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17節
這門涂滿了紅漆,紅得像是黏稠的血液。 她抬頭,望見墨色穹頂懸著一輪圓月,亦是赤紅如血,將整片天空都映得詭譎可怖,攝人心魄。 方渺揉了揉眼睛,想要將眼睛瞪得更大,似乎要將這詭異景象看穿,看破…… 這時,天空之上傳來一道詢問。 “你醒啦?” 方渺愣了愣,又緊閉起雙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終于擺脫了倦怠的困意,看清了眼前真實的一切! 夜間風寒。 方渺狠狠打了個寒顫。 她舉目四望—— 眼前一派荒涼,雜草成堆,枯枝攀在前方凋零破敗的庭院圍墻之上,院墻高聳,門柱掉了漆,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被丟到了這個庭院的角落,手腳皆有冒著陰氣的黑絲纏繞,動彈不得。 說話的人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長相美艷,可半邊臉都是爛的,極端的美與丑同時呈現在一張臉上,產生了極為強烈的視覺效果。 女人坐在豁了口的圍墻之上。她一手后撐,一手舉在身前,一下一下地拋動著什么東西。 安眠藥的藥效綿長頑固,又讓人頭疼無力,方渺用力地甩了幾下腦袋,又長長地吸了幾口冷空氣,才將那股頓頓的困倦壓了下去。 方渺低聲確認了一遍:“……林巽?”雖然日記本里的林巽是個男人,但她覺得自己沒有想錯人。 果然。 白衣女人點了點頭,毫不費力地從高墻一躍而下,方渺這時候才留意到那面墻上有著許多深色的噴濺痕跡,其中似乎夾雜著人的手掌印…… 這是陳年的血印。 林巽踱步靠近,最終在方渺身前蹲下了身,她指了指自己那半邊潰爛的臉,語氣猶如興師問罪:“你看看……我好不容易才穿了張美人皮,他就這么毀了。” “你說……”林巽掐起方渺的下巴,笑得扭曲,“該怎么賠給我?” 方渺無話可說。下一瞬,她瞥見林巽手中把玩的正是自己剪下來放入青玉壇中的那撮頭發,頓時眉眼一跳。 林巽察覺到她的視線,捏起那搓頭發,指頭一捻…… 發絲陡然燃起焰火。 那火焰是青色的,妖異無比。 火勢兇猛,只二三息的功夫就將發絲燃燒殆盡,一抹飛塵都沒留下。 …… 忽然間,烏云密閉,陰風怒號。 方渺靠在墻上,遠遠地看到門外顯現出一個人影。 他踩著細碎的月光進了門。 林巽回頭,笑道:“蕭玉隨,你來了。” 第16章 ◎今天紙人老公回魂了嗎?(入v三合一)◎ “看來……我的二十八處鬼巢, 都被你破壞得一干二凈了呀。”林巽看著來人,語調高昂,眼底卻溢滿了怨毒。 蕭玉隨的視線從半靠在角落的方渺身上一掃而過,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嗓音也是一貫的嘶啞生澀:“那些, 不都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如今這個場面才是林巽的真正目的。 他滿意地笑笑,拍了幾下手掌, 發出清脆的鼓掌聲:“對, 只是我沒想到……我休養生息這么久,居然如此不堪一擊?啊, 真是讓人火大。” 林巽說話的時候始終側身對著方渺。因此,他那半張潰爛的臉正好對上了方渺的視線。 極其猙獰。 方渺趁著他說話的功夫, 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 發現林巽的肌膚下有黑氣在游走。那黑氣隱約化作了一張恐怖的鬼臉,仿佛掙扎著, 想要破體而出。 “所以,我只好把這一位請過來了。”林巽又道。 他說完,扭頭回來盯著方渺, 陰陽鬼臉美艷又邪魅。 方渺看過那本日記,心里大概能推測出林巽是怎樣睚眥必報的反社會性格,霎時擺出一個慫得要命的表情。 冷風穿過她的后頸,方渺深吸一口氣, 整個人蜷縮了一下, 故意把話說得又弱氣又可憐:“這位……呃,您好, 我跟他不熟啊, 抓我來當人質是沒用的, 能不能……放我走啊?” “不能。” 林巽含笑地盯著方渺,反問:“你以為我會信?” “真的!”方渺極力自證,兩只手如西子捧心一般合攏在胸前,求饒道,“關于我家跟蕭家的聯姻,整個蓉城早就傳遍大街小巷了……那你也知道,聯姻人選是方家的大女兒,可我不是啊!” 見林巽在聽,她又剖白道:“我不是方子清,而是方家的另一個女兒,他們偏心長女,逼我替她出嫁,我其實一點都不愿意……” 林巽得知其中內情之后,似乎有些感興趣:“哦?” “包括蕭玉隨……我也討厭死他了,我最討厭讀書,他卻非說我是天師后代,老是逼著我看那些讓人頭暈眼花的東西,我都快煩死了!” 被點到名字的人仍站在門邊,垂在身側的手指驀地蜷了一下,臉色卻半點不改。 前方不遠處,白衣女人半蹲在方渺的身前,姿態悠閑放松,但蕭玉隨知道一旦自己輕舉妄動,那個人會立即擰斷方渺的脖子。 他投鼠忌器。 林巽眼也不眨,問方渺:“真的嗎?” 