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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205節(jié)

    從前說好了再不與她離分,想時恨不得如膠似漆,但臨了又是另一回事,打仗畢竟兇險,洛陽也需有人坐鎮(zhèn)。

    好在今日江北水師再南下,就如鐮刀割收秋麥,不會耽擱太多時日。衛(wèi)覦那兩根修長的手指,壓在簪纓柔軟的玉指上,陷入溫暖的潮.潤之中。

    不著衣裙的簪纓羞得面紅耳赤,渾身皮膚泛出粉紅,咬唇搖頭,“我不。”

    衛(wèi)覦眼含赤芒,溫情地問:“怎么,阿奴不會想我嗎?”指頭卻霸道地帶著她動作,手把手教壞她。

    世上怎會有這么壞的人!

    簪纓掙扎不脫,泣出聲來,心中還安慰自己,衛(wèi)觀白平常不是這個模樣,必是蠱性所致才會如此。

    正靠著這個念頭盡力分散自己,突然指頭被帶著一挑,她難忍地哼嗔,耳邊響起慢條斯理的低嗯:“對了,阿奴喜歡這里。”

    最后什么離愁什么憂慮,都化在簪纓的身蕩魂迷中。她藏起那幾根皺巴巴的手指,啜泣著把自己的臉埋進被衾。

    “阿奴,想我不想?”

    簪纓心知他問的不是字面意思,閉唇不語。

    裹在被子里背對榻外的那個小鼓包充滿委屈。

    一聲長嘆,“那我走了。

    ”

    “想的。”沒等腳步聲起,軟被底下傳出一聲悶悶的噥音,被欺負(fù)得委屈也很認(rèn)真地叮嚀,“會很想你。所以小舅舅要萬事保重,早些凱旋。”

    第160章 “衛(wèi)觀白!你去脫甲……

    中秋潮汐落后, 洛陽衛(wèi)字旗,豫州乞活軍,青州水軍三路并發(fā)南征。

    西線的荊州沿江重鎮(zhèn)堡寨, 一律不作抵抗,洛陽軍得以不費一兵順利渡江登岸。

    中線合肥、東關(guān),東線淮陰、廣陵的南朝守軍, 本還欲戰(zhàn), 遽然卻聞此戰(zhàn)是由衛(wèi)覦親自統(tǒng)兵!只見水波平闊的江面上舳艫千里,不乏樓高五層的戰(zhàn)艦與輕鋒飛艋, 北境水軍盡著玄色輕甲裲襠, 驍軍旗鼓, 軍容肅殺。

    身著戰(zhàn)袍的衛(wèi)大司馬,就橫槊佇立在刻有九頭蒼兕的船頭, 雄姿勃發(fā),不可一世。

    ——那可是衛(wèi)覦,單騎沖陣、萬人取首的馬上真無敵!南朝從軍者何人不曾聽過衛(wèi)大司馬百戰(zhàn)百勝的傳說,況且耳聞不如目睹,此時隔水遠(yuǎn)遠(yuǎn)望之若天神, 頓喪一戰(zhàn)之力, 望風(fēng)披靡。

    更有甚者, 過去在背后訾詛過衛(wèi)覦是暴虐早亡之象的水軍將領(lǐng), 今見其好端端、勢洶洶地打過江來,想起此人斬北帝懸朱橋的手段, 心中大懼, 無心調(diào)兵對抗,直接棄城潰逃。

    主將一逃,士氣大潰, 無復(fù)斗志,紛紛棄械而降。

    如此一來,南下的水軍未遇一合之將,柵擋燒柵,船擋破船,幾戰(zhàn)幾捷。

    九月,數(shù)十萬大軍直造建康城下。

    林銳所領(lǐng)的京口駐兵受大將軍召令,同時西出策應(yīng)。

    北府軍如一頭出閘猛虎合圍京都,置楯櫓鉤車,矢石強攻。

    一扇城門之隔的城內(nèi),但覺地面震動,殺聲懾膽,紅彤彤的火光直沖霄云,仿佛外頭的敵軍隨時會破城而入。

    這個血光至暗的夜晚,注定是風(fēng)雅偏安百年之久的建康的一個劫難。

    烏衣巷的世家大族門戶緊閉,家家府院里都駐滿了私兵護院,卻又不敢明火執(zhí)仗,生怕泄露出一點燈光,引來外敵的窺覬。

    他們?nèi)绱艘膊贿^是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自蜀王歸順、太傅避朝、而王丞相暗中都把自家兒子送去了洛陽,如今無論省臺還是兵部,早已沒有一呼百應(yīng)之人。

    至于那位匆匆登基的新帝,整日幽居深宮之中,更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哪怕京城門閥各家的私兵加在一起,至少有萬人之?dāng)?shù),但各人自掃門前雪,根本組建不起有效的防御之軍,都想著若那衛(wèi)十六當(dāng)真在離京十年后又帶兵殺了回來,城破后,他們歸順便是。

    “殿下,殿下……了不得!北軍已臨城下,在撞城門了!”

