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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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直盯著銀針,老醫師以為他在害怕,安慰道:“毒素在你體內堆積多年,已經浸入肺腑,能引出來一點是一點,這是好現象,莫要憂心。” 祝珩應下,對他來說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先生可知這是什么毒?” 凡毒必有解,引是引不干凈的,若能查明毒的種類,或許可以對癥下藥。 求生是人的本能,即使心性淡然如祝珩也不例外,他不認命,曾翻閱過很多醫書,對藥理知識也略知一二。 老醫師嘆了口氣,搖搖頭:“老夫醫術有限,平生未見這種復雜的毒,只知這是多種毒混合在一起制成的,具體名字和什么毒說不明白,若要尋來源的話,或許可以為你指一條路。” 他雖年邁,但也知道燕暮寒是什么人,滔天權勢,或許真能查清毒源也說不準。 “老夫年輕時游歷諸國,到過迦蘭,那里盛行巫蠱毒術,又被稱為毒疆,其國內有一處世外之地名千山蝶谷,傳聞天下至毒皆出于此,那里的人定知曉你所中為何毒。” 迦蘭,千山蝶谷。 祝珩默默記下這個地名,摸索著站起身送他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醫師突然停下腳步,神色猶豫地看著他:“每日補養氣血還不夠,要多注意休息。” 祝珩不解地眨眨眼睛,他這幾日睡的不錯,有燕暮寒暖床,不像以前一樣怕冷怕熱,噩夢纏身,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多年養成的早起習慣都快被更改了。 老醫師清了清嗓子,委婉道:“精血亦關乎身體虛盛,房事要注意次數,咳,勿要……多泄。” 祝珩一愣,冷白的面皮唰的一下變紅了,耳垂仿若滴血。 醫者仁心,怕他不聽,老醫師勸得苦口婆心:“精血流失太多,氣血也會難補。”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說出這句話幾乎要了祝珩的命,他羞恥得手腳都不知該怎么擺,臊著一張大紅臉送走醫師,關門后立馬把自己埋進了絨被里,在心里將燕暮寒罵了個遍。 狼崽子正值情動年紀,夜夜同眠,纏著他摸摸舔舔,跟個吸食男子精氣的妖精似的,他并未次次拒絕,很多時候都是一推而就。 委實放縱了一些。 如今被醫師點破,祝珩羞臊之余,也發現了另一個問題,他對燕暮寒似乎太過予取予求了。 這樣不好,祝珩拍拍熱燙的臉,不能再被狼崽子迷惑了。 在軟榻上躺了一會兒,祝珩慢吞吞來到桌前。 這里是書房,燕暮寒平日會在此處辦公,桌案上散亂著軍報和奏折,這些都是北域王廷的機密,但燕暮寒從未避過他,祝珩不知該說他陽謀玩的好,還是心大了。 小火爐上溫著熱水,祝珩倒了一杯,往里加了兩塊糖。 他其實有些嗜甜,糖人和蒸奶糕都很合他胃口,不然當初也不會主動問裴聆要糖人,只是沒想到最后大半的糖人都進了燕暮寒的肚子。 前幾日一直在下雪,今天放晴了,天氣好得不像是北域的冬日,祝珩咽下糖水,透過覆在雙目上的薄紗看向窗外,看翠竹落雪,看石階生苔,看這短暫的大地回春,心里一陣松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小路上有兩人推推搡搡地走來,祝珩端詳了半晌,直到腳步聲靠近書房門口,才看清來人是塔木和裴聆。 塔木被穆爾坎打得皮開rou綻,這幾日方能下床,一瘸一拐好不可憐,但瞧他對著裴聆疾言厲色,又不像是剛被罰過的張揚跋扈。 祝珩靠在窗口,隨口道:“燕暮寒不在,去別處找吧。” 塔木瞬間收斂了表情,也不用裴聆扶了,跳著腳跑到窗戶下:“主子!” 祝珩被他這一聲叫愣了。 裴聆跟過來,恭恭敬敬地問了好:“主子,是他讓我教他用南秦話怎么說這兩個字的。” “我不找將軍,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主子,聽裴聆說,你可以聽懂北域話了?” 塔木的態度和以前大不相同,祝珩有些好奇他來找自己的原因,抿了口水,懶懶散散地“嗯”了聲。 “主子,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會被將軍打死的,以前是我不對,總覺得你配不上將軍,是我……”他絮絮叨叨地懺悔著,最后落成一句結論,“你是將軍認準的人,以后就是我的第二個主子了!” 站不利索的少年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祝珩被嚇了一跳,剛想叫裴聆扶他,就見塔木右手握拳抵在心口,虔誠仰頭:“我欠主子一條命,此恩必報。” 不過是配合燕暮寒出口相助,塔木怎會將恩情歸在他身上? 祝珩不愿居功,擺擺手:“其實燕暮寒沒想殺你,我只是順勢提了一嘴,你不用如此感恩戴德。” 塔木聽完裴聆的翻譯,帶著哭腔道:“將軍都告訴我了,主子心地良善,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后我這條命就是主子的,只求你不要嫌棄。” 祝珩:“……” 燕暮寒究竟告訴了你什么? “你先起來吧。” 塔木在裴聆的攙扶下站起身,眼巴巴地望著祝珩,快要哭出來似的,看得祝珩渾身不自在,無奈道:“……我不嫌棄。” 塔木頓時喜笑顏開,若不是顧忌身上的傷,恐怕能跳起來慶祝。 祝珩站得累了,思忖著回去再問問燕暮寒,剛想把他倆打發走,管家就著急慌忙地跑來:“主子!” 