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是家里排行最小的。他爸當時是廠里赫赫有名的老主任。他mama本來是車間班長，但在生完他之后就莫名其妙得了精神病，廠里的人閑不住嘴，私底下都叫她“癲婆拐”。那女人平日里啥事都不能干，只知道蓬頭垢面地沿著廠房瞎轉悠。一家六口人，生活的重擔都壓在老主任一個人身上。

    某一年廠里要競選新的廠長，老主任憑借出色的功績順利成為了候選人中的一名。不出意外的話，只要能在最后的公選大會上拉到滿意的選票，這個至高無上的名額就能順其自然地歸他了。

    為此，老主任通宵達旦地改好了競選稿，一有空就“下基層”慰問勞動人民，恨不得把車間里的工人都貼著屁股狠狠夸上一遍……正當他以為離當上廠長只有一步之遙時，意外卻發(fā)生了。

    據(jù)說那“癲婆拐”在“巡視”廠房的時候不小心溜進了水塔里。那時碰巧有幾個小孩在黑不溜秋的角落里打彈珠，那“癲婆拐”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逼著這群小孩把彈珠吞了下去，又用濕漉漉的石頭堵住他們的嘴……那幾個小孩雙雙倒地，醫(yī)生說要是再耽誤個幾分鐘就要徹底噎死了。

    廠里的人本來就看不慣這瘋子，這回幾個家長一鬧，便直接激起了民憤。大家都在背地里說老主任的壞話，說要不是因為這老主任管不住老婆，這“癲婆拐”也不會鬧出這么大的事情……

    老主任好不容易拉來的票付之東流，大家都期盼著在公選大會上搞一出大的，說不定還能順手將這瘋子永遠逐出廠區(qū)。但戲劇的事又發(fā)生了——五天之后大家被告知老主任一家人在去市精神病院的路上遇到了車禍。兩個兒子直接被撞成脊椎骨骨裂，老主任的胳膊肘和小腿被撞碎了，而那“癲婆拐”的傷勢最重，搶救無效死了。

    公選大會因為這個事情被一直延期。直到兩周以后老主任被人推著輪椅上了演講臺，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整場演講，屁事都沒說，全在罵自己有多混賬。

    臺下的工人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番哭天撼地的演講感動了。最終老主任的票數(shù)最高，意料之中的順利當上了廠長。

    那昆哥從小到大被家里人慣的渾的很，一看到親爹當廠長了更是在學校無法無天。每天作jian犯科插科打諢，平時不是翹課就是欺負同學……沈愈和他從小到大都是同學，那時他們上的都是廠里的子弟學校，老師也是給廠里打工的。昆哥抓住了所有人的“把柄”，每次犯事挨批時這人總會抬出他的廠長爸爸，老師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到頭來也不敢再招惹他了。

    昆哥初中沒念完就走了。美名其曰要下海經(jīng)商，實際上混了幾年都沒混出頭來，到頭來還是個街邊的二流子。那人重新回廠里安分了幾年，沒過一會兒又走了，再回來的時候居然還真的賺到了不少錢。

    那時市場經(jīng)濟似浪潮般狂熱地襲來，水泵廠的人該走的都走了。也就是在那時沈愈認識了李采梅，二人情投意合，也下海開了小飯館。

    但生意做成功的只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其實都拖家?guī)Э诘拿媾R失業(yè)。昆哥的生意在當時越做越大，便“大發(fā)慈悲”地收留了一部分人，當起了江荔周邊縣里有名的地頭蛇。

    久而久之他們縣里都流傳開了一句話——“有困難，找昆哥”。沈愈這人心眼不多，他自以為自己和昆哥是老交情，借錢的時候都覺得這昆哥是個善茬……死到臨頭了都沒想到最后遭殃的是他自己。既當了老賴，又挨了好幾頓打。

    由于沒造成什么重大影響，沈愈在所里拘了不到十天就被放出來了。而那昆哥，估計是在公檢法里有人兜底，僅僅只被拘了三天。

    沈知安向兼職的單位請了兩周假。在這期間他每天兩點一線地往返于學校和家里，一有空就幫著照顧婉婉。最近可能是正值換季，那丫頭的咳嗽又嚴重了許多，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吵得人睡不著覺。

    這天他正要帶婉婉到醫(yī)院復查，剛從地鐵站下來的時候卻又在飯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蔣焱穿著黑色短袖，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副局又拜托我來通知你。”

    “明天晚上六點半，你直接去市局的局長辦公室。”

    “副局會在里面等你。”

    作者有話說:

    分手倒計時t-t

    第59章 自由自在p

    “楚揚，你在看什么呢——”

    宋云真扯了一下他學士服的衣角，把他的視線從cao場外的欄桿上拉了回來。

    夏景行此時也正好到了，楚揚故作淡定地搭了下他的肩：“昂……沒什么。”

    剛才欄桿外的人行道上好像閃過去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身影。楚揚條件反射地回頭，那個模糊的影子卻又不見了蹤跡，連一點尾巴都沒有留下。

    到底是不是他……楚揚低頭看了看手機，現(xiàn)在是早上九點，沈知安應該在咖啡店里上早班。那人昨天也在微信上跟他說了，今天店里要搞督察，他不能請假。

    也對……現(xiàn)在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大街上穿白色短袖的人一抓一大把，他有什么理由認為那個影子就是沈知安。

    他回頭朝夏景行他們笑了笑，一臉無恙地嚷嚷著說要他們給他拍照。這天陽光很傲人。cao場上彩旗飛揚，人聲鼎沸。楚揚站在相框的中央，學士帽的穗子輕柔的被風吹開，一剎那的白光閃過，他的嘴角還是失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