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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40節(jié)

    少年緊跟在她身后,兩眼不斷往四處望,冥君適時開口道:“喜歡嗎?以后……你會跟我一起住在這里。”

    身后傳來一道低低的說話聲:“你和我……”

    ……

    白玉桌上擺滿了盛有美食的杯盤碗碟,色香俱全,誘人食指大動。

    少年顯然餓極了,剛一坐下,肚子里便響起一串響亮的咕嚕聲。

    冥君難得地舉起了筷子,陪他慢悠悠地用了一頓飯。少年起初動作生澀,中途已經(jīng)熟練起來,后來的一舉一動看上去跟她沒什么兩樣了,姿態(tài)隨性又好看。

    他顯然將冥君當(dāng)成了學(xué)習(xí)模仿的范本,又懷有雛鳥之情,時時將目光投向她,乖巧得不像話,更別提——他長著一張冥君親自描繪出的臉。

    冥君心中的滿意又添幾分。

    “嗯……”她低聲自語,“終于明白那些同僚們不是收徒就是養(yǎng)仙獸的樂趣了?!?/br>
    看著對面那人鼓起來的臉頰,冥君摸著下巴,一個念頭倏然從她腦中閃過。

    直到少年打了個飽嗝,她才將這個念頭說了出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窗外的曼珠沙華探出身來,一晃一晃的,仿佛在悄悄聽著里頭的說話聲。

    她說:“我想給你取個名字?!?/br>
    ……

    第33章

    養(yǎng)孩子——

    真是個技術(shù)活兒。

    冥君站在殿中, 眉頭緊鎖,眼中閃過糾結(jié)思索之色,神情比萬年前的神界之戰(zhàn)還要凝重。

    她身后的宮門大開,卻連接著另一個空間。這時, 有濕潤的水霧從那個空間漫過來, 模糊了彼此的界限。

    “嘩啦、嘩啦……”

    一陣輕微的水聲也悄悄溜進(jìn)了這間安靜的宮室。

    少頃,一道人影穿過宮門來到此間。

    來人披散著一頭濕發(fā), 發(fā)梢垂到了腳踝處, 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他身上裹著一件玄色里衫,微微透著潮氣。

    看到這殿中的景象, 他腳下驀地一頓,剛想往回退, 就聽背對著他的女人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正好, 你也來看看,我拿不定主意?!?/br>
    聞言, 來人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聲:“……嗯?!?/br>
    說話之人的年齡介于少年與男人之間,但仍有一絲稚氣未脫,他剛剛從浴池里出來, 臉上還漲著淡淡的血色,長睫也結(jié)成一簇簇的,表情有些恍惚與震驚。

    這陣仗……好似是越來越夸張了。

    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還是揚(yáng)起一抹淡笑, 輕喚道:“冥君。”

    女人仍舊背對著他, 抱胸沉思。

    她的身前擺著白玉架,架上掛著一身又一身男人衣裳, 在宮燈的照耀下顯得流光溢彩, 格外精致華貴, 一旁的托盤里還裝著各式各樣的飾品,無一不是世間難得的珍品。

    下一刻,冥君揚(yáng)起小臂,纖細(xì)手腕間掛著的赤色珠鏈一閃,眼前的服飾配件數(shù)量就翻了一倍,更是奢麗貴氣。

    見狀,濕發(fā)少年臉上的微笑一僵,默默退后一步,語氣莫名嚴(yán)肅:“冥君,我不想試衣服了?!?/br>
    “嗯?為什么?”女人這時候才回頭,臉上浮現(xiàn)幾分疑惑,見他身上還泛著潮氣,幾步走了前,將手掌抬高撫上他的頭頂,長發(fā)轉(zhuǎn)眼便干了,她接著道,“難道這批衣服你都不喜歡嗎?鮫紗……好像是太晃眼睛了,那換成云錦如何?西山織呢?”

