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鳥 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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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盛笳出來,她問:“你跟他一起走嗎?” “嗯。我們一起走。”裴鐸替她回答,又多問了一句,“你們誰開車?” 劉妍欣指了指gary,“應該是他。” 裴鐸掃了一眼這個顯然還有?些懵,且還泛著困的?男生,嚴肅道:“你們人多,其余人不要在車上?睡著,留司機一個開車,跟他說話?,別聽歌,少用點,踩剎車的?時候別著急,外面是山路,哪怕是停路上?,也?比側翻好。” “知道了。”gary點點頭,看了一眼盛笳,“你倆打算現在就走?” 裴鐸扭頭看著門口穿著黑色制服的?騎警,抬抬下巴,“他們怎么說?” “總之這個酒店現在不安全,我們需要轉移。他們會護送我們離開這座山。” “嗯。”裴鐸頷首,路況不好,但該說的?他都說了,他轉頭看著一言不發(fā)的?盛笳,替她將外套拉鏈拉到衣領最高處,低聲問:“冷不冷?” “還好……”盛笳瞇起眼睛,看見外面拉起了警戒線。 酒店內的?大?多數人都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雨,人類似乎對于危險的?察覺總是遲鈍的?。大?家?看著酒店外像瀑布一樣?的?雨,興奮竟然超越了恐懼,幾個高個的?白人貼在玻璃窗邊,拿著手機拍照錄像。 服務人員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一個姑娘打開門縫,放進來兩個渾身已經被澆透了的?小松鼠。他們驚恐地擺頭,四處走走,嗅嗅,最終在一個木頭凳子旁窩了下來。 可惜這座酒店也?有?坍塌的?風險,盛笳看著它們,心道,或許你們選錯了安全地點。 裴鐸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問問,如果可以出發(fā)了,我們開車離開這里。” 盛笳點點頭,握住行李箱的?把?手。 第97章 求生欲 裴鐸很?快回來, 抬手壓緊她的衣領,“冷不冷?” 盛笳搖搖頭?,看著頭頂的光。 明黃色, 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她想到,人在凍死前渾身也是發(fā)燙的。 她歪歪頭?,“要走嗎?” “嗯。”裴鐸低下頭?, “困不困?” “還好。”盛笳想起了沒煮完的咖啡。 “不能困, 一路上都跟我?說話, 讓我?保持清晰,好嗎?” 盛笳點點頭?。 裴鐸把她的帽子撈起來替她帶到頭?上, 隨后拉起她的手腕, “我?們走吧。” 盛笳跟在他的身后。 他們手里提著東西, 這雨勢也沒必要打傘, 他們小跑著到停車場,沒幾步, 盛笳就感覺到自?己的襪子完全濕透了。 裴鐸先將行李箱塞進后備箱, 看見盛笳站在水洼旁邊不停地打噴嚏, 似乎還在微微發(fā)抖。 他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卻被風聲掩蓋住。 地上的落葉沾上了泥, 毫無生命力地漂浮在水面上。一直以來,被這個國家視作象征的楓葉在此刻變得軟塌塌的, 干枯的黃色仿若死亡前的警鐘。 風像是波濤, 粗壯的樹干頂部彎折著。樹葉交叉, 沙沙地,干枯的葉片嘩嘩掉下來, 在咆哮的風中看上去毫無招架之力。酒店旁邊的森林散發(fā)著幽深的黑暗。 突然,裴鐸感覺到身后隆隆數聲, 隨后是什?么折斷的巨大聲響。 “咔嚓——” “咔嚓——” 伴隨著幾人的驚叫,車頂發(fā)著“咣當”的巨響,一個近一人大半個臂長直徑的樹干砸下來。銀色轎車瞬間面目全非,車頂慘烈地凹進去,車窗破碎,像是蜘蛛網。 一個小男孩兒被樹撞到,額頭?鮮血橫流,他嚎啕大哭。轎車搖搖晃晃的,副駕駛的男人掙扎著爬出來,痛苦地哀嚎著,他右胳膊的衣服被生生扯斷,胳膊撕扯出一道血口。 風卷著云,裹著雨。 樹干的摩擦聲更大,其他更高大的樹隨時有折斷砸下來的風險。更深處,還有數不清的樹木,那里是未知的恐懼。 一個大胡子騎警大聲要求所?有人立刻撤離此處,原本對大雨懷著好奇的人們在幾秒后終于?意識到危險就在身邊,驚恐地四散而逃。 只有一人像是靜止了一樣。 盯著還在繼續(xù)向下擠壓的樹干,雙目炯炯,異常明亮。 “盛笳!” 裴鐸聽到身后那棵樹想起了微弱“咔嚓”聲。 倒塌并沒有結束。 三米外的黑衣騎警也指著她提醒危險的降臨。 可盛笳好像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她怔怔地看著那根樹干和哭泣的孩子,眼神沒什?