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正好跟隔壁班撞上，不過對方的體育老師不在，所以兩個班共用一個老師。

    其實二班這節課是籃球課，但一個老師一節課管兩個班本來就麻煩，更何況場地都不在一個地方，索性就都改成排球課了。

    兩個班合并一起，人數眾多，光按身高排隊就排了近十分鐘，一幫人嗚嗚泱泱列成豆腐塊兒，不安分地左看右看，探頭探腦。

    只因為自從出事之后男女主人公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同框。

    身材健碩的男人背著手，雙腿微岔，氣勢很足地面朝他們站在前方。

    隨意指了四個男生去器材室搬之后需要的排球，剩下的人熱身等待。

    姜曼薇在一旁掰胳膊熱身，身上白色球服剪裁合身，一雙長腿裹在黑色短褲下，長發束成利落的高馬尾，發尾隨著動作在腰間晃蕩。

    身材纖瘦高挑，裸露的皮膚很白，白得耀眼。

    四周人群都一堆一堆地湊在一起，一眼望去只有她跟魏覺是單獨一個人，特別扎眼。

    她能感覺到有不少人的視線在她身上游離，八卦的，好奇的，像看猴子似的，想從他們身上挖出點猛料來當自己茶余飯后的談資。

    靳斯遇也有所感覺，但他沒臉沒皮，硬裝得跟看不到一樣，泰然自若地跟身旁的男生說說笑笑。

    人模狗樣。

    沒一會兒四名男生一人手里抱著兩個排球回來。

    兩個班共八十四人，正好可以分成七組，男女分開的，男生四組，女生三組，好巧不巧姜曼薇的對手是朱錦。

    對方揉著手腕，轉轉腳踝，跟身旁的女生嘻嘻哈哈說話，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對方先發球，只見朱錦后退幾步，一個跳飄發球，球體又猛又快地直沖沖朝姜曼薇襲來。

    姜曼薇眼睛緊緊盯著，后退幾步，膝蓋微曲，墊球，球被身邊的女同學迅速叩擊回去，球過網被對面打回，一來二去，最終姜曼薇隊拿下第一分。

    第二局姜曼薇發球，她也是發的跳飄球，球直沖對面而去，反應不過來，成功拿下第二分。

    相比她們這邊打的有勁又沒勁的，靳斯遇那邊則激烈多了，旁邊計分器上的數字不停迭加，他也一直發球，贏，再發球，周而復始。

    他對面是魏覺，他顯然不太會打排球，整個人的動作都有些局促僵硬，靳斯遇顯然也看出來了，球一直被他打給魏覺，好幾球都危險地從魏覺耳邊擦過，“砰”一聲重重在地上彈跳兩下。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甚至好幾球都打在魏覺肩膀上，胸上，被彈出去，出界了好幾次他也不管。

    魏覺就像一個活體靶子任他打。

    姜曼薇再次瞥去一眼，皺眉，她不清楚他們倆能有什么恩怨，以至于讓靳斯遇不管不顧在眾多人的眼皮底下搞針對。

    她失了神，以至于朱錦方發的球直直打在她肩膀上，回彈在地。

    姜曼薇輕抽一口氣，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地方。

    接下來就像是陷入了魔咒，對方的球頻繁打在她身體上，就算她成功墊球，身邊的人好似被鬼附身了一樣，打得奇爛無比，不是沒投過網，就是站在原地不動，看著球從旁邊飛射出去。