    少年退后一步,無聲地表示抗議。

    冥君咳了聲,開始碎碎念道:“哎……你以前剛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有多乖巧,我為你取名,教你讀書識字,書畫琴箏,又費(fèi)盡心思引你修道,這一cao心就是千百年,如今你倒是叛逆不聽我的話了……”

    少年聽著,不為所動。

    不單如此,又連著退后兩步。

    ——哦豁,道德綁架失敗。

    孩子大了,不好騙了。

    冥君遺憾地?fù)u了搖頭,舉起兩只手,十指分開,“那好吧,穿十套就好了。”

    少年目露警惕,無言拒絕。

    冥君收起一只手,“五套,真的不能再少了?!?/br>
    少年謹(jǐn)慎地打量了一會兒她的神色,淡淡道:“不會五套之后又五套吧?”

    冥君被揭穿了心思,卻坦然摸著下巴道:“怎么會?!?/br>
    少年這時候已經(jīng)坐到一旁,一手提起圓肚瓷壺,一手捻杯,倒了一杯泛著淡香的果茶,平鋪直敘問道:“真的不會嗎?”

    冥君想了想上次的情景,上上次的情景,上上上次……她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水,一口飲盡,茶香清甜可口,“好吧,我會?!?/br>
    迎著少年控訴的眼神,她攤著手笑說:“沒辦法,為人父母,總是想著你的衣食住行么。住好,吃好,穿好?!?/br>
    忽然間,少年像是收到驚嚇的貓,狹長的眼睜大,飲了半口的茶噎在嗓子里,“咳咳……!”

    他的表情一變,英氣的眉蹙起來,十分不贊同道:“……你又不是我的父母?!蓖nD了一會兒,又道:“我是泥胎rou身,壓根沒有生身父母,也不在五行輪回之中?!?/br>
    冥君當(dāng)即捧心痛道:“都是嵇玄把你教歪了!回頭我就把他塞給你的通訊符撕了!”

    聽到這個名字,少年順著往下說:“要說生身父母,不如說嵇玄仙人才是我的父母。”他說完還覺得態(tài)度不夠堅定,又強(qiáng)調(diào)一句,“反正……不是你?!?/br>
    聽完這一遭,冥君忽覺一道雷從天而降,劈在她心上,方才是裝模作樣逗小孩兒玩,現(xiàn)在倒是真有些難以言說的滋味了,“難不成你還真想跟嵇玄走?崽,你要知道,他早早就把你抵給我了……”

    正要對嵇玄一通詆毀,她就瞧見少年咬著杯沿,兩眼直直地盯著自己,露出的嘴角勾著,眼睛微彎。片刻后,他忍不住笑出了聲,道:“我知道的,是冥君喚醒了我,后又照顧我,對我寵愛有加,整個冥府更是尊我為少君?!?/br>
    “我不會離開,也不想離開。”

    卻沒說是不想離開這里,還是不想離開……這個人。

    “嘖,學(xué)壞了?!壁ぞ敌Φ哪?,心情卻轉(zhuǎn)好,大概養(yǎng)孩子的樂趣就是這樣簡單,雖時常煩惱,可這小小的煩惱卻總是稍縱即逝。

    就像這悠長的時光,眨眼便從指尖溜走了。

    窗外滿天暗色。

    只有一輪圓月久遠(yuǎn)地散下紅光。

    崖邊的桃樹盛著滿枝春意,常開不敗,在這略顯荒涼蕭瑟的場景中獨樹一幟,不講道理地伸展著窈窕的身姿,花香清淺卻醉人。

    而樹下不知道什么時候扎了一圈籬笆,里面裝著幾只云霧捏成的小動物,身形小巧可愛,體態(tài)與神情皆是栩栩如生。

    少年一身盛裝,坐在枝頭。他的頭發(fā)束起了一半,發(fā)間隱約露出幾絲紅線,紅線上綴著兩粒銀色的拇指大的鈴鐺,在風(fēng)中晃一晃,便響起叮鈴叮鈴的微響,恍如奏樂一般悅耳動聽。

    沒有太陽,沒有陽光——

    可他是活生生的,半倚在枝干上,嘴里哼著聽不出詞的調(diào)子,手里掐著一截極短的桃枝,指著上面一朵快要凋零的花,遙遙地問樹下的人:“冥君,你說……這樹還要多少年才會結(jié)果?”

