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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異族將軍偏要嫁我為妻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嗯。”

    祝珩不喜歡戳人痛處,見他不愿多提,便收住了話頭:“去敲門吧。”

    行宮里沒有安排侍奉的人,只有兩個內務府派來看護行宮的老宮人,在宮里侍奉了一輩子,圣上開恩,臨了得到一個清閑的差事。

    能在宮里活到這把歲數的都是人精,看見那標志性的雪發(fā)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拜見六皇子。”

    今年暑氣綿長,一直到立秋還熱著,月前圣上帶著一眾皇子公主來行宮避暑,唯獨缺了這位不祥的六皇子。

    祝珩咳得胸口疼,懶得說話,只隨意地擺擺手。

    他是第一次來行宮,僅有的印象都是兒時從祝子熹嘴里拼湊出來的。

    那是祝氏還沒沒落的時候,祝苑,也就是他娘剛被冊封為后,祝氏一族蒙了圣恩,得以來行宮小住。

    祝苑入宮第三年生下了祝珩,早產,祝苑大出血,太醫(yī)署終究沒從閻王手里搶回人來,祝苑生產后挺了三天,還是撒手人寰了。

    從那以后,祝氏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變故頻生,兵權被收,最后只留下一個沒有實權的國公爵位。

    這么一想,他還真是挺煞的。

    只可惜克的都是祝家的人,沒克到他的皇帝爹。

    祝珩遺憾地搖搖頭,揮退宮人,獨自進了宮殿。

    這一處行宮修建時引了溫泉,宮殿內有一條長廊,一直通向溫泉池,沿途霧氣熏蒸,又悶又濕。

    祝珩扯開衣領,感覺胸腔里的冰被熱騰騰的霧氣蒸開,連呼吸都順利了幾分。

    他身子嬌貴,受不了寒也受不了熱,在溫泉池邊站了一會兒,胸膛就泛起大片猩紅的斑紋,看上去就像被潑了一身的血。

    宮殿里點了燈,明晃晃的。

    祝珩低頭看了半晌,眸光暗沉,默默合攏了衣袍。

    祝珩認床,這一夜沒怎么睡,接二連三做了好幾個夢,一會兒夢到老和尚教自己念經,一會兒夢到騙小孩的傳家寶,到最后又夢到南秦戰(zhàn)敗,宮里來人要拿他這個不祥之人祭天……

    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灰蒙蒙的月光從窗棱縫隙透進來,門外立著一道人影。

    祝珩下意識繃緊身子,片刻后又放松下來:“楚戎,準備一下,我要洗漱。”

    那道人影動了動:“是。”

    祝珩坐起身,提著衣領看了看,胸口處的痕跡已經褪下去了。

    他不是個會對別人好的人,昨晚根本忘了要安置楚戎。

    熱水打來,祝珩洗漱完又窩上了床:“你也休息一下吧。”

    楚戎想說不用,但一張嘴就打了個哈欠,訕訕地退到了外殿。

    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祝珩掐著指節(jié)算了算,楚戎今年才十三。

    他十三的時候在做什么?

    祝珩鮮少回憶過去,半天才從自己乏善可陳的歲月里找出一件有記憶點的事——花神節(jié)。

    那段時間他迷上了話本,晚上偷溜出佛寺,正好遇上大都的花神節(jié),他挽了發(fā)髻,用薄紗蒙面,扮成了女兒家。

    花神節(jié)是南秦獨有的風俗,用以祭拜花神,家家戶戶都會點上花燈,徹夜歡歌曼舞。

    在花神節(jié)上,男子可邀請自己心儀的姑娘同游,在花神祠求一盞寫著兩人名姓的花燈,便可以長相廝守。

    祝珩被人潮推搡著走過長街,胸腔里灌滿了冷冽卻新鮮的空氣,他扶著欄桿咳了好一陣子,才將悶在身體里的香灰都咳了出去。

    原來佛寺外的世界如此快活。

    為防被認出來,祝珩攏緊了面紗,一路上都低垂著眉眼,直到隨著一群女子登上無比熱鬧的高樓,他才恍然驚覺,自己似乎來錯了地方。

    樓下擠滿了人,大多是男人,搖曳的花燈懸掛在樓閣之上,在夜色中連成了一片燈火人間。

    這里是花神祠。

    花神祠。

    癡男怨女們求花燈,祈姻緣的地方。

    他慌忙下樓,還剩五六級臺階的時候,面紗突然被風吹掉,在夜色中飄下樓,擦著花燈落到了一個人臉上。

    那人抬眼看來,隔著薄紗,頭發(fā)亂糟糟地堆在腦后,像吸飽了日光的絨線團,燦爛輝煌。

    南秦的花神節(jié)遠近聞名,每逢此時,鄰近的東昭、迦蘭、西梁、北域……都會有異族人前來大都游玩。

    “你,不我你的……”

    孩童嗓音,笨拙錯亂的語序,原來是個不會說南秦話的小異族。

    祝珩定了定心神,三步并兩步跳下臺階,躲在昏暗的陰影中。

    踩到地上才發(fā)現,小異族還沒他高,瘦得皮包骨頭,祝珩估摸著他才七八歲。

    小異族緊緊攥著面紗,咿咿呀呀地叫嚷著,吐出來的話音模糊又古怪,許是見祝珩沒有反應,他又用手比劃起來。

    祝珩有點想笑,指指自己的耳朵,搖搖頭:“我聽不懂。”