    朱錦在對面踱步走著，球被她一次次拋起，接住，一雙眼緊緊撅住姜曼薇，就像盯著闖入自己領地的不速之客，充滿敵意。

    這是兩人掰了這么長時間，朱錦第一次對她散發出敵意，并做出了行動。

    本來拉開些差距的分，逐漸被追上甚至反超。

    她的處境落得跟魏覺一樣，被迫成為靶子。

    魏覺任人擺布的玩偶樣子落入她眼中，一股郁氣裹在胸膛，不知名的情緒直躥腦顱，沖得她眼睛發紅。

    她現在跟魏覺沒什么兩樣，在心里自動劃出一條線，她跟魏覺站在一端，對面是靳斯遇、朱錦為首的其余人。

    他們居高臨下，盛氣凌人地睥睨著他倆，像看墜入泥潭的螻蟻。

    從天堂墜落地獄的滋味并不好受。

    ……

    下課，學生們結伴去食堂，姜曼薇去了醫務室，校醫不在，她打過去電話，安靜坐著等待。

    她的腦子很亂，以為最糟糕的不過是被人說幾句閑話，甚至當面嘲諷幾句，實在沒想到會上升到肢體霸凌。

    沒一會醫務室的門打開，來的不是她想要的人，而是靳斯遇。

    他走進來，反手將門落鎖，一雙黑眸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情緒淡漠。

    醫務室的窗簾拉著，空間密閉，兩人誰也沒說話，姜曼薇視若無睹，繼續看著不知名的角落。

    頭頂燈光被遮，靳斯遇坐上桌沿，西裝褲布料昂貴順垂，一腿踩著地面，另條腿耷著，露出腳踝。

    他的腳踝沒rou，全是骨頭，瘦削，跟腱凸起，好看，有勁兒。

    他左手握住轉椅的把手，用力一扯，椅子帶著姜曼薇湊到他腿邊。

    姜曼薇心口輕微起伏，壓著情緒。

    “衣服脫了。”他開口，一上午下來兩人的第一次對話。

    姜曼薇抬眼射向他，兩只眼里都寫著“有病看醫生”。

    靳斯遇從褲兜里掏出一支藥膏扔到桌上，眸子好笑地垂她，“想什么呢？”

    說著抬左手解她衣領的紐扣。

    姜曼薇甩開，聲音冷漠，“不用，我已經叫了校醫。”

    “他不會來了。”靳斯遇斂起情緒，拿眼瞧她，看她染冰的眉眼，看她緊閉的唇線，挑眉，像是發現什么新鮮事，“你在生氣？”

    姜曼薇不說話。

    他還真以為她如她所說的，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靳斯遇手撐著腿側的桌沿，食指一下下敲著，斜額。

    “我可以幫你解決。”他說，“只要你說一句話。”

    一個垂頭一個仰頭，兩人的視線隔著空氣相交，沒有任何觸碰，但就是磁場相吸，曖昧的氣氛四處游動。

    他一直在等，等她向他求救。

    他一直朝她敞開懷抱，像是潛伏在草叢的蛇，等獵物落入自己的陷阱。

    “我可以找老師……”姜曼薇自己說著都心虛。

    “噗……”成功取得對方的嘲笑，他樂得低頭哼笑兩聲，肩膀前收，胸膛被帶動著起伏，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很耀眼，“你是三歲小朋友嗎？”

    學校論壇，老師們也會看，也會登，他們很清楚姜曼薇如今的處境，但就是裝傻充愣，她不說，他們也不問。

    天底下教書育人，懂得維護學生的老師很多，但在這種官小姐富二代遍地跑的重點學校很少。

    一個搞不好，自己的教學生涯就要止步于此。

    就算姜曼薇去找了老師，最終的解決方案也不過是把雙方家長叫過來，自行協商。

    恰好這也是她的死xue。

    不能反擊，不能報復。

    唯一辦法就是借他人之手，而有能力牽制住他們還不聲張出去的只有靳斯遇。

    所以無解。

    在一個學校，學生的能力強過老師，這是一個很諷刺的現象。

    “姜曼薇，其實你也沒你說的那么堅強。”

    靳斯遇隨手勾起她一絲長發在指尖繞著，黑眸追著她的視線，洞若觀火，很有攻擊性。

    “被人說幾句閑話就有點受不了地來找我交換條件，更何況被欺負。”

    姜曼薇情緒緊繃，不理。

    靳斯遇撒手，長發落回胸前。

    “當然，你想死犟下去也行。”他起身，“我會等你來找我。”

    “人渣。”

    姜曼薇瞪著他，忍無可忍的兩個字終于從嘴里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