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你?失戀了, 全?聽你?的。”

    裴鐸眼風掃過去。

    柳浩楠立刻嘻嘻哈哈地改口, “我的意?思是, 你?是白衣天使，你?最偉大, 全?聽你?的。”

    *

    十月份, 是好友時易兒子的百歲宴。

    當天裴鐸沒去, 隔了一天才帶著禮物到家拜訪。

    時易給他開門，手里抱著咬著奶嘴的兒子。

    平時收藏重機的男人把兒子好像當成了一個新鮮玩具, 往他眼前一伸，他家小葡萄好像有個開關(guān)?似的, 就沖著裴鐸眨巴眼睛咯咯笑。

    “我兒子像我吧？”

    裴鐸笑，“我可沒見你?這么笑過。”

    時易剛往空中稍微拋了拋兒子，就迎來站在樓梯上辛念細聲細氣地訓(xùn)斥，“時易！你?不會?抱孩子就給我！”

    “沒事兒，你?看他正傻樂呢？”

    辛念瞪著他。

    時易笑著趕緊安撫，“聽你?的聽你?的。”

    裴鐸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那嬰兒舒坦晃悠著的小胖腳，想起了自己家中柜底壓著的那張小蠶豆。

    時易轉(zhuǎn)身看見他微微落寞的神色，問：“試試？”

    “嗯？”

    “你?沒抱過這么小的孩子吧？”

    秦瑞瑞小的時候，裴鐸抱過幾回，可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張b超單和盛笳流下的血。他發(fā)覺自己對新生兒竟有了淡淡的抵觸，搖頭笑道：“還是算了。”

    過了一會?兒，辛念走來，接過嬰兒，抱在自己懷里輕輕哄了哄，小聲道：“小葡萄該睡覺了。”

    客廳就剩下時易和裴鐸兩人，他將裴鐸帶到兒子的玩具房門口，指著墻邊堆滿的禮物，對著其中一個淺藍的嬰兒床鈴道：“看見那個沒？是盛笳寄來的。”

    裴鐸順著看過去。

    只聽時易又憋著笑，“你?真沒必要百天宴那天刻意?不來，她?也沒來，滿月人家也沒來，我家辛念氣得罵你?，說都怪你?，盛笳明明是干媽，可不得不次次避嫌，都只是寄東西?來。”

    裴鐸苦笑。

    盛笳和辛念做過一年高中同學(xué)，關(guān)?系很好。她?心?里向著好友也不無?道理，現(xiàn)在再見到裴鐸，說好聽點兒叫客客氣氣，直接點兒說看他的眼神跟看剛出來的勞改犯沒什么區(qū)別，好像總覺得他處處帶著壞和危險似的。

    裴鐸才不討人嫌，待了不到二十分鐘，便告辭離開。

    時易將他送到地下車庫。他倒是仗義，“聽念念說，盛笳要準備出國留學(xué)了，你?知道嗎？”

    裴鐸將車門打開，“嗯，知道。大概聽說了一些。”

    “你?現(xiàn)在怎么想的？”

    “沒什么想法，離婚么，就跟分手了一樣吧，人總得朝前看。”他又調(diào)侃，“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這輩子談一次戀愛就結(jié)婚？”

    時易大言不慚地點點頭，“也是，我老婆我看上得早，命好。”他看著裴鐸坐上了駕駛座，挑眉問：“你?真的想好了？”

    裴鐸沒有回答，只是向時易告別，直到發(fā)動機的聲音壓著耳膜，他才低聲喃喃，“……真的。”

    *

    留學(xué)前的準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盛笳頭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都二十六歲了，竟然一開始連在國外租房都一籌莫展。

    她?認識了一位同專業(yè)的女生，女生名叫劉妍欣。她?們相約合租。盛笳聯(lián)系上一對中年華人房東，房子的年齡已有近三十年，和房東同住一個屋檐下，訪客有獨立進出的小門，勝在價格合適，且門口是公交站，可以直達學(xué)校。

    她?申請到了藝術(shù)史和文化遺產(chǎn)專業(yè)，學(xué)制是十八個月，明年一月份開學(xué)。在十二月初，盛笳踏上了前往大洋彼岸的飛機。

    快要抵達機場時，穿過云層，她?貼著窗戶，看到了下面排列整齊街區(qū)。

    海上架著一座大橋，另一邊，是繁華的市中心?。

    她?好孤獨，又好自由?。

    排隊過了海關(guān)?，推著行李車，她?深深地吸一口氣。

    面對完全?陌生的國家，盛笳緊張又興奮。

    房東夫妻與她?的父母差不多年紀，男主人姓王。他們消瘦，戴著眼鏡，頗為嚴肅，看上去很像一對常年在研究室的學(xué)者。

    盛笳將自己的行李放進儲存間?，找出特意?帶來的一盒茶葉，送給房東，他們道謝，問她?是否吃過晚飯。

    盛笳搖搖頭，為了省些機票錢，她?輾轉(zhuǎn)了兩個國家轉(zhuǎn)機，坐上飛機便疲憊睡去，三十幾個小時，就認真吃了一頓飯。

    趙太?太?送給她?兩罐八寶粥，讓她?先墊墊肚子，又說這附近有個西?人超市，東西?齊全?，但是v市最大的華人超市則在城市的另一邊。

    盛笳連連道謝。

    她?回到房間?收拾行李，鋪好床后，收到來自房東太?太?的短信。

    【盛笳你?好，因為你?們租客跟我們共用洗衣機和烘干機，所以你?們每周可以使用的時間?是周四和周天，同時，因為機器噪聲很大，請你?們在八點之后不要使用。麻煩你?跟另一個女孩兒也說一聲。】