    小異族有一雙很特殊的眼睛,眼窩深陷,睫毛很長,在燭火的映照下,那雙眼睛如星如墨,讓祝珩想起佛寺里的貍花貓。

    貍花貓很活潑,常常去山下玩,后來被山下的小孩抓住,打折了一條腿,整日懨懨的臥在佛像下,圓溜溜的眼睛不復生氣,沒多久就死了。

    小異族脖子和手腕上都戴著項圈,祝珩認識,那是用在奴隸身上的。

    或許再過不久,這個小異族也會像貍花貓一樣死去。

    祝珩扶著欄桿,咳得撕心裂肺。

    小異族瞪大了眼睛,本來臉上就沒有rou,這樣一瞪眼睛更大了,里面盈滿了擔憂。

    除了老和尚和祝子熹,祝珩第一次在別人眼里看到擔憂,他忽然有些想笑,誰知嘴角還沒揚起來,就咳出了一口血。

    小異族嚇呆了,貓兒眼顫了顫,祝珩微微彎下腰,抽出了小異族手里的面紗。

    祝珩骨子里要強,不愿讓人看到狼狽的一面,他忍著胸口炸裂的痛意,用面紗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擠出一絲風輕云淡的笑。

    話本子中毒,他那時是怎么說的來著?

    “奴家失手,官人莫怪。”

    像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不小心將手帕遺失,跟人道歉。

    祝珩閉了閉眼,之后他發(fā)了一場高熱,翻來覆去燒了三天三夜,那場高熱幾乎要了他的命,醒來后他連小異族的臉都記不起來,只那一句“奴家失手,官人莫怪”記得清楚。

    直到現在他都不能完全確定,那究竟是真實經歷過的事,還是他因為話本做的一場荒唐大夢。

    -

    在行宮里住了半月,祝子熹差人送來了藥,囑咐祝珩好好養(yǎng)病。

    祝珩歪在躺椅上,余光瞥見楚戎搬來藥壺,支起火堆,不由得牙疼起來:“你非得在這里熬藥嗎?”

    楚戎一邊生火,頭也不抬:“二爺吩咐了,要寸步不離守著殿下。”

    祝子熹行二,沒襲承老國公的爵位前,大家都稱他一聲祝二爺,現下也只有府內親近些的人這么稱呼了。

    “給我上刑,還守著我磨刀,虧得我心大,不然藥還沒熬好,我先嚇暈了。”

    楚戎木著臉蹲在火堆旁,他已經習慣了這位殿下時不時的口無遮攔:“依照殿下的吩咐,向送信的人打探過了,北域大軍已連破五城,圣上有意讓二爺領兵。”

    “什么?”祝珩坐直身子,“北域王廷勢力紛雜,雖兵力強盛,但難以找出統領大軍之人,如何能在半月內連破五城?”

    南秦的存亡輪不到他cao心,但事關祝子熹,他不得不上心。

    “領兵之人名為燕暮寒,攻破睢陽城之日,燕暮寒將副將全部絞殺,尸體現在還掛在睢陽城的城墻上,北域大軍以他為首,莫敢不從。”

    北域出兵,每一個副將背后都有一股勢力,是平衡也是掣肘。

    殺死所有的副將,意味著與大半個王廷為敵,代價太大了。

    玉冠扣得太松,掉到了軟榻上,祝珩微瞇著眼睛,半張臉隱匿在雪發(fā)后:“這個燕暮寒,不簡單。”

    此等心性魄力,統領虎狼之師,祝子熹對上他恐怕兇多吉少。

    祝珩接過熬好的藥,用勺子攪了攪:“楚戎,你回一趟大都,查一下燕暮寒。”

    “可二爺說……”

    勺子“當啷”一下掉進碗里,濺起些許guntang的藥汁,祝珩毫無所覺一般,語氣淡淡的:“你現在跟著我,眼里有我一個殿下還不夠嗎?”

    “奴不敢。”楚戎跪在地上,叩頭,“請殿下恕罪。”

    祝珩看了看天色:“現在啟程,日落前回來。”

    加上睢陽城,北域大軍已經連破六城,大都里人心惶惶,關于燕暮寒的各種消息早就傳開了。

    日落之前,楚戎回到行宮,將打探到的消息一條一條地轉述給祝珩聽。

    楚戎:“燕暮寒原名燕木罕,出生時被遺棄,由延塔雪山上的狼群養(yǎng)大。”

    祝珩挑了挑眉,啜了口茶。

    楚戎:“燕暮寒今年十八歲,此次南征本來定了其他人領兵,北域長公主舉薦了他,他親手殺了那人,奪下了將軍之位。”

    祝珩手一抖,茶杯沒拿穩(wěn),摔了。

    楚戎搓了搓耳朵,眼觀鼻鼻觀心:“有傳聞稱,燕暮寒是長公主的帳中人。”

    祝珩被嗆到,噴了他一臉茶水。

    第4章 狼神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北域的長公主已經快四十歲了,燕暮寒今年十八歲,做她的兒子都綽綽有余。

    如何能……

    祝珩的精神遭到了沖擊,一時心緒難寧,又咳嗽起來:“你這消息,咳咳,是從哪里打探回來的?”

    怎會如此離譜。

    楚戎捋下臉上的茶葉末,十分冤枉:“大都里都傳遍了,我說的還算客氣,傳聞說那燕暮寒是北域長公主的帳中人、裙下郎、枕上客……可污糟哩,怕污了殿下的耳朵,我已經省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