方渺重重點頭:“我不想死,求你了……我跟蕭玉隨真的沒什么關系的,你跟他有仇報仇就好,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林巽幽幽道:“可是……我跟你有仇啊,誰讓你姓方。” “……”這話,這話方渺沒法接,她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這人才是正常風格的厲鬼,暴虐偏執。而蕭玉隨那樣的,才是世間少有的異類。 方渺還想說話,拖延一點時間,就聽林巽追問了一句:“況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呢?難道不是蕭玉隨告訴你的嗎?” “小姑娘,撒謊不好哦。” 方渺瘋狂搖頭,兩手捧在胸前,她猶豫了一會兒,眼神不經意地掃過蕭玉隨,糾結地咬了咬下唇,低聲說:“我是從,一本撿到的日記里看到的,這才猜出來了。” “是一個……叫做周淑云的人寫的日記。” 這個名字跳動了在場另外兩人的神經,林巽的反應更大一些,他嫌惡地冷笑一聲,道:“呵,原來是那個女人。” 那個壞了他好事的女人。 …… 林巽其實并不叫林巽。 這只是他使用過的諸多名字中的一個。 他是一個在人世間游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兇惡厲鬼。 起初,林巽只記得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不知度過了多少年歲。直到某一天,棺木外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他從長眠中復蘇醒來。 隨著棺蓋被撬開一個口子,他清晰地聽到了壓低的交談聲。 “賺發了,這墓xue陪葬品也太多了!” “該不會是哪個朝代的皇帝還是將軍什么的吧?沒聽說過啊?墓室建得這么大,總歸不會是小人物。” “嘖,別看了……你又不是學考古的,快來幫我抬棺啊!好東西都在里面!” 不多時,墓xue的腐朽空氣中飛濺出一股股血霧,腥臭刺鼻。 林巽殺了這幾個擅闖的小賊。 他剛想要順著那條小道離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干癟丑陋,如同枯樹皮一般。隨后,他又透過一面銅鏡看到了自己的臉,仿若干尸。 那天,他拋棄了自己的rou身,穿上了地上躺著的一具尚有余溫的皮囊,重返了人間。盡管他忘卻了生前的記憶,但不要緊……他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 可皮囊總是會老舊,損壞,或者是厭倦…… 他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名字,身份。 人間歲月輪換,日新月異。 他第一次見到蕭玉隨,是一個涼而不寒的秋天,也是他作為林巽的第二年。 只一眼,他便開始嫌棄此時穿著的人皮。 于是,他捧著書上前,對著那個被陽光籠罩著的,像是在發光的那個人,伸出了一只手,笑著說:“同學,你好,我叫林巽……” 這一切原本很順利。 同樣的事情,他做過千百次。 哪怕被人發現了端倪,他也無所畏懼。 然而,那個叫做周淑云的女人,她尋來的天師居然真有些本事,能把他傷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處,林巽望向方渺的目光更陰毒了,半邊爛臉底下的鬼氣幾乎要撲咬上來,惹得方渺又是一縮,像只小鵪鶉一樣緊貼在墻根,兩只手緊緊捂著前胸,仿佛快要嚇暈過去。 林巽瞧見她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笑了,伸出一只手輕撫起方渺光潔的側臉,諱莫如深地問了一句:“這么害怕啊?” 方渺躲了一下,沒躲開,只好點了點頭。 “我曾是蕭玉隨最親近的朋友,放心,我知道他不會不管你的。”林巽沒有把手放下去,手指在方渺的臉上摩挲著,“所以你幫我問他幾個問題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比如,他的身體現在放在哪里?” 當年,他奪舍了蕭玉隨的rou身,卻不想一時疏忽,在陰溝里翻了船,被蕭玉隨和那個死里逃生的天師聯手反殺,一身陰氣被蕭玉隨吸收殆盡,連魂魄都被扯碎…… 原本的囊中之物,竟變成了枷鎖,將他近乎小半的魂體困在其中,此后百年的時間里,他都沒辦法恢復原來的模樣,只好吸收了些其他冤魂厲鬼。 林巽伺機等待多年,就是為了再一次奪走蕭玉隨的rou身,只是沒想到他藏得那么嚴實,自己的鬼蠱遍尋不到。 因此,林巽設法擄走了方渺,還故意把人帶到曾經的蕭宅,如今的荒宅舊院,就是為了激怒蕭玉隨,逼迫于他。 方渺被他的手指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就聽到一道嘶啞的嗓音驀然響起,泛著冷意:“別碰她。” 蕭玉隨褪去了一身文人氣質,眼眸隱隱發紅,指尖逐漸染上了黑色,他站在月色下,宛如墮入惡鬼道的天人。 林巽被他的反應逗樂了,哈哈大笑了幾聲,很滿意地道:“你生氣了?可你又能拿我怎么樣呢?別忘了當初就是因為你不肯聽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