    長公主府的詹事手提鶴柄宮燈,匆匆跑進庭院稟報。

    身著華麗宮裝的長公主命人將矮榻搬到了廊廡下,方便賞月。

    她吃著盛在銀紋盤中的西域葡萄,徐飲一口中秋宴剩下的桂花釀,聞言,道聲慌什么,不緊不慢問:

    “是衛(wèi)十六親自帶兵嗎?”

    詹事惶懼:“回殿下,正是那衛(wèi)大司馬啊!”

    李蘊揚唇一笑,風(fēng)韻猶存的嫵媚身段懶懶靠回榻背,“那便不用擔(dān)心了。等他進城,遣個人去知會一聲,本宮府前種的梧桐是名種,莫叫他們的馬蹄子踐踏了。還有,駙馬尚滯留在豫州,叫他仔細(xì),可別殺紅了眼傷到我夫婿。”

    詹事恐慌茫然,仿佛將要在虎口上拔須,躬著身再三確認(rèn):“……就這么說?”

    李蘊道:“就這么說。”

    厚重的城門被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傳出搖搖欲墜的響聲,令人心驚。

    城外,護楯在前,衛(wèi)覦一馬當(dāng)先,借著兩傍士卒舉起的火光,冷戾地盯著面前的城池。

    龍莽在他身邊肩扛大斬刀,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城內(nèi),京畿六衛(wèi)統(tǒng)領(lǐng)緊握鋼刀的手心滲出了汗,他站在闕洞之中,盯著城門上不斷簌簌落下的塵土,不敢眨眼。

    身后的隊伍中,不乏兵器都已握不住的兵士,聽

    著那一聲聲撞擊,皂靴下意識蹭著往后退。

    有人問:“頭兒……咱們是要跟衛(wèi)、那個人硬拼嗎?”

    六衛(wèi)統(tǒng)領(lǐng)閉了閉眼,連那人的名字在這怖人的夜色下都成了一種禁忌,這仗還怎么打?

    就是祖老將軍復(fù)生,也沒把握能跟姓衛(wèi)的硬拼吧。

    惜我江東無名將啊!

    這也是衛(wèi)覦領(lǐng)軍勢如破竹的一路,江左各路軍將意識到的一點:此前南朝之所以能與北朝相安無事,全賴國有衛(wèi)覦,立威戍關(guān)。

    而今,他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衛(wèi)覦,來抵擋北境的進犯了。

    正當(dāng)京城統(tǒng)領(lǐng)準(zhǔn)備進行那無用的殊死一搏時,身后突然響起一串尖細(xì)急促的嗓音:“陛下有旨、陛下有旨——”

    從城樓上發(fā)下稀稀拉拉的箭簇突然停下了。

    衛(wèi)覦眼眸輕斂,便見定鼎門忽然自內(nèi)大開。

    沉悶緩慢的訇然聲中,衛(wèi)覦輕抬手背,暫止軍隊一沖而上的攻勢。

    洞開的西城正門內(nèi),兩列慘白的宮燈游曳而出,照亮?xí)x帝李星烺一身白麻素服。

    李星烺縛身輿棺,徒步出城,奉出傳國玉璽,向大司馬衛(wèi)覦遜位歸降。

    看到那具牛車?yán)龅墓撞模埫Т蛄艘宦暱谏凇?/br>
    李星烺臉色蒼白,眼神卻還有幾分清毅,開口道:“李氏無德,逆天地之心,乖民神之望,偏安無為,朕心甚愧。大司馬驅(qū)匈奴,收洛陽,復(fù)神州,得人心仰附,安清寧,乃為一世豪雄,寰宇不二之主。朕,愿禪讓皇位,奉大司馬為江山共主,吾皇陛下,只望大司馬以天下黎民為重,莫作推辭。”

    他本是天潢貴胄,此刻渾身被麻繩捆縛,站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受無數(shù)兵革子視線的凌遲,雖未跪,卻比跪在那里更加屈辱。

