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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130節

    可這一步步全未按他預計的走,如此蒙城里太平悄聲的,他反而又失靈璧五千兵馬!

    “夫君且莫自亂?!狈陷p捏帕角, 看上去比他鎮定些, 卻也是強撐, “夫君不妨再派人去蒙城外悄悄打探。之前向京里遞上的奏章也應有回信了,再等等?!?/br>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劉樟哪里等得下去,惶然甩動衣袖,“我當初便說清流仕宦之家,豈能與賊寇相與的,若真出什么岔子,我只推說不知,皆是你樊家人所為?”

    樊夫人呆了一呆,瞿而豎眉怒目,身抖如篩:“樊氏若遭干系,府君有甚好果吃嗎!”

    ……

    建康城里,也是一片愁云慘淡。

    今年正逢晉帝的五十整壽,然而卻是李豫有生以來最憋屈的一個生辰。

    原本為他慶壽所建的苑北行宮,因出了幾番波折事故,后續工款不接。為了皇帝面子上過得去,好不容易向朝中三品以上臣子籌措銀款,勉強完工,這且不提。

    誰知就在李豫大壽當日,宮中張燈結彩,受四朝屬國敬賀之際,石子岡那邊突然傳報:庶人庾氏被匕首刺入心口,死于寺中,廢太子隨即不知所蹤。

    李豫聽后眼前一黑,險些暈厥,壽筵舉行到一半便匆匆收尾。

    他并非對庾氏還抱有什么夫妻之情,而是李豫知道衛覦給他們母子設下的兩難抉擇:要么,庾氏拴鏈搖尾做一世的狗,要么,李景煥便親手弒母,讓庾氏解脫。

    李豫最初聽聞此事時,惡寒陣陣,深感天家顏面受辱。

    他不是沒想過遏止,然而當時衛覦得勝還朝,那樣的滔天氣焰,誰敢忤逆,無奈不了了之。

    如今庾氏莫名死了,廢太子避開守衛消失無蹤,是不是說明,那孩子……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親啊。

    不等李豫寒心完,朝會上,王逍又呈上一表,卻是豫州劉樟的奏章。

    奏報上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成忠公小娘子入蒙城,有一白發子出圣旨,冊其為宜昌公主,地方不知真假。公主身邊擁有竟陵王麾下府兵,殺驍騎將軍,踞城隘,嚴守城池,不知意圖何為。

    朝野為之震動。

    明眼人都想得到,那蒙城距離兗州東線不過百里,當初那手捏唐氏家財的小娘子隨竟陵王一道出京,蜀王迎面攔阻,都未攔住。

    當時朝中便有人擔憂,此二人一個有兵一個有錢,若強強聯手,則中原已分南北兩半,南朝恐再半半,那分出的一半,就是落入他二人之手!

    所謂軍、政、財、權,執

    掌者兩兩不相挨著,天子才好制衡。

    李氏才經歷過換儲,又失唐家錢囊,元氣正值不足,若江北邊兒再有什么動靜,還等什么胡人攻來,只怕就要自取滅亡了。

    有些人不由將目光投向居于文臣行列之首的衛崔嵬身上。

    當初衛覦前腳離京,此公隨后便自薦入主中書省,除了當仁不讓,另一個緣故便是他愿主動入彀,換取皇上對遠在兗州的竟陵王的放心。

    兒子在外頭再胡來,至少老子還在京里。

    可誰知道這點兒牽制的作用有多大。

    畢竟竟陵王是出了名的生有反骨,狂妄忤逆,還因當年衛皇后去世,一直遷怒著這個父親。

    李豫思慮百轉,也沉然看向衛崔嵬。

    衛崔嵬腰插玉笏,老神在在,沒有開口之意。

    與他并肩站立的太傅顧沅,這時卻從朝袖中取出一封信,展信對王丞相道:

    “巧了,老夫這里有一封阿纓寫來的家書,可與豫州刺史的話有些不同。她說蒙城守將倚仗家世,欺凌軍戶,還意圖謀她,不料被惡狼咬死,正是天理昭張。是了,那將軍好像還是豫州刺史的妻氏,樊氏子弟?!?/br>
    王逍眉頭一皺,便知顧公要保簪纓,不能再一味攀咬她了。

    可他亦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坐大成勢,與衛覦里應外合,威脅到揚州京畿,一轉念,向上揖道:

    “陛下,當務之急是弄清那道圣旨的原委。陛下往??v寵唐氏女,縱其為所欲為,以至與竟陵王行止過近。這道圣旨沒有秘書監記檔,必不是圣上之令,想來是有暗懷險惡之人,想借機生事,竟假傳圣旨,還望陛下嚴懲不貸?!?/br>
    李豫微微凝眉。

    那道冊封旨意,確確實實是他親手交給傅則安的。

    然而王逍話里的意思李豫也已聽懂,若他承認了圣旨的真實性,簪纓貴為公主,有人對她不敬,她所為便沒錯,他便沒了制約她的借口。

    可他斷不能放任簪纓和衛覦混到一處,太危險了。

    朕原本是想彌補阿纓的……李豫坐在龍椅上想,可她為何不聽話,偏把封邑選在豫州,還要染指弄兵呢?

    “朕,確實未曾下過任何冊封諭旨。”李豫混濁的眼珠一瞬冰冷。

    “此子假傳圣旨,罪不容赦,傳令,誅。簪纓不知者無罪,令其歸還蒙城,不予追究。至于豫州牧……”

    衛崔嵬終于開口道:“刺史劉樟涉嫌包庇親眷,為政不清 ,在查清以前,臣竊以為應當停職待詔,另遣刺史為是。”

    李豫眼光閃動,問:“愛卿以為何人可勝任?”