么變化,可說不出來的平靜更讓裴鐸感到恐懼。 可是很?快,盛笳皺緊眉頭?,看著很?痛苦。 但依舊一動不動,好像墜入噩夢,被夢魘住,想醒,但醒不來。掙扎幾次,便不再?反抗。 裴鐸三步并作兩步,握緊她的胳膊,盯著她臉上的雨水,大喝道:“你干什?么呢!” 沒等盛笳反應,他單手用力,掌心?恨不得將她的骨頭?捏碎,幾乎是給人提了起來,打開后座,重重把她扔了進去,隨后指著她嚴肅道:“盛笳,你給我?打起精神。” 他說罷快速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啪”地關上車門,腳踩油門,率先沖了出去。 幾分鐘后,開到平整的路上,裴鐸掃了一眼后視鏡,盛笳臉色蒼白,正?垂著腦袋。他又驚又懼,方才某一個瞬間,他覺得盛笳好像沒有求生欲了。 不是不想活。而是把命運交給上天,什?么結果都能接受。 他握緊方向盤,怒道:“說話。” 盛笳的睫毛顫抖,看著他的小半張側臉和青筋凸起的小臂,終于?感覺到冷,打著哆嗦,低聲道:“能不能把空調開高點兒?” 裴鐸聞言按鍵,微微放心?,又還是氣得厲害,“你他媽連逃生都不知道,現在知道怕冷了?” 盛笳不說話,扭頭?看著窗戶。 雨水像是簾幕,鋪在車窗上,形成一個小三角形,汩汩滑下。 她這樣的沉默讓裴鐸不安,他盯著后視鏡,“讓你說話。” “說什?么?” “隨便說什?么……” “我?們什?么時候能開出去?” “下高速估計還要一個多小時。” “你打算開到哪里結束?” “雨小一點兒,直接開回去估計不太可能了。” “好……”盛笳還是看著車外,遠處只有星星點點的光,前方是警車開路的聲音。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開吧,我?陪你說話。” “嗯。” 可他們沒有什?么可說的,方才那根樹干砸下來好像將兩人分割至兩方。裴鐸終于?意識到,盛笳心?里有深深的傷痕,一旦被揭開,她能握著劍,也能輕易地丟盔棄甲。 而他始終一無所?知。 還是她先泛了困。腦袋靠在后面,稍微閉上眼睛就要睡過去,裴鐸倒是被她嚇得精神奕奕,時不時向后瞭一眼,把快要睡著的她叫醒。 “抱歉。” 盛笳敲敲自?己的頭?。 裴鐸拐過一個山路的彎道,問:“你現在有這里的駕照嗎?” “沒有。” 盛笳一開始想過,可又覺得一年多后就離開了,似乎沒有必要。 “考一個,起碼這種時候能救命。” 盛笳點點頭?,“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今天謝謝你了。” 一聽這話,裴鐸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火氣又重新竄了上來。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 裴鐸咬咬后槽牙,前方的雨刷似乎總也不能讓視線清晰,“盛笳,你最近幾天給我?說了多少個謝謝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想聽什?么嗎?好,退一步,你不想說就算了,但你能不能……” 他話音截住,不知道該說什?么。 讓她做什?么? 別讓他擔心??不要逃避情?感?別再?傷害自?己? 裴鐸說不出口。他自?知沒有立場要求她做任何事……此刻,他好像共感,心?臟別人捏緊,盛笳疼,他跟著也疼。 他抬手,打開音樂。 盛笳偏過眼,“不是說少費電嗎?” 裴鐸心?里其實?有數,但一抬眉毛,嘴上還是說:“怕什?么?死不了。” 盛笳忽然也笑了,她打開車頂的燈,笑容掛在蒼白的面孔上,竟然顯得有些明艷,她歪頭?問:“如果今天一定會死的話,跟我?死在一起,你愿意嗎?” 裴鐸忍著心?里的痛,輕輕踩了踩剎車,冷道:“我?不會讓我?們死的,我?會長命百歲,你也一樣——”末了又補充一句,“我?們會一起長命百歲的。” 盛笳撇起嘴角,全當沒有聽見。 她斜靠在靠背上,過了一會兒突然道:“雨好像小了……風也是。” 裴鐸低聲“嗯”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手機,已經開了將近一個小時,快要離開c市了。她查看天氣預報,雨水將在半個小時后持續(xù)減小。 盤山公路逐漸被落在身后。 茂密幽深的樹林被暗沉的也染成了徹底的黑色,起伏處像是一座深淵,吞噬著雨聲,也能吞掉盛笳的勇氣。 和裴鐸一樣。 她本來自?己終于?變得健康,可事看見他,就想起曾經的事,才意識到腳下踩著自?以為堅實?的地面不過是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短暫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