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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26節

    “我是真的喜歡你,蕭玉隨。”

    三遍了。

    哪怕他真是個聾子,也該聽見了。

    蕭玉隨神色微怔,兩只手慢慢垂落下來,搭在床褥上,指頭不由自主地扣緊了,床單被他抓住深深的折痕。

    胸腔里跳動的心臟漏了節拍。

    外頭的雨——

    究竟是什么時候停歇的呢?

    寂靜到讓人發慌。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方渺順勢胡謅道:“我說,外面在下雨?!?/br>
    蕭玉隨瞪了她一眼,可惜這眼刀子是脆糖做的,沒半點殺傷力,輕飄飄地砸上去,自己倒碎成十塊八塊了,被這一室的溫風融成了蜜。

    他忍耐了一下,低聲道:“不是這句?!?/br>
    方渺拖長音:“那是哪句?”

    “……”蕭玉隨望見她眸中的狡黠之意,咬了咬牙,“你對我說,我喜歡你?!?/br>
    方渺恍然大悟,眼睛眨個不停:“哦,我也喜歡你?!?/br>
    蕭玉隨再次落敗,氣急了,臊急了,將薄被一掀,整個人藏了進去,沒露出腦袋,也沒露出腳。

    這是徹底不理人了。

    什么風度,什么儀態,統統都見了鬼。

    蕭玉隨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么藥,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在兩天的時間里就對一抹生魂……起了那樣的心思,另一時,心底隱隱作痛,這痛卻不知何來。

    真是吃錯藥了!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氣人的小混蛋!

    誰知道,一股涼意撲上來,頭頂上響起那道聽了叫人牙癢的聲音,照例拖長了尾音:“好嘛……是我喜歡你?!?/br>
    第四遍了。

    蕭玉隨隔著被子,說:“哪有你這樣的喜歡?真喜歡……你還總是氣我?真喜歡……連你的名字都不能跟我說?”

    方渺跟蕭玉隨并排躺著,一個在被子里,一個在被子外。她晃了晃腳丫,盯著床頂板,說:“哥,我浪費好多時間,以前沒所謂,覺得怎么過不是過。自從認識你以后,總覺得后悔虛度了時光。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

    “我不知道我們能待在一起多久……”她停頓了一會兒,聽到耳邊響起悉悉索索的微響,扭頭看過去,見到一雙半藏半露的狐貍眼。

    方渺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面,那時的蕭玉隨也是這樣,藏在神龕帷幕之中,她笑著說:“我喜歡你,這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往后……不管發生了什么,就算有一天你都討厭你自己了,也要記住,我真真切切地喜歡你?!?/br>
    她是一個很渺小的人,無法預料到未來,害怕的事情也很多,怕死,怕期待落空,怕來此一遭,救不了別人也救不了自己……

    方渺側過身,蕭玉隨已經探出頭來了,怔怔地望著她,像是在發癔癥。她抬手,輕輕地撩了一下他翹起來的頭發,心里想了許多,朝蕭玉隨露出一個堅定的、沒有懼意的眼神。

    蕭玉隨想去握她的手腕,卻抓了個空。

    方渺又說:“說這些,好像有點突然……沒關系,你可以不用喜歡我,讓我來,我現在是很積極向上的一個人?!?/br>
    蕭玉隨似是悵然若失地收回了手,不料方渺這時候抬起手,立在半空中,掌心攤開,并朝他甩來一個示意的眼神。

    他心領神會,攤著掌,與她虛虛地貼合在一起。

    溫熱與冰冷交織,相融。

    蕭玉隨很是無奈,很是惆悵地嘆了一口長氣。他覺得自己真是不爭氣,才兩天,才四句喜歡,這顆跟了他十八年零七個月的心就躁動著,喊著,跳著……想去別人家了。

    他有些恍惚。

    直到進入沉沉的夢鄉。

    卻不想連夢境也背叛了真正的主人。

    屈曲回廊,靜夜深,新月上。

    他夢到自己進了一扇門,月光尾隨而來,而他借著朦朧的光,深深地望著那張陷入甜夢的恬靜面孔,也是那樣無奈,那樣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心口鼓鼓漲漲。

    醒來的時候,那個夢中人正飄在他上空,嚇了他好一跳。

    “你是不是做夢了?我看到你在笑?!彼龁枴?/br>
    蕭玉隨掀開被子坐起來,頭也不回地往洗漱間走:“是啊,夢到一個氣死人的小混蛋!”

    怎么會有她那樣的人!夜里才說喜歡他,天剛亮,就故意等著他醒,扮鬼臉來嚇他!

    ……被嚇到閉眼睛,好丟臉。

    上午,雨后的空氣格外清醒。

    方天應挑起一筷子面,一口氣吸進嘴里,咕咚咽下去,左右打量的目光才收了回來。他直覺一向很準,又會看相,古怪地道:“你們兩個,怪怪的?!?/br>
    那抹生魂摸不清來處,可這少年是他切實算過姻緣的……明明是晚婚的卦象,怎么現在就面犯桃花,紅鸞心動了?

    難不成,真要退錢?

