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所有人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吞回肚子里。

    “哎那誰，小許你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原本混在警察堆里某個年輕人抬頭，臉上rou眼可見地露出惶恐，搖擺不定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后才慢慢“啊”了一聲，認命地放下手里做會議記錄的小本子，苦著表情等待這位脾氣不太好的副隊長發(fā)話。

    年輕人長相看著尤為老實巴交，活像個沒出社會的愣頭青，即使身穿警察制服，也很難讓人將他與辦理大案要案的刑警聯(lián)系在一塊。

    特別是朝某個方向看時，他總下意識往一旁偏轉(zhuǎn)，再轉(zhuǎn)回來眼神干凈得堪稱愚蠢，而且還帶著點說不出的畏畏縮縮。

    讓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話，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直到從副隊嘴里聽到要將區(qū)局轉(zhuǎn)來的未成年自首案交給自己，年輕人再次睜大不可思議的雙眼，支支吾吾了半天點頭：“好的屈副，我會努力做好。”

    語氣要死不活，毫無斗志。

    “另外我會讓老鄭和你一起調(diào)查，他辦案經(jīng)驗豐富，你跟著能學(xué)到不少，就當(dāng)磨煉了。”屈凱說。

    年輕人終于有了點活人氣：“那太好了，謝謝屈副！”

    老鄭是隊里出了名的勞模工作狂，辦事雷厲風(fēng)行，一個頂十個。有了老鄭，基本不用費什么力，純當(dāng)背景板吉祥物的份兒，簡直輕松得不行。

    屈凱：“……”

    屈副隊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不應(yīng)該把案子交給這個入職不滿三年的新人。

    到第二天，總局一半的人都聽說有個神似反社會的青少年罪犯被帶到了審訊室，由老鄭和隊里的新人小許來審。于是手頭沒什么活的紛紛過來刑偵組湊熱鬧，湊沒多大會，又被逐一趕回崗位。

    進訊問室前，老鄭交代小許，說像這種未成年罪犯，特別還屢次犯案無視法律道德的，往往在審問環(huán)節(jié)比較棘手，不可能一次性將所有案件細節(jié)全部問清楚，要做好長期周旋的準(zhǔn)備。

    小許腦子里立馬浮現(xiàn)出一個頭發(fā)遮眼染著黃毛，初中沒讀完早早輟學(xué)，靠著啃老吸父母血維持基本生活，以及沒事抖腿愛翻白眼，說不了幾句話就要往地上吐口唾沫，咋咋呼呼恨不能原地上天的小流氓形象。

    以往審的那些青少年罪犯，無一例外全是這種，非常考驗自身的忍耐度，審問途中一個不留神，都會憋不住想動手抽死這些熊孩子。

    懷疑人生的同時，也好奇當(dāng)代父母到底怎么教育孩子，養(yǎng)出這么些品種奇特擾亂治安的禍害。

    小許憂心忡忡跟著老鄭一前一后走進訊問室，做好了即將面對一個說話抖腿翻白眼，穿著奇裝異服黃毛混混的心理準(zhǔn)備。

    結(jié)果真正見到本人后，小許才知道心理準(zhǔn)備白做了。

    眼前的男生神情安靜，坐姿端正，沒有半點吊兒郎當(dāng)。

    最重要的是，頭發(fā)是純正天然的黑色，并未頂著一腦袋劣質(zhì)粗糙的黃毛污染視線。

    對黃毛陰影頗深的小許松了口氣，將對方從“腦殘混混”劃分到了“還算正常”這一范圍。

    陸之衍目睹到這個年輕小警察的神情轉(zhuǎn)變，沖對方微笑了一下。

    他沒想到總局刑警隊，竟然還有這種心思全寫在臉上，毫無城府的警察。

    這一笑，讓小許對陸之衍的好印象更上一個檔次，暗自琢磨今天的審訊過程應(yīng)該會比想象中順利。

    老鄭沒有耽擱，簡單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嫌疑犯，公事公辦開口：“陸之衍，足17歲，目前就讀于市區(qū)某附屬重點高中，上的還是重點班，在校期間無任何違規(guī)違紀(jì)。你班主任給出的評價是，性格開朗外向，與同學(xué)相處融洽，稱得上是個人緣極好的學(xué)生。”

    說到這，老鄭故意停頓幾秒，觀察他的表情，然后才繼續(xù)說：“這些是分局那邊提供的筆錄信息，對此你有要補充或是更正的嗎？”

    “沒有。”

    “進入下一個問題。”老鄭拿出另一份口供資料，不輕不重往桌上一拍，“現(xiàn)在請你重新口述一遍六起案子。注意，越是細節(jié)的地方越要重點復(fù)述，現(xiàn)在離24小時還早，不要想著刻意隱瞞拖時間。”

    陸之衍在刑警特有的銳利眼神下，沒有假裝害怕或緊張，更沒有故意表現(xiàn)出內(nèi)心那種不屑一顧找警察的不痛快，而是平平淡淡一撩眼皮，有頭有尾回憶起他干過的種種荒唐事。

    小許趕忙開始做訊問記錄。

    口述期間，老鄭偶爾會看似隨意地打斷陸之衍，問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或者起身在訊問室內(nèi)來回走動，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察陸之衍的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企圖揪出對方撒謊的端倪。

    然而一無所獲。

    總局的訊問室不像分局，頭頂?shù)臒粽崭裢饷髁链萄郏陨隙麓蛟谀樕希o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陸之衍上半部分臉被燈照反射出冷森森的白，下半張臉則沉入影子中，表情始終波瀾不驚，只有與人對視時，才會露出點轉(zhuǎn)瞬即逝的笑。

    隨著案件被一點點揭開，小許警官憋著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直到聽見一句“我說完了”，才慢慢將憋著的那口氣吐出來。

    再看時間，過去不到一個小時，陸之衍的配合程度超乎想象的順利，果然沒有拖時間。

    相關(guān)案情在陸之衍的坦白下，除了證據(jù)方面存在疑點，其余再沒什么可問的，老鄭緊皺的眉頭始終舒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