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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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木和裴聆抱著材料回來,警惕地瞪著金折穆,塔木至今還記得他扔出去的扇子,生怕他再扔一次。 “軍師無趣?。 苯鹫勰鹿首鲊@息,看見他用頭發編的流蘇,“這是結發為夫妻的意思嗎?” 祝珩動作一滯:“不是。” 不是夫妻。 在文人sao客的筆下,頭發往往與情絲聯系在一起,像是結發為夫妻,像是白頭不相離,就連出家侍奉佛祖,也講究斷去三千煩惱絲。 祝珩沒想這么多,他就是覺得自己的發色與燕暮寒很相配。 冥冥之中大抵也存了丁點兒私心,想讓燕暮寒戴上屬于他的東西,如同鳥禽會贈送羽毛一般,既有親近的意思,又有些許標記的想法。 金折穆哂笑:“送給燕將軍的?” 他很是疑惑地打量著祝珩,問得情真意切:“你怎么會和燕暮寒在一起,他是雪山上長大的狼崽子,你雖名聲不好,但也掛著個金枝玉葉的名兒,你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怎就看対了眼?” 塔木不服:“我們將軍怎么了,將軍很好,和主子很相配!” 裴聆小雞啄米一般點頭:“沒錯,沒錯!” 祝珩失笑,將做好的流蘇用銀線扎緊:“那依金公子之見,我該配什么樣的人?” “那當然是……”金折穆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像祝珩這樣的人,占盡了極端,和誰一起都不相配。 素環做起來不麻煩,很快就做好了,伙計將之送上來,尾指粗細的銀環,兩個扣在一起,若是戴在耳朵上,行走間會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輕響。 實物比祝珩想象中還要好看。 弄好流蘇之后,祝珩用絹布包著耳飾,起身:“先走一步,回見。” 金折穆跟著站起身,嚷道:“誒,別急著走嘛,祝軍師,祝小郎君,我新收到了一封家書,是在我家做客的人特地寫給你的,你不想看看嗎?” 只有祝子熹會給他寫信。 祝珩面色冷肅,伸出手:“給我?!?/br> “別急嘛,我又不會不給你。”金折穆搖了搖扇子,微笑,“我把信放在初雪樓里了,你想要的話,就隨我一起去拿吧。” “金折穆!” 初雪樓是城中最大的青樓,尋歡作樂才會去的地方。 祝珩臉色陰沉,冷聲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軍師誤會我了,我在初雪樓里有專門的房間,昨兒個去玩,信不小心落下了?!苯鹫勰乱荒槦o辜,攤了攤手,“我知你瞧不上那種腌臜地方,你若是不想進去,隨我到門口就行,我去取了信給你,如何?” 祝珩權衡二三,跟著他去了初雪樓。 這一整條街都是尋花問柳的地方,還未走近,就聽得陣陣笙歌,千嬌百媚的呼喚聲轉了幾個彎,勾著客人往里面走。 門口有攬客的姑娘,一見到金折穆就迎了上來:“金公子!” “金公子來啦,快去里面坐坐。” “這位公子面生,是金公子的朋友嗎?” 厚重的脂粉香氣熏得人不舒服,祝珩被嗆得直咳嗽,嫌棄溢于言表。 金折穆瞥了他一眼,伸手攬住一個姑娘,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調笑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呢?!?/br> 你知道就好,祝珩默默腹誹,往后退了兩步,沉聲道:“我在這里等你?!?/br> “真的不進去逛逛,里面可有意思了。”金折穆殷切地推薦,笑容玩味,“我出錢,你的花銷我全都包了。” 祝珩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端方潔凈得像是高山上的雪,若是能染上煙紅柳綠的色彩,想想就很有趣。 金折穆滿眼興味:“祝小郎君莫不是怕了?” “我対這種地方沒有興趣。”祝珩油鹽不進,冷淡地睨著他,“還望金公子守信,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這還沒拿到手呢,就成了你的。 金折穆撇了撇嘴,摟著姑娘往初雪樓里走:“等著?!?/br> 來往行人匆匆,祝珩相貌出眾,站在初雪樓門口,有不少人誤會他也是出來拉客的,笑著湊上來:“美人……” “滾!” 人還沒走到祝珩面前,就被塔木揍跑了。 祝珩揉了揉眉心:“往外走走吧,站在這里不合適?!?/br> 塔木和裴聆一左一右護著他,祝珩戴好了兜帽,三人站在路口。 等了許久,都不見金折穆出來,塔木氣急敗壞地罵道:“主子,他該不會是在誆你吧?” 以金折穆的性子,不是沒有可能。 祝珩瞇了瞇眼睛,語氣涼涼的:“再等等?!?/br> 若非萬不得已,他不想進青樓。 又等了片刻,還是沒人出來,祝珩摩挲著手上的珠串,低聲吩咐道:“裴聆,你去一趟軍營,告訴燕暮寒我在這里?!?/br> 金折穆故意作弄他,定然不會乖乖將書信拿出來。 裴聆點點頭,掉頭就往軍營跑。 祝珩帶著塔木進了初雪樓,一進門就有不少人圍上來,塔木冷著臉將人呵退,祝珩一眼就認出了初雪樓的老鴇:“勞煩了,帶我去金折穆的房間?!?/br> 老鴇狐疑地打量著他:“我這初雪樓是來享樂的,可不是來找人的?!?