    要遭,招牌砸了。

    第21章

    ◎老公為何奪門而出?◎

    面館里人少, 又是一個偏僻的角落。方天應說起了正事,他從懷里掏出一張折了幾折的黃紙,攤開,點著上面的路線, 說:“陰陽交界時分, 我要去這里開壇做法?!?/br>
    陰陽交界,正是一天當中的子時與午時, 換算成二十四個小時, 就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之間。

    黃紙上,畫著他昨晚卜卦算出來的地圖, 簡陋得很,只有幾條彎曲的線, 標了幾個地名, 其中有一個地方用朱砂戳了個紅點兒。

    正是望月湖和引流河干的交界處。

    他輕輕地踢了踢腳邊的藤木箱子,又道:“既然是玄門同行, 閑來無事的話,不如來見識見識?”

    這話是沖方渺說的。

    這一人一魂也是他讓人叫過來的。

    事關林巽,方渺自然答應, 更別說她還想跟著方天應學兩招。紙上談兵終究是虛的,實戰才見真本事。

    她先是眼睛一亮,又語氣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可惜我現在是魂體,沒辦法跟你一起……”

    方渺是真想上手試試, 此時身邊有個太太太爺爺, 就像是上科學實踐課有老師在旁邊看著一樣,簡直安全感暴增有木有。

    反正比她之前一個人悶在屋子里畫符好多了。

    方天應咽下最后一口面, 長吁一聲:“問題不大, 這就是我大清早把你們叫來的原因了。我有個法子, 讓你暫時擁有實體?!?/br>
    方渺有些喜出望外,如同孜孜向學的三好學生,追問個不停。

    三個人的電影,卻沒有蕭玉隨的名字。

    他這純情男大學生昨晚被撩得心動不止,發了一晚的夢,幸而年輕抗造,一兩晚睡不好也神滿氣足。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大早就被人叫出來,放著滿桌豐盛不吃,就是來這棚子里吃素面。

    還得聽這小混賬跟那天師嘰里咕嚕說個不停,半個眼神都不留給他。

    直到聽到‘借金身’三個字,他也湊了過去,聽方天應娓娓道來。

    方天應兩手搭在膝上,一張板正的臉愈顯肅穆:“這門術法有兩個難點,其一是需要施術人法力高超,引氣入體,引魂入竅;其二更是難點中的難點,我暫時還無法做到……但,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br>
    方渺的心也提了起來,沒想到這么復雜,她忙問:“誰?”

    不料方天應眼一抬,眼珠子瞥向了一旁的蕭玉隨。

    蕭玉隨滿頭霧水,不可置信道:“我?”

    “是,只有你可以,至關重要。”方天應點了點頭,把空碗往前一推,背起布袋,拎起藤箱,“吃完了嗎?吃完就走吧,宜早不宜遲?!?/br>
    蕭玉隨吃得差不多了,也站起身來,方渺飄在他身邊,臉虛虛地搭在他肩上耳語:“哇,哥你……”

    行至門邊,一只手突然從旁側伸了出來,穿過方渺的胳膊,攔在了蕭玉隨的身前。同時間,老板粗重的嗓音響起來:“小伙子,那位客人說你倆是一起的,由你來結賬?!?/br>
    一眼望去,方天應已經站在外頭七八米遠的一棵老榕樹底下,清晨的日光曦曦,樹蔭如蓋,他一身洗得褪色的道袍,細碎的光影抖落下來,更襯得他正氣凜然。

    正氣凌然什么的——

    果然是錯覺。

    蕭玉隨:“……”

    他面無表情地掏出錢包:“多少錢?”

    隱隱約約的,他似乎察覺到,關于方天應所說的非他不能及的難點是什么意思了。

    正午已過。

    破落小院里。

    蕭玉隨成功發動鈔能力與蕭氏人脈,從鳳城縣的老廟里重金求出了一座菩薩金身,說好暫借幾日,趕著趟兒送到了這里。

    院子狹窄破敗,因此租金便宜低廉,是方天應暫時落腳的地方。

    角落里放了一個竹編籠子,里頭關了一只兇悍的大公雞,羽毛油光水滑,色彩鮮亮,見有人回來了便啼叫不停,叫聲沖天。

    “咯,咯咯——!”

    它好奇地轉動著腦袋,見到一尊一人高的菩薩像被幾人推車送進來,三個大男人合抱才搬下了板車。

    工人走后,家主人捋起袖子,又開始擺弄一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嘴里念叨的東西比打鳴還吵,半晌功夫,風止云停,他大喝一聲:“……功德護體,引借金身!”

    就見菩薩像里鉆出來一道金光,往前方半空處匯聚,逐漸凝結成一道人影。那人影起初是透明的,被金光覆蓋,一寸寸地化為了實質……與之相反的是,那尊菩薩像的鍍金表層漸消,露出了里面的泥胎,面容始終慈悲。

    少女翩然落地。日光下,長發隱隱流淌著一抹暗金。

    一睜眼,方渺只覺得靈氣充盈了滿身,心神舒暢到了極點,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受,仿佛有一股勁兒在體內飛竄,張揚地,肆意地要沖出來了……

    方天應掐了個印契,將她喝醒:“不能丟神!抱神合一,天地之靈氣……”后面吟起引氣訣,指導她擺出五心朝天之姿,親身傳授了如何運轉掌控這股力量。

    再睜開眼,方渺神清目明,投了一個感謝的眼神給自己的祖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玄門法術的大門終于朝自己豁然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