    樹下的人微微瞇起眼,仰著頭望過去,嘴角含笑問道:“你想吃桃子了?這棵樹結(jié)的果子大概會酸倒牙吧,我這兒有上三天桃林里摘的仙桃,鮮嫩多汁,美容養(yǎng)顏,你現(xiàn)在要吃嗎?”

    少年愣了一小會兒,倏然在花枝間大笑起來,肆意悠揚(yáng),那模樣比滿樹繁花還要熱烈奪目。

    這里沒有太陽。

    冥君安靜地站在樹下,默默地想著:可是……

    可是你卻照亮了這片虛無之地。

    光一樣的少年藏在一片灼灼的花影之間,隱隱約約露出來的輪廓,好似一只狡黠可愛的小狐貍。

    看著便教人心底發(fā)軟。

    于是冥君掐了個訣,金光化霧,游動著鉆進(jìn)了地底,融入桃樹藏在土下的根中,桃花凋零,卻另顯生機(jī)。

    枝頭之間掛上了一個個半個拳頭大的果子,這些桃毛茸茸的,粉白的皮,頂端逐漸透出好看的紅來。

    她道:“好了,結(jié)果了,想吃就吃吧?!?/br>
    少年停了笑,那雙眼卻亮得驚人,他摘了一個桃,雙手合十捧在掌心,想了許久,才問道:“冥君……”

    “嗯?”

    “唔……”他咬了一口,果然半邊牙都酸倒了,只好皺著眉含糊道:“冥君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聞言,身著紅衣的女人偏著腦袋,認(rèn)真地想了想,才道:“嗯……大概看到你高興的樣子,我也同樣能感到愉悅吧?!?/br>
    她嘴角的笑更深了,側(cè)耳傾聽著回蕩在空氣中的輕微鈴響,像一只小爪子在她心口撓了一下又一下,“我很高興你能醒來……”

    “——玉隨?!?/br>
    ……

    銀幕之外,方渺怔住了,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她與銀幕中的人聯(lián)系起來,她瞇起眼,仿佛真的嗅到一陣醉人的花香從鼻間撩過,微風(fēng)徐徐,鈴聲似有似無……

    她渾然未覺,自己的臉已經(jīng)掛上了和銀幕中女子極其相似的微笑。

    復(fù)雜的感情在她心底流淌。

    愜意、悠然、以及深切的偏愛……

    但,沒有男女之間的悸動。

    方渺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之后,默了默,繼而將目光落回在少年的背影上。

    這一刻,她很難描述清楚自己的感受,好似屬于方渺的情感被屬于冥君的情感覆蓋了一瞬間。她的心中、眼中仍舊被那個少年占據(jù),可……這里面沒有情愛私欲,只有漫長無盡的懷念與珍愛。

    方渺晃了晃腦袋,對自己道了一句:我是我,冥君是冥君。前生與今世雖然息息相關(guān),卻又截然不同,或許冥君對蕭玉隨沒有男女之情,但她卻不同。

    不過……

    方渺仔細(xì)地回想了一番銀幕中少年的言行舉止,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不難察覺他那絲隱秘又朦朧的情絲,更何況觀影的是正惦記著這人的方渺。

    一時間,方渺的心情更復(fù)雜了。

    前世的她是無所事事的冥界君主,而蕭玉隨則是她精心養(yǎng)‘大’的孩子,兩者之間的身份與相處模式,是關(guān)系親厚的師徒。而身為被教導(dǎo)者的蕭玉隨卻暗戀著那個懶散的冥君啊……

    嗯?這屬性還挺好磕的?

    方渺有點醋:暗戀不是好文明,我跟我的蕭玉隨可是已經(jīng)心意相通,就差一本結(jié)婚證了。

    「但我能養(yǎng)崽,你不能。」

    冷不丁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方渺的腦海中響起,與她清亮的聲線幾乎一模一樣,但略微沙啞成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