/br> “我同他一起來的,不信你可以問她們?!弊g顸c出幾個在門口打過照面的姑娘,面無表情道,“我是金折穆的舅舅,他年歲不小了,家中早已給他定下了親事,他娘托我接他回家成親?!?/br> 四周一靜,姑娘們面面相覷。 老鴇不敢置信道:“你是金公子的舅舅?他要成親了?” 祝珩一本正經地頷首:“沒錯?!?/br> 老鴇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是被這個消息砸懵了,她依舊沒有將金折穆的房間說出來:“你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叫金公子下來?!?/br> 祝珩略有驚詫,攏著袖子站在一旁:“有勞?!?/br> 青樓里吵鬧,絲竹管弦聲連綿不斷,其中還夾雜著含情帶笑的調情聲,一眼看過去,盡皆是摟抱在一起的人。 這里面不僅吵鬧,味道還重,祝珩閉了閉眼睛,頭昏腦漲。 金折穆大搖大擺地下了樓,輕嗤:“我當是哪里來了不要命的人,敢自稱是我的舅舅,原來是祝軍師?!?/br> 祝珩睜開眼睛:“東西給我?!?/br> “給你給你,等那么一會兒就不耐煩了,還敗壞我的名聲?!苯鹫勰虏磺椴辉傅啬贸鰰?,“東西給你了,你趕緊跟她們解釋一下,親事都是你瞎編的?!?/br> 信封上是熟悉的筆跡,祝珩眸光一顫,掃了眼他身旁的人,忽然勾起唇:“大外甥你三日后就要成親了,対方還是你跪了三天三夜硬要求娶的,如今又來這里鬼混,就不怕人家退婚嗎?” “……誰是你大外甥?!” 祝珩不動聲色地推了下塔木,塔木立馬撲上前:“少爺,你趕緊跟我回家吧,你本來就是入贅,再在這種地方玩樂,人家肯定會不要你這個……破鞋的!” 金折穆臉都黑了:“你胡說八道什么!” 塔木扯著嗓子嚷嚷,裝出一副嚎啕大哭的模樣:“我們金折穆少爺啊,入贅都沒人要,變成了個不干不凈的破鞋?。 ?/br> 金折穆一扇子就要鍥上去,祝珩連忙將塔木拉到身后,就在這時,兩道聲音分別從他們身后響起。 “長安,我來了。” “救命啊,死人了!” 第44章 命案 祝珩和燕暮寒站在一起,看著官兵們魚貫而入,涌進初雪樓。 燕暮寒是帶著一隊人來的,辦案的官員戰戰兢兢,主動過來打了招呼,言辭十分恭敬,像是很怕燕暮寒似的。 祝珩心中疑惑,等官員去看尸體了,悄悄問道:“他怎么見了你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哈侖桑部的事走漏了風聲,我現在在王廷中出了名,他們背地里都罵我蠱惑王上,是禍國殃民的……jian佞?!毖嗄汉肓讼?確定是這個詞。 大jian臣。 祝珩打量著燕暮寒,唇角勾起。 “笑什么?”燕暮寒故作嚴肅,板著一張臉,“我這種jian佞之臣心狠手辣,信不信我報復你,怕不怕我?” 祝珩看著他,像在看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貓:“好怕。” 燕暮寒輕哼了聲,過了一會兒,主動拽拽他的衣袖,小聲嘟噥:“不許怕,我對你好的?!?/br> 人是在金折穆的房間里死的,官員將他叫過去配合調查,沒一會兒尸體被抬出來,官員沖燕暮寒拱了拱手:“大將軍,下官的案子已經辦完了,先走一步。” “等等?!毖嗄汉當r下官兵,拿刀挑開蓋在尸體上的白布,“辦完了?你這命案查的有點快吧,攏共不到兩刻鐘,這姑娘還沒到地府,不怕她掉頭回來找你?!?/br> 官員臉色一白,干笑:“大將軍說笑了,此案已經水落石出了,這女妓傾慕金公子,聽說他要娶親的事,悲憤欲絕,喝了毒酒?!?/br> “什么毒?” “這……”官員抹了把頭上的汗,“就是毒藥,能毒死人的藥。” 祝珩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燕暮寒原本冰寒的臉瞬間回暖,祝珩壓低聲音,含笑道:“王廷怎么選拔官員的,沒有腦子的人也能做官嗎?” 還負責王城中的案子,職責之重,讓祝珩忍不住懷疑,北域是不是沒有人可堪重用了。 “托關系爬上來的,都是廢物?!毖嗄汉S口道,無視官員難看的臉色,抬了下手,“抬回去,重新查案子?!?/br> “大將軍這是何意?”官員喉間滑動,幾乎是在哀求,“這案子隸屬我司,下官懇請大將軍高抬貴手,莫要繼續摻和了?!?/br> 燕暮寒瞟了眼他身后的金折穆,獰笑:“何意?本將軍說查,重查此案,查清楚這女子為何而死,怎么死的,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想忤逆本將軍?” 將士們齊刷刷地拔出刀,將初雪樓大門堵住,刀光凜冽,被陽光一照,隱隱浮動著肅殺冷冽的血意。 官員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下官,下官只是……” 燕暮寒隨意撂下一個眼神,抬著尸體的官兵心中大駭,其中一人沒有忍住,腿一軟跪下了,連帶著尸體都翻到了地上,白布揚開。 尸體背面朝上,趴在地上,她披散著頭發,脖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動著,后頸上隱隱浮現出紅色的痕跡。 燕暮寒皺了下眉,蹲下身,用刀鞘撥開她的頭發,看到了一塊凹凸不平的紅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