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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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時直視著謝瑤紋絲不動,甚至沒有分神去再看黎衍成和黎江也。 那樣的態度在謝瑤看來其實是滿意的,謝朗到底還是冷靜的,也還知道孰輕孰重。 她想起剛才謝朗電話里說的那些痛苦的告解,心里漸漸舒暢了一些—— 說到底,她最怕的就是謝朗走在歧途上不知悔改。 “放人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在這當著他倆的面給我一個保證——保證從此以后你和這兩個人都斷絕關系、再不見面。你做得到嗎?” 謝瑤端坐在沙發上,她此時看起來與坐在謝家大宅的神情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背后沒有那副高懸著的外祖畫像。 她慢慢地道:“謝朗,這一次只是個小小的教訓,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下一次我下手不會這么客氣,明白嗎?” 那一秒,謝朗其實能感覺到黎江也的目光焦灼地投在他的后背上。 “能做到。”而他沒有絲毫遲疑,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回答。 整個房間頓時一片安靜。 良久之后,謝瑤終于站了起來:“好吧。” 她對身邊的俞平點了點頭:“去放開他們。” “我叫張秘書來送他們去醫院。” 謝朗則低頭干脆地撥通了電話。 在張秘書帶人上來把黎衍成和黎江也扶起來的間隙,因為套房里變得有些混亂,謝朗第一次得以和黎江也對視了。 那是一個無比倉促的對視。 男孩有一雙在狼狽境況中仍然漂亮的眼睛,窄窄的眼褶、花瓣似的淺紅眼尾,淺色的瞳孔巴巴地望著他。 他該是信任他的吧,所以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干擾。 可還是因為他說出那樣的話,按捺不住對他流露出了可憐巴巴的、哀哀的淚意。 小也疼壞了吧? 怕極了吧? 謝朗心碎地想,他這么疼,該有多么想飛進自己的懷里。 他痛苦地微微側開頭去,那個方向很含糊,與其說是對著黎江也,不如說也是對著黎衍成,模糊了這一動作的指向性,低聲道:“抱歉。” 謝朗說完這兩個字,便狠下心來。 他背過身去不再看黎江也,只是轉頭對著張秘書淡淡地道:“你去安排吧。我和母親還有事要談。” 第90章 《小也,打開窗》 黎衍成和黎江也離開之后,謝瑤也特意打發俞平和另外兩個保鏢去了門外守著。 偌大的淮庭套房里頓時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了他們母子二人。 “說吧。” 謝瑤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習慣于居中端坐,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謝朗坐在她對面:“你剛才在電話里,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說嗎?” “嗯。” 謝朗應了一聲。 此時此刻他面對的方向正好是那一整面的落地窗。 只見外面仍然烏云密布,灰黑色的天空沉沉地籠罩下來,像是一張巨大的陰沉的面孔,正無表情地俯視著這座城市。 “……雨停了。” 在這緊張的時刻,謝朗竟然有些走神了。 “什么?” 謝瑤皺起了眉毛,可她還是耐下心來,又重復了一遍:“我說,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講?” 筆挺地站在對面的謝朗這時終于微微垂下了眼睛,那一雙漆黑的瞳孔也突然看向了她。 對視的那一秒,謝瑤竟本能地覺得危險,危險到她想要起身離開—— 謝朗看著她的眼神,沉靜、無聲,卻仿佛閃動著森然的寒芒。 明明是自己的兒子,為什么會有這樣令人不安的感覺? 這個念頭讓謝瑤自己都眼皮一跳,像是什么不好的兆頭,可是卻在下一秒再看向謝朗的時候,發現對方已經面色如常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是的。”謝朗看著她,回答道:“母親,我有話和你說。” 他的目光如此平靜,平靜到像是深井里無波的水面。 謝瑤不由恍然大悟地想,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機四伏,原來只是她在極度緊繃狀態下的錯覺。 …… 入夜,醫院的走廊里沒什么人走動。 黎衍成坐在長凳上,忍不住碰了碰自己額頭上剛綁好的紗布,隨即便因為刺痛而發出了輕輕的“嘶”聲。 “您就別碰了,這剛縫完好幾針呢,肯定是疼啊。”