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3節
司機打著方向盤,拐進左側的一條路段。 眼前的街景有些熟悉。 方渺恍然瞥見路邊角落那個小小的神龕,猛地想起了幾天前的夜晚,她曾在神龕前放了一包奶糖。 奶糖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被野貓叼走了,還是被清潔人員處理了……亦或者,是被神龕里伸出的那只手拿走了。 方渺捫心自問,她真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此時不知道是吃錯什么藥了,心底好似有貓爪子在一下下地輕撓著,催促著她下車,好像在說…… 看一眼,就再看一眼。 待她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路邊了,司機把門一鎖,甩了她一腿的尾氣。 方渺:“……”淦,這又是什么情況? 真吃錯藥了? 她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心里想著:來都來了……不如,就再看一眼? 傍晚,正是飯點。聯排商鋪里面燈光明亮,人影攢動,外面街上的行人卻不多。 方渺蹬著一雙綁帶鞋,清涼簡約,襯得她的踝骨頎長纖細,形狀很好看。她慢慢朝那神龕靠近,再次于一米遠的距離停下,側著身子往里面打量幾眼。 小門前的燭火已經亮起來了,今兒的風不大,火舌更茁壯一些。小門里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宛如一個深邃的洞xue。 出門時,方渺背了個小挎包,里面裝了些瑣碎東西,其中就有幾條口香糖。 她掏出一條口香糖,佯裝小手一抖,口香糖劃過一道夸張的拋物線,輕飄飄地落到神龕小門前。接著,方渺彎下腰,看動作是想要將口香糖撿起來,結果卻‘不小心’地把口香糖往里推了推,徹底滑進了小門里頭。 她后退兩步,扭頭看了看周遭。 很好,沒人注意到她。 方渺眼皮一斂,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盯著那神龕。 沒有絲毫的異常。 沒過多久,方渺‘不小心’掉了第二條口香糖、第三條、第四條、第五……哦,已經沒有了。 她又將手伸進小挎包里,摸了半天,小零食沒了,倒是摸出來一條發圈,是由瑪瑙珠子串成的,冰冷光滑,在夕陽中折射出璀璨的光點。 還挺漂亮的。 反正看起來不像是垃圾。 很快,方渺又掉了一串瑪瑙珠串。 神龕依舊沒有任何異常。 “咕嚕、咕嚕……” 這時候,方渺的肚子叫喚了幾聲。 夏天天熱,她有些苦夏,中午沒吃多少,下午的那杯奶茶也不怎么填肚子,現在胃里空空落落的,餓得慌。 她遵循就近原則,直接進了蕭氏旗下的商鋪,挑了一家上過央視美食節目的老字號。等了三四桌,終于輪到她,方渺直接吃了個滾肚圓。 再出來的時候,霞云已被燃盡了,天上星子稀疏可數,墨藍色爬上了夜幕,籠罩著整個城市。 方渺眼珠子往旁邊飛快一掃,就見角落的神龕掩藏在黑暗中,兩粒跳動的焰色像是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 她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別再折騰了,剛要闊步往前,卻忽地停下了步子。 “不會吧……?” 方渺側回身,不確定地往神龕那兒又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沒有眼花,小門前的平地上真的多了點東西。 那東西的輪廓很像是一朵花,她湊近去看—— 真的是一朵花。 一朵用紅色紙疊成的玫瑰紙花。 花瓣層層疊疊,怒放的姿態很是艷麗,精巧。 方渺很不客氣地將紙花拾起來,白皙的手指捏著花桿轉了幾圈,她低頭嗅了嗅,撲了一鼻子的香灰味道。 很像是寺廟里的那種焚香味,又像是紙燃燒后的灰燼味道。總的來說,不算難聞。 起碼,方渺并不討厭。 她沒有將紙花粗魯地塞進包里,而是從耳側拆下來一枚糖果色的發夾,用發夾將紙花別在了裙子的左側衣襟。 她膚白,白得像瓷;紙花赤紅,紅得像血,點綴在她左胸前,宛如一朵扎根在心臟的玫瑰,像極了童話里書寫的那則故事。 夜鶯與玫瑰。 方·夜鶯·渺沒急著走,而是將小挎包撈到身前,又伸手在里面翻來翻去,攪出細碎的聲響。 包里也沒什么了,就一包紙巾,鑰匙串等雜物。 嗯? 方渺眼神一頓。 隨即,她拎起鑰匙串,撥弄了一下掛著圓扣中的小鈴鐺。 鈴鐺陡然發出陣陣脆響,清脆悅耳。 她剛做出要將鈴鐺拆解下來的動作,余光就瞥見神龕小門里倏然跳出來一個小物件,落地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方渺將之撿了起來。 這是一只紙疊的小青蛙,通體的紅。 她輕輕地將紙青蛙捏在手心里,作勢又要去摘鈴鐺。 就在這時,小門里又吐出一抹黑影。 是一只千紙鶴。 