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有點多，姜曼薇出去散步消食。

    天氣已經轉涼，夜晚更甚，因此她在校服外面加了個薄開衫，寬寬大大，襯得本就纖細的身子愈發單薄。

    她沒說一句話，腳步不停地出了門，即使是年紀尚小的陳澤嶼也后知后覺地嗅出一絲不對勁來。

    小心翼翼瞥一眼身旁格外安靜的靳斯遇，猶猶豫豫，聲音又小又輕，“你們……吵架了？”

    他其實并不太懂兩人的關系，一開始以為是男女朋友，但相處下來發現不是那么回事兒。

    這么長時間以來，兩人的行為舉止并不親密，言語間也沒有戀人的親昵，但似乎又比朋友多一點曖昧。

    靳斯遇不說話，臉上情緒都沒變，沉默寡言，眉眼間氤氳著一股厭氣，陳澤嶼很會看人情緒，知道他現在正煩著，立馬閉上了嘴。

    不到一分鐘，只見靳斯遇放下筷子，起身出餐廳，沒一會兒，手里拿著haley的黑色牽引繩過來，蹲下，不由分說地往正在狗盆里鑿得歡快的haley脖子上套。

    套完，牽著往門口走，伯恩山一臉茫然地被扯著，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望著自己的狗盆。

    ……

    而剛出門，走了沒多遠的姜曼薇迎面撞上了白蓉跟白依依。

    對方頭戴著漁夫帽，臉上掛著墨鏡跟口罩，全副武裝，一張臉被遮得嚴嚴實實。

    白蓉顯然也記得她，隔著墨鏡上下打量一番。

    姜曼薇目不斜視，剛要擦肩而過誰知對方腳步一跨，整個身子擋在了她面前。

    “你是阿遇的女朋友。”她抬手拉下墨鏡，雖是詢問，但一副肯定的語氣。

    “媽。”相比她的全副武裝，白依依則一身“清凈”，又羞又惱地伸手扯了扯白蓉的衣袖。

    姜曼薇歪頭，“不是。”

    白蓉沒在這件事上糾結，雙手抱臂，“那晚你是不是看到了。”

    話沒頭沒尾，但姜曼薇懂她說的哪件事。

    白依依聞言身子一僵，驚訝的視線驟然射向她，眼神復雜。

    “走的時候看到你從他房間出來。”白蓉從容不迫地解釋，完事話鋒一轉，“據我所知他們并不知道你們的關系。”

    姜曼薇眼睫輕顫，動作細微，只被風捕捉到，她抬眼平淡地與女人對視，“哦，所以你想說什么？”

    白蓉再次打量她一眼，確定自己沒在圈子里見過這號人，于是開口，“你想進娛樂圈嗎？我能把你捧成一線明星。”

    她也不是說大話，出道近二十年，好歹也是個大花，雖然網上風評不好，但人脈是有的。

    對方胸有成竹。

    姜曼薇了然，這是把她當成撈女了。

    這確實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娛樂圈是個大金池，頂層人雖看不起，但普通的有錢人都爭相把自己兒子女兒往里送，更何況一個“撈女”了，簡直天降餡餅。

    典型的先禮后兵。

    姜曼薇反問，“條件呢？”

    “讓靳斯遇跟依依在一起。”白蓉說得輕描淡寫，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多炸裂，“讓他喜歡上我女兒。”

    “媽！”白依依大驚失色，“你在說什么瘋話。”

    先不說她自己都跟靳父不清不楚，再把她扯進去，實在有悖人倫。

    即使是姜曼薇也驚地瞪大了眼，“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再清楚不過。”白蓉下巴微揚，“當前路迷霧重重、不甚清晰的時候，就該為退路做準備了，不是嗎？”

    因為上次的緋聞曝光，雖然吃瓜群眾沒能扒出男主角，但靳正山已經很不高興了。

    她跟靳正山的關系維持不了多久，那根連接兩人的弦現在都隱隱有了斷裂的跡象，不用靳夫人出手，兩人就快要分崩離析。

    靳家是一座金礦銀山，她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搭上，不想、也不能就這么草草結束。

    “白阿姨。”

    身后驀地響起一道聲音，聲線平淡，但暗藏危險。

    姜曼薇只感覺眼前的女人身子一僵，像是突然泄氣的氣球，慢慢扁了下來。大大的墨鏡遮了半張臉，也掩蓋了情緒，只能從那抿直的唇線中可以窺見一絲緊張。

    有良心，但不多。

    靳斯遇牽著伯恩山，款步走來，在姜曼薇身旁站定，漆黑的視線徐徐在對面兩人身上游走。

    片刻，眼中浮現了然，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輕緩地點點頭，“兩位忙，我先帶我女朋友走了。”

    話畢，他牽起姜曼薇的手，拉著錯身走遠。

    姜曼薇沒太在意他那個稱呼，只當是場面話，手腕微動，把手抽出來。

    靳斯遇表情依舊平淡，空著的左手插進褲兜，步伐又散又懶，慢悠悠走著。

    “你不用在意她說的話。”靳斯遇突然出聲，目視前方，像是不放心般，補充，“她能給你的，我也能。”

    “你如果按她所說的做了，我會不高興，你可能也會不太好受。”

    潛臺詞就是，他不高興了是會報復人的。

    “你聽見我們說話了？”姜曼薇問。

    “爺又不是順風耳。”靳斯遇猝然笑，氣氛緩和，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只是一場幻覺，“猜都能猜到。”

    “上林灣這套房子是我爸給她的分手禮物，信不信，不出一個星期，他倆就會掰，只是沒想到她會把注意打到我身上。”

    說到這里，他嗤笑一聲，不屑且嘲諷，“是高看了白依依，還是低看了我。”

    姜曼薇默默看在眼里。

    他變了，只用了一下午。

    靳斯遇之前對家庭畸形的態度是強行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就像她第一天來到上林灣的那個晚上，門口曖昧的呻吟。

    就像那天晚上無意與白蓉相遇，選擇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

    即使他裝得再不在意，仍無法否認那時他是逃避的。

    現在他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論自己父親的出軌，路上遇到父親的情人也可以平淡地喚一句“白阿姨”。

    即使是現在的姜曼薇也做不到。

    ……

    “媽，你剛才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吧……”白依依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白蓉的步伐很快，高跟鞋噠噠踩著柏油路，薄薄的風衣隨著走動輕擺，周身的氣場盛氣凌人。

    “剛才那個小女生是指望不上了，得靠你自己了。”

    白依依眸色微暗，手指緊緊攪在一起，“可是我不喜歡他，我不想這么做……”

    “所以你是想讓我在網上任人罵是嗎？”白蓉腳步不停。

    白依依聞言急了，“不是，沒有。”

    網上的負面新聞并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娛樂圈處處是競爭，今天還是你儂我儂的好姐妹，明天就可能因為一個資源撕破臉面，大花之間的爭斗更是腥風血雨。

    她跟自己的老對家斗了這么多年，對方一朝傍上大款，報復源源不斷、來勢洶洶，一副要把她往死里整的架勢，資源地位呈直線下滑。

    她現在在網上可以說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可以退圈。”白依依眼眶微紅，“即使找一個月3000的工作也可以，我不會嫌棄不滿什么。”

    “我會。”短短兩個字成功堵住了白依依所有悶氣。

    她想象不到從一個買奢侈品眼都不眨一下淪落到為茶米油鹽cao勞、為那幾塊幾毛厚著臉皮講價。

    不如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