    劉妍欣是第二天抵達的。

    盛笳替她?把其中一個行李箱拖進來，她?剛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攤倒在沙發(fā)上，哀嚎道：“坐這么久的經(jīng)濟艙，我的腰都要斷了！”

    盛笳笑著給她?遞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另一邊告訴她?房東昨天立下的規(guī)矩。

    劉妍欣一聽就不樂意?了，她?蹭地坐起來，“怎么才說？早點兒說洗衣服還要受到控制，我們就不租這兒了！”

    盛笳不想第一天就鬧矛盾，提醒她?聲音小一點，“這都是木頭房子，隔音不好，他們可能?會?聽見。”

    “聽見唄。”

    劉妍欣翻了個白眼，哼了哼，聲音到底還是小了一些。

    盛笳安慰她?，“其實一周洗兩次衣服也足夠了，而且周四我們剛好只有一節(jié)課，完全?有時間?。”

    劉妍欣不高興地甩了甩頭發(fā)，“那好吧！我媽說，出門在外，盡量不跟人吵架。”

    “對！”

    盛笳豎起大拇指，粲然一笑。

    剛來的第一個周。盛笳總是睡不踏實，隔壁臥室劉妍欣說話或是咳嗽聲都能?輕易將她?吵醒。

    然后整個后半夜便睜著眼等待天亮。

    她?知道自己并非一個適應(yīng)能?力?極強的人。

    初來的興奮感很快消失，孤獨占據(jù)了大半心?情。在留學(xué)前，她?本?以為學(xué)業(yè)才是最叫人擔心?的，但設(shè)身處地時才意?識到原來生活中許多的細碎也能?叫人焦心?。她?甚至需要從究竟該去哪里買公交卡這樣的瑣碎學(xué)起。

    剛來的十天，盛笳基本?處于?混亂，一邊適應(yīng)著這個國家的運行法則，一邊忍受著這里令人稱奇的工作效率。

    況且，她?抵達這個國家的季節(jié)正是一年中最難以忍受的氣候。

    實行著冬令時，每天四點不到，便天色昏暗，即使是白天，也總是陰陰沉沉，一個周見不到太?陽也不覺得稀奇。

    她?有時會?想起裴鐸。

    想他當年留學(xué)時是否也會?偶爾感到慌亂和孤單。

    可惜，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深入了解彼此過往時，便結(jié)束了婚姻。

    附近西?人超市的調(diào)料滿足不了她?的華人胃。

    在吃了一個周的泡面，沙拉，和面包之后，盛笳終于?受不了了，決心?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去一趟華人超市。

    這里的公共交通系統(tǒng)同樣古老。盛笳下了公車，需要換乘地鐵，來回一趟，接近兩個半小時。幸好超市琳瑯滿目，幾乎和國內(nèi)沒有差別。盛笳提著兩個購物袋，心?滿意?足地離開。

    附近是華人聚集區(qū)，中式餐館也不少，盛笳路過時，看見幾家餐廳門口貼著招工啟事，想起自己銀行卡里的余額，心?道，是該把找一份兼職工作提上日程了。

    *

    日子慢慢步入正常的軌道是在次年一月的后。

    盛笳是轉(zhuǎn)專業(yè)來的，認真學(xué)習專業(yè)開學(xué)前要求的閱讀清單。還沒開學(xué)，她?便有時候會?看論?文接近凌晨。

    開學(xué)前兩天。

    她?在清晨剛過五點的時候，被鈴聲震動。

    竟然是amora的視頻電話。

    盛笳暈暈乎乎地接起來，“……喂？”

    “笳笳！好久沒有聽見你?的聲音啦！”

    盛笳沖著她?露出笑臉，伸手擰開床頭的燈，揉揉眼睛，“我也是。”

    amora湊近鏡頭，吐吐舌頭，“不好意?思這么早打擾你?哦，我聽說你?家附近發(fā)生槍|擊了，所以想打電話問問你?。”

    “……啊？”盛笳醒了大半，“我沒聽說啊。”

    “嗯，是你?們當?shù)貢r間?昨晚十一點多發(fā)生的！離你?很近，聽新聞?wù)f，死了一個人。”

    盛笳當初和房東簽訂好合同時，正巧在amora的工作室里，便借著她?工作室的打印機把合同打出來，因此她?知道自己在v市的具體住址。

    難為她?記得這么清楚。

    盛笳很感動，一邊道謝，一邊搜索新聞。果然昨晚發(fā)生了命案，就隔著一個街區(qū)，地圖顯示如果步行，只需要十一分鐘。

    哪怕壓根什么也沒聽見，且目前也已經(jīng)安全?，盛笳還是后怕。

    她?昨晚還去超市買了一瓶牛奶回來。

    掛掉電話，amora沖旁邊那人揚起眉毛，“聽清啦？人家沒事兒。”

    “我知道她?沒事。”裴鐸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新聞寫得清楚，死者是個白人男性，沒有其他人受傷。”

    “哦……那笳笳也沒有害怕，你?就放心?吧。”

    裴鐸晃晃酒杯里的冰塊，“不是你?擔心?的么？電話也是你?打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第68章 meimei

    劉妍欣二十二歲, 盛笳比她大?四歲，她本以為自己會是班里年紀最大?的學(xué)生?，可開學(xué)一周后?的自我介紹讓她對其他同學(xué)有了大?致了解。

    大?家的本科專業(yè)各有不同, 甚至還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同學(xué)，說自己是投行高管，后?來接手了奶奶的古董店, 改做了裁縫, 現(xiàn)在讀這個專業(yè)純屬是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