    但至少,這是他李星烺能自主做出的第一個決定,也是唯一一個決定。

    衛(wèi)覦俯望李星烺,既然人家已把戲作足,把臺階墊到他腳底下了,他便紆尊下馬,抽刀斷開晉帝身上繩索,又接過親兵手里一支火把,擲于棺梓之上。

    至于那方玉璽,衛(wèi)覦從雙臂顫抖的內(nèi)侍手里取了來,隨意看幾眼,輕飄飄拋給龍莽,“比你帶回的那枚小了些。”

    龍蟒嘿然一笑,掂掂手中玉璽,如同玩具。

    在焦木畢剝作響的熊熊火光里,衛(wèi)覦抬靴走近李星烺,問出一句話:“老的死了嗎?”

    李星烺悚然一驚,這回是真跪下了。

    “大司馬,太上皇已……神智迷失,時日無多了,星烺懇求大司馬莫要……”

    衛(wèi)覦目光凜冽,目不旁視地進了城。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壽終正寢,唯有那個人,他不配。

    他進城后,未急著直奔宮廷,先至烏衣巷。

    此時晉帝遜位的消息已經(jīng)傳回城中,這些隨勢而動的世家非常乖覺,每一戶的閥閱上皆掛了一只白燈籠,表示歸順,家家正門洞開,家主親自立于階下,等候大司馬的檢閱。

    世人都羨門閥士族風(fēng)度卓然,可在抄家滅族面前,風(fēng)度又算個什么?

    這衛(wèi)十六可不是個講道理的善茬兒,凡他看不順眼的,說砍也就給砍了,放在誰身上誰不怵?

    其中唯獨謝府門前,掛的是一對紅燈,府門亦未開,只有兩個下人著裝的仆役,畢恭畢敬躬立在臺階下頭。

    衛(wèi)覦不以為杵,令部下不可驚擾謝府。

    他在馬上,一路踏過青石,冷眉冷眼地一一打量低頭的世家。

    至瑯琊王氏門前,看見守在階下的是王家大郎,他冷笑道:“如此良夜,王丞相可是高臥未醒,是無顏見人,還是無膽見人?”

    王瞿之面露激憤之色。

    可望見衛(wèi)覦身后的森森刀芒,為了全族性命,他又不敢回

    嘴。

    正這時候,王大郎的身后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王逍換上了絳紫玉帶的朝服,正衣冠而出。

    衛(wèi)覦輕誚道:“方還在猜,丞相是吞金還是自縊,原來活著。”

    王逍仰望高馬上風(fēng)姿卓犖的兒郎,淡淡一笑,成王敗寇,有甚可說。

    這位執(zhí)掌第一世家,半生與帝王共治天下的老人,拂動如同鴉翼的大袖,一躬到地。

    “王某恭迎大司馬入京。前番種種,皆出自王逍之手,大司馬要清算,我一人抵命足矣,放過王氏族人性命,王某感激不盡!”

    他為朝廷謀,為世家謀,為自身謀,步步緊逼衛(wèi)覦。如今天命終不眷顧,他也沒想過全身而退。

    衛(wèi)覦峻如刀刻的半張側(cè)臉陷入陰影。

    他沒給出一句準(zhǔn)話,在一眾冷汗浹背的公卿面前,只令龍莽留下來看住他們,而后掉轡去往皇宮。

    皇帝遜位,內(nèi)宮的守衛(wèi)已經(jīng)形同虛設(shè),衛(wèi)覦所帶兵甲明火執(zhí)仗,如入無人之境。

    李星烺繼位后,太上皇便被挪去了壽安堂,名為頤養(yǎng)天年,實是茍延殘喘。有好幾次,眼看著都要通知太常寺了,卻又奇異吊著一口氣不散。

    此夜,一直陷入昏迷的李豫毫無征兆地轉(zhuǎn)醒,大睜著渾濁雙眼,喉間喀喀:“衛(wèi)……衛(wèi)……”

    殿中只有原璁和兩個小內(nèi)監(jiān)守著,原公公知道京城有變,今夜一直不敢闔眼,第一時間便察覺太上皇的異樣,趕忙到榻前道:“陛下,陛下想要什么?”

    殿外傳來靴履落地的聲音,一步一步的回響,像捶鼓的余震落在人的心坎上。

    李豫灰敗的臉色突然泛出潮紅,呼吸急促起來,仿佛極度地恐懼:“衛(wèi)……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