拜燕暮寒的計劃所賜,現在全府院里的人都稱呼他一聲“主子”,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管家抱著一摞衣裳跑來,最上面的是一件赤色罩紗裙,殷紅似血,在陽光下泛著柔軟的光澤。 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女裝。 祝珩有種不好的預感,默默往后退了兩步,握緊杯子。 “主子,快換上這身衣裳。”管家連門都沒進,把手上的東西遞進窗口,“裴聆,你去幫主子換上。” 祝珩的眼睛上一直覆著白綾,府中的人還不知道他眼睛好了大半。 塔木挑起最上面的罩紗,語氣很兇:“這是姑娘家穿的裙子吧,為什么要主子穿這個?” 管家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親自上手給祝珩換衣服:“來不及解釋了,快換上,人馬上就從前院過來了。” “我管你來得及來不及,一個大男人怎么好穿女兒家的裙子,我看你是存心想侮辱主子,不怕將軍動怒嗎?” 塔木不依不饒,紅著眼睛一臉兇相,好似管家不是讓祝珩換女裝,而是讓祝珩去死。 他從小跟在燕暮寒身邊,養出了一身難馴的脾性,撕咬起來也帶著瘋勁兒,并未將府上的人放在眼里。 府中的奴仆們背地里都說他是條瘋狗,只向著燕暮寒的狗。 管家無法,只得壓低聲音道:“這就是將軍吩咐的,長公主殿下來了,要見主子。” 聽到“長公主”三個字,塔木的身體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將軍呢?” “在前院接待,你可別過去添亂。”管家警告道。 祝珩從窗口探出身來,接下了衣裳:“我自己換。” 窗戶一關,祝珩拿著衣服快速走到屏風后,他一把扯下遮光綾,拿著紗裙就往身上套。 這是一套奶白色的裙裝,布料上繡滿了雪花的暗紋,除此以外沒有多余的裝飾,說不出的矜貴,外套一層薄薄的罩紗,乍一看上去,仿若披了一身落日。 裙里是棉絨的,很暖和,出乎意料的合身。 祝珩換完就準備出去,剛抬起步子,又頓住,撈起那條兩指寬的遮光綾,系在眼睛上,摸索著打開書房門:“要去哪里?” 守在門口的三人齊刷刷地看過去,不約而同露出驚艷神色。 祝珩本就生得雌雄莫辯,被正紅色的衣裙一襯,顯出幾分俏麗,舉手投足間,又有一股清冷的矜貴氣質,十分惹眼。 “怎么了?” 管家慌忙錯開眼,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語氣放的更輕:“您先在亭子里坐會兒,奴才去前邊看看。來人,趕緊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把主子的頭發挽起來。” 祝珩懶得束發,一直是披散著,若要裝成女子,也得挽一個女子的發髻。 亭子里的酒香還沒散盡,濃烈刺鼻,祝珩被嗆得咳了幾聲,塔木連忙遞上水,不知是不小心還是心不在焉,祝珩還沒接住他就松了手,杯子摔了個粉碎。 裴聆嚇得輕呼一聲,塔木回過神來,連忙認錯。 祝珩皺了下眉,從聽說長公主來了后,塔木就神色恍惚,這個在傳聞中和燕暮寒關系匪淺的長公主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要見他,所為何事? “無礙,你跟我說說,長公主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北域王廷之中,長公主是除了王上外最尊貴的人,王上的其他同族兄弟姐妹都死在當年的兵亂中,唯獨長公主活了下來,不僅活下來了,她還手握重權。 王上敬重長姐,特地賜了她一座公主別苑,長公主一直沒有嫁人,別苑里養了幾十個男寵,只要是她看上的男人,都會想方設法帶回家。 男寵啊。 傳聞說燕暮寒也是長公主的男寵。 祝珩微低下頭,撫了撫膝上的褶皺,看著手腕上的珠串,有些出神。 塔木細細講述,他喜歡打探消息,連一些旁人不知的秘辛都能說上一二:“但這么多年過去,長公主從未給誰誕下過子嗣,對了,她有一個兒子,是當初流落在外時生下的,今年十五歲了。” “哦?”祝珩起了興趣,“那這個兒子的爹是?” 塔木臉色古怪:“死了十多年了,全族都被王上殺了,據說和他同街的人都沒能幸免,王上不喜此子,若不是長公主護著,他恐怕早就死了。” 敬重長姐,卻不喜長姐唯一的兒子。 祝珩眉梢微斂,覺出一絲別樣的味道,他正欲再問,卻見塔木一下子變了臉色,僵硬地看向他身后。 尚未回過身去,便聽得一道輕柔的笑遠遠傳來,飽含威儀:“瞧這身段,果真是個窈窕美人,怪不得能將大將軍迷得神魂顛倒。” 祝珩心里一咯噔,雖然沒打過照面,但他確定,來人就是長公主。 那個可能將燕暮寒抽得遍體鱗傷的北域長公主。 “轉過頭來,讓本宮看看,令大將軍生出忤逆之心的人,究竟是何等的絕色。” --------------------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解鎖漂亮小裙子~ 第27章 空棺 “殿下說笑了,卑職乃王廷朝臣,對王上與殿下忠心耿耿,怎會行忤逆之事。”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偏偏燕暮寒還沒什么語氣,淡淡的,使得不真誠的敷衍感覺更重。 祝珩想到了德隆帝,隨口施舍一杯熱茶,一匹綢布,口吻也是這般輕描淡寫。 他私心里不愿將燕暮寒與德隆帝類比,但借此似乎可以得出論斷,燕暮寒厭惡這位長公主,有如德隆帝厭惡他。 二人并不像傳聞中那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