方渺算是看明白了,心里有些想笑,臉上卻淡淡的。 她的聲音清亮如泉,說話時卻喜歡拖長音,聽起來很是漫不經心。 “咦惹……你不喜歡鈴鐺嗎?” 第3章 ◎有點調皮。◎ 蕭氏主宅。 東院的臥室里一片寂靜。 幾個中年人互相打著眼色,卻沒人出聲,直到屏風后頭走出來一個眉眼忠厚的傭人,幾個人才圍上去,紛紛開頭問道:“太爺身體怎么樣了?” “人醒了沒有?” 傭人還沒說話,屏風后頭就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醒著呢,也死不了,你們少來煩我,我飯都能多吃兩碗。” 幾個人臉上浮起幾分尷尬和不忿,其中一個中年貴婦人忍不住抱怨起來:“太爺,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好端端的……怎么cao辦起蕭先生的婚事了?您是沒瞧見,這才幾天啊,那個方家扯著我們家的大旗,在外頭狐假虎威那樣兒……” “是啊,蕭先生是咱們家的家神,能跟活人聯姻嗎?會不會破了風水啊?” “那方家的姑娘才幾歲?到時候怎么喊人?真把她供起來呀?” “萬一觸怒了蕭先生怎么辦?” 要知道,蕭氏有許多蕭先生,蕭太太,但能被他們齊齊尊稱為‘蕭先生’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蕭氏供奉了百年的氏神。 其中詳細內情,只有蕭太爺知曉,眾人只知道‘蕭先生’曾是蕭家的嫡系血脈,死后不肯輪回轉世,吃了族人的供奉,就這么長久地留了下來。 自從有了這位氏神保佑,蕭氏便迅速崛起,蒸蒸日上,如今風光無二。 眾人七嘴八舌,各懷心思,吵得蕭太爺腦袋疼,咳了兩聲,扯著嗓子叱道:“這事輪不到你們cao心,家里少了你們吃還是少了你們穿?還是少了你們的分紅?” “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不要耍什么小手段。蕭先生庇佑家族百年,這是他的大事,若是……”蕭太爺從屏風后走出來,話沒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頭發花白,滿臉的褶子,眼神卻銳利精明,看不出是個百歲老人。 百年前,蕭家那場滅門血案轟動一時,上下百余人,嫡系只留下一個活口,就是當時的蕭家大少的獨子,蕭楓。 時光流轉,百年光陰稍縱即逝,稚童也成了老人。 蕭太爺說話很不客氣,鬧得外頭幾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很是不滿地離開了。 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 良久,蕭太爺長長地嘆了口氣:“哎……” 他沒了休息的心思,披著一件外裳便往屋外走去,這宅子建造得跟園林一樣,他穿過一條條長廊,往宅院的中央走去。 宅子的中央是一圈又一圈的回字廊道,好像要把什么東西困在里面一樣。最中心處,屹立著一個古怪的建筑,乍一看,極像是一座墓碑。 走近了,便知道那不是墓碑,但也差別不大。 這是一座高聳的門樓式神龕,建造得很氣派,像一棟獨立的小樓。門前,一左一右分別擺著大香爐,里面蓄滿了香灰,灰白的香燭煙霧裊裊升起。 小樓沒有門扉和窗玖,僅用一簾簾紅色帷幕遮住了人的視線。 夜風蕭瑟,將帷幕一角拂起,里面黑洞洞的,叫人看得心口發麻。 這座宅子不是曾經發生血案的兇宅,而是后來建造的,大多蕭家人不住這頭,只在進行祭典時才來一趟,平日里很是冷清。 蕭太爺燃了一炷香,煙霧模糊了他布滿溝壑的面容,也遮掩了他復雜的神色,他望向帷幕背后的黑暗,似乎在看著什么人。許久,他才自言自語道:“您已經不是這世間的人了,為什么突然……要娶方家的姑娘呢?” 對此,他也是不解的。 庭院里寂寂無聲,夜空中的下弦月宛如一柄鋒利的匕首,散發著寒冷的光,好似正等著要割開誰的喉嚨。 蕭氏主宅位于邊郊,背靠陰山,夜風涼颼颼的,蕭太爺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壓不住嗓子里的干癢,又咳嗽了幾聲,才緩緩轉身離去。 就在蕭太爺背過身時,又起風了。帷幕被風撩起來了,月光趁機透進神龕,映出了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是個年輕男人,發絲銀白,與月光同色,看起來冷冷的。他整個人都是蒼白的,沒有一點點血色,長相極其俊雅,瞧著二十啷當歲,可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卻透出一股濃郁的死氣。 蕭太爺似是察覺到什么,回身看了一眼,什么都沒看到,只好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被風送得很遠。 “二叔……” 神龕孤零零地立在四面回廊之中,周圍是幢幢的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