    “豫州隔江拱衛揚州,地勢重要,不可等閑視之。”衛崔嵬沉吟道,“臣以為,秘書郎謝止久在御前,簡在帝心,為政又清簡干練,可擢此任?!?/br>
    他身后的臣工聽后不禁交換眼色。

    衛中書推舉之人,乃是荊州謝刺史的次子。

    豫州夾于荊揚之間,向來是平衡兩州的關鍵,一旦偏倚,兩州合力,就恐直逼建康。都知道竟陵王和荊州謝氏有些交情,衛公這時候公然推舉謝止,不是私心太明顯了嗎?

    王逍立刻道:“謝秘書雖為能吏,年紀卻輕,不適任此要職。不若尚書郎馬昶,處事清正,可以外任?!?/br>
    衛崔嵬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未記錯,這位馬府君,是丞相的門生吧?”

    豫州到建康的消息有所滯后,臺城君臣只知簪纓殺將,尚不知衛覦已潛裝入豫,為誰能既任豫州刺史爭論不休。

    李豫聽他們當著他的面,公然爭權,心力交瘁地咳嗽一聲,殿中為之一靜。

    李豫疲憊地擺擺手,“此事再議?!?/br>
    ……

    衛覦一來,便接手了蒙城的軍防與政務瑣事。

    簪纓肩負多日的擔子陡然一輕,不用再日夜繃緊心弦,反而閑下來。

    不過這也意味著自那晚之后,她見不到大忙人小舅舅,總疑心他在躲自己。

    這一日,簪纓正無事,接到了京都來的旨意。御前內官騎快馬親自來宣旨,言傅則安假傳圣旨,有負皇恩,著令鴆殺。

    簪纓看著內官身后隨侍端著的那杯毒酒,目光冰冷。

    好一招卸磨殺驢。

    她對傅則安沒有好感不假,卻也篤信,若無皇上的授意,他哪里淘澄來的圣旨。而今皇上權衡輕重,出爾反爾,為了堵住知情者的口,便要殺人。

    她淡淡道:“他死了?!?/br>
    內官明顯一愣,“死了?”

    正院的一間偏舍,窗子經久失修,射進來的天光晦暗。

    傅則安端坐在案前。

    書僮得知今日有宮中內宦來,憂心道:“公子,小娘子不會將您交出去吧?”

    傅則安默然想,他從前對她做了多少錯事?在她孤立無援時熟視無睹,在她退婚后最艱難的時候妄言斥責,還拿她與傅妝雪相比,甚至他從小到大因是功臣之子受到的禮遇追捧,也全是搶了她的。

    阿纓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何敢二話。

    然而傅則安又深知她的心地。

    “她不會的。”

    房門突被推開,書僮嚇得激靈一抖,傅則安抬起頭眼,看見沈階。

    “你自然知道女郎柔善,才敢孤注一擲來搏這個同情,不是么?君子九德,某思來想去,還是偽飾二字,最適合你?!?/br>
    傅則安正衣冠,“可否引我去拜見她?”

    沈階微笑,“好讓閣下說我的壞話?”

    傅則安淡道:“沈郎君絕非瓶甑小器,必能容量,不是么?!?/br>
    沈階轉身,“是女郎要見你?!?/br>
    前庭,內官驚聞傅則安噩耗,追問緣故。

    簪纓倒沒有耐心了,瞧著新修的指甲信口道:“公公也該聽說過,我養的狼咬人,他就是被那么一口咬死的。公公可回宮復命了?!?/br>
    說著,一匹通體雪白的狼從荒草叢中踱出,雄踞在簪纓腳下,豎耳凝視內官。

    內官嚇得兩腿發軟,“那尸體……”

    “不然公公留下來過年,”簪纓笑意冷誚,“我帶公公慢慢去找?”

    “不、不用了?!眱裙龠M城時便見城內甲兵肅然,關卡嚴明,心說這祖宗他如何惹得起,心突膽顫,便即告辭。

    他將走時,簪纓忽又問:“陛下近來身體可好?還在服食丹藥嗎?”

    內官微愣,回道:“勞娘子記掛,陛下老人家日日服食張道長的仙丹”,龍體康健?!?/br>
    其后內官即帶隨從離開,走出驛館大門時,卻正逢衛覦從校場回來。

    這內官是在御前伺候的,見過衛覦,可憐他才遭一嚇,又遇一驚,白著臉道:“大、大……”

    他奉旨從京中出來時,可無一人說大司馬竟也在豫州?。?/br>
    陛下知不知此事?滿朝文武知不知此事?

    衛覦沒有半分要掩避行跡的意思,隨意瞅這太監一眼,“回去告訴你主子,豫州府臺里的糟爛事盡快出個章程,遲了,我就代勞了?!?/br>
    內侍七魂飛走六魂半地走出府門。

    衛覦進院,恰好遇上沈階領著傅則安來見簪纓。

    四個人在中庭相遇,衛覦的眼神先和簪纓碰了一下,眸色深沉,如同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接著他留意沈階身日穿的是一件高領直襟長袍,將露在外頭的皮膚遮得嚴嚴實實,最后,才看向傅則安。

    衛覦輕誚的目光在他頭發上打量兩眼,“江離公子,又見面了。”

    傅則安如

    今對于這種羞辱,已近麻木,回禮,轉向簪纓一揖到底。

    “多謝女公子不殺之德。從今日起,天底下沒有傅則安這號人了,孤魂野鬼,唯求女公子收留?!?/br>
    簪纓最先看到的是衛覦,霎了下睫梢,最不去看的卻也是他。

    她轉眸定定觀察傅則安低遜的姿態,似在考量,少許,道:“你可知我眼下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