的簽約金額，比起去年少了太多，這……沒事吧？”

    “沒事。”路楠胸有成竹地說。

    今年的絲路展銷會，源川酒的成績確實沒有去年那么亮眼，甚至于國酒能夠以一百五十萬美金的優勢領先源川酒——聽說國酒那邊在展銷會最后一天晚上開了一個慶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