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安停住正在給楚揚打字的手，抬頭跟林宇琛對視一眼。

    這人說的沒錯，現(xiàn)在的事實撲朔迷離，那些照片都拍的比較模糊，真正的解釋權(quán)在他手上。只要他抓住機會死不承認，這件事完全能夠擺平……

    幸好楚揚這個時候還不知道。他把微信界面退了出來，迅速在校園論壇上注冊了一個號，還沒仔細多想便把評論發(fā)了出去。

    “擱這兒演戲呢。刪了吧，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而已。”

    發(fā)完之后他如釋重負，一把將手機扔到桌子上，仰頭喝了大半瓶水。

    簡從南作為唯一的知情人，在旁邊默不作聲地把這篇帖子翻到了末尾，最終還是沒說一句話。

    趙學(xué)長在他坦白完后表現(xiàn)得意外平靜。那人沒有震驚也沒有繼續(xù)刁難，反倒是化身了一位“知心大哥”。他從冰箱里拿了兩瓶精釀啤酒，跟楚揚說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談。

    楚揚只是笑笑，客氣地跟他說并沒有什么事，當(dāng)下之急找出這篇發(fā)貼子的人比較重要。

    這個校園論壇誰都可以進，這篇帖子誰都能看到……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楚煜文有沒有閑的沒事來逛他們校園論壇的習(xí)慣。

    “會不會是女生？”趙學(xué)長幫他撬開啤酒瓶蓋，裝作不經(jīng)意間問道，“這些女生現(xiàn)在都喜歡嗑cp，我女朋友也是……”

    “不是。”楚揚徹底將那本政治書扔在一邊，仰頭灌了一口啤酒，“這拍的太刻意了，如果是女生的話，沒有那么巧的事情。”

    趙學(xué)長推了推眼鏡，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接話：“其實這拍的角度也挺模糊的，不仔細看其實也看不太出來……”

    他說到一半話就停了。楚揚偏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趙學(xué)長的雙眼重新停留在那篇帖子上，正盯著最上面那條評論看。

    “這是……”他把電腦重新放在楚揚面前，用鼠標(biāo)指了指那條頂著黑色博美狗頭像，“你男朋友發(fā)的嗎？”

    評論里“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這七個字讓他迫不及防地亂了陣腳。他抱著電腦，一時半會兒都沒從嘴里吐出來一個字。

    即使知道這樣解釋是對的，即使知道沈知安這么做是在幫他們“澄清”……但免不了的，他還是對這條評論產(chǎn)生了幾分矯情的膈應(yīng)感。

    他初見沈知安就是伴著淡淡微妙的。

    他們從來都沒有當(dāng)過朋友。

    臨近午夜，楚揚還是睡意全無。他閉著眼翻了個身，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發(fā)這篇帖子的“嫌疑人”人選上。

    托周嘉的福，他們系里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其實不少。但這些人要知道的也都是早就知道了，現(xiàn)在大家都在準備考研考公找工作，平時跟他交往也不多，誰會閑著沒事來跟蹤他？

    他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個人選其實是張成杰，畢竟那人是得知他性取向后，最先開始對他表露出厭惡情緒的。但等到他再往深了想的時候，卻又找不出具體的理由。

    耳機里的音樂切到了一首情緒激昂的日式搖滾。楚揚撐著腦袋坐了起來，打算再打開那篇帖子找找線索。

    他努力克制住內(nèi)心的別扭感，把每張照片一一放大點開，最終終于在圖書館那張照片里回憶起來了什么——

    那天沈知安跟他悄咪著拉了幾秒的手后便起身上廁所去了。他趁著這期間又抓緊看了幾個重點，回頭往書包里拿參考書的那一剎那，他好像依稀在后面的座位上看到了舒愷低頭的身影……

    得了，還不如懷疑是張成杰呢。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徹底打消了這個無比荒唐的想法，索性把圖片退了出來，卻沒想到評論區(qū)下多了一條回復(fù)沈知安的匿名評論。

    【那這個呢？】

    那人緊接著又發(fā)了張畫質(zhì)無比清晰的圖片過來，這回楚揚甚至都不用放大就徹底看清了自己的逆著光的側(cè)臉。

    這明顯是一張從樓上往下拍的照片。他和沈知安坐在校園中央的亭子里，那天陽光很好，他趁四下無人的之際飛速地碰了下沈知安的嘴唇。

    耳畔響著的鼓點越來越燥，還沒等楚揚從這張令人窒息的照片中反應(yīng)過來，手機消息鈴又響了。

    他麻木不仁地點開，甚至都沒有發(fā)覺自己的手指在抖。

    【楚煜文：你明天晚上回家一趟。】

    啪嗒一聲，有什么東西好像碎了。

    第47章 秋冬p

    沈知安徹夜未眠。他怔怔地盯著頭上的床簾支架，既不敢打開手機也不敢閉眼。

    耳畔響起林宇琛此起彼伏的鼾聲。他被吵得腦子一團亂，想把被子蒙住腦袋但又覺得全身發(fā)燥，翻來覆去就是靜不下心……只要一合眼腦子里便全是那張從上往下偷拍的接吻照片。

    南方的初冬又濕又冷，這天深夜期間剛下過一陣小雨。他實在不想待在宿舍的床上持續(xù)內(nèi)耗，于是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打算去天臺上吹吹冷風(fēng)。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毫不覺費力地一口氣爬到頂樓。天臺的冷風(fēng)灌得很冽，他抬腳在水管上蹭了蹭踩到的一腳泥水，又把胸前的領(lǐng)子拉緊了些。

    與不少大學(xué)的校園奇談一樣，“芷園”也同樣流傳過校園情侶雙雙從天臺上一躍而死的佳話。這段傳聞既浪漫卻又令人聞風(fēng)喪膽，但由于一直沒弄清楚跳的是哪棟樓，大家只能沒頭沒腦地猜來猜去，到頭來也就逐漸喪失了吃瓜的興趣。

    沈知安撐在欄桿上低頭望去，樓下的樟樹枝繁葉茂，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著雨水。他一抬手，衣袖上不小心蹭了一灘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