剛剛被扣在隔壁的小助理這會兒當然也被帶了出來,他坐在黎衍成身邊,把一杯溫熱的奶茶遞了過來:“喝杯熱乎的吧。” “你說,這傷口不會留疤吧?”黎衍成沒接那茶,他似乎是想著傷疤的事,臉色不太好。 “剛醫生說了,好好換藥護理,別亂摸亂動,不會留下什么疤的,再說……就是真有點印子,以后稍微打打激光,以現在的技術也都能修復好的。” “噢。”黎衍成應了一聲,明明是他自己問的,這會兒卻又有點漫不經心。 他低頭擺弄了幾下手機,最后還是站了起來,走到開著門的病房門口,稍微側過身去站在外面往里望去—— 骨科病房里此時有些小小的混亂。 張秘書帶的幾個手下都站在病房里,張秘書自己則把主治大夫攔住了,正有些緊張地追問著:“大夫,您先別走,再給我詳細說說情況,包括之后的恢復啊,會不會影響行動能力啊這些?我還得回去匯報的。” “行吧,那我再和你說一遍……”一直走不出去的大夫有些無奈地攤開手:“他現在的情況是,右小腿骨因為擊打骨折了。骨創傷從拍片來看是不小,但也沒嚴重到需要做手術的地步,我先給上夾板把受創的部位固定住,然后慢慢修養,應該過一兩個月就可以正常行走,至于你說的跳舞,我現在也說不準,還得看后續恢復的情況。你現在這樣揪著我,我也沒法給你個準信的。” “張秘書,”躺在病床上的黎江也撐起上半身,他面孔蒼白,但還是勉強微笑了一下,道:“你讓大夫去忙吧,其實我感覺還行,應該沒什么事的。” “小黎先生,”張秘書苦笑著道:“這不主要是……我等會得和謝總匯報嗎?” 他這話一說出來,本來還微笑著的男孩一雙眼睛里不由又泛起了一絲憂郁,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張秘書心道不好,他吸了口氣,忙對著大夫道:“您去忙吧……不好意思啊。” 他側過身讓大夫出去之后,又轉過頭看向低著頭不說話的黎江也,想了又想,最終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輕聲道:“小黎先生,那我們就先在外面守著了,你有事直接電話聯系我,我一直都在的。” 黎江也動了動嘴唇,卻只是平靜地點點頭:“好的,辛苦你們了。” 張秘書知道,黎江也當然是想問的——想問謝朗還會不會來看他? 可這會兒的他,又怎么敢給黎江也一個肯定的答案呢。 等張秘書他們全部都離開病房之后,黎江也才又抬起頭:“大……哥?” 他這時恰巧看到了黎衍成站在門口的身影。 “咳。” 黎衍成猝不及防地被發現,于是只好稍微清了一下嗓子才走進了病房。 他踱步了兩圈,最后還是是站在床頭柜邊隨手撿起了個橘子剝皮,因為手上有了動作,所以便覺得他的人自然了起來。 “我、我還以為……你都已經走了。” 黎衍成的傷口處理得比他這邊快得多了,今天這么一天驚心動魄,他的確以為大哥已經回去休息了。 自己也說不上是什么心情,如果說經過今天的事他們就忽然之間就兄弟情深了,那自然是不可能。 黎江也的聲音很輕,但是看著黎衍成的眼神卻很專注,他自己想了想,終于勉強琢磨出了一個理由—— 或許是因為他還有話沒對黎衍成說呢。 “大哥,今天的事。” 黎江也看向黎衍成的額頭,小聲道:“抱歉,確實是我連累了你,害得你也受傷了。” 黎衍成不由抬頭和黎江也對視了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終于擠出了幾個字:“這也不是你的錯,我自己,也有點關系。” 他說得生硬,或許是因為自己也覺得不習慣——他并不習慣把錯誤歸咎于自己。 “還有,”黎江也于是又道:“也要謝謝你,大哥,如果不是你想到辦法打電話,我們就聯絡不上朗哥了。那樣的話……其實你還好,畢竟和朗哥有關系的人真的不是你,但我可能就……” 他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說到底,經歷了那樣的挾持和毒打,是不可能不后怕的。 黎江也想到這臉色有些發白,但仍然勉強地笑了笑,開了個算不上好笑的玩笑:“可能就沒連像現在這樣慘兮兮地躺在病床上的機會都沒了。” 黎衍成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們在淮庭共同經歷的一切,或許是那種隱隱的恐懼讓他惡向膽邊生,重新激起了憤怒:“他媽的!” 他忽然罵道,罵人的話一打開就有些停不下來:“瘋婆子,你和謝朗親嘴關她什么事,這么怕兒子被人搞就干脆把謝朗關起來啊?關起來收門票讓人參觀好了,放一塊板子寫上“和我兒子親嘴者死”好了——cao他媽的瘋婆子,找別人撒什么氣,神經病。” 黎江也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天啊,他從來沒見過人模人樣的大哥在一個句子里飚出這么多臟字。 黎衍成其實自己也很震驚,短短一天,他好像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他不僅學會了發瘋、拿酒瓶砸人,素質也在飛速降低。 這種瘋狂和他嗑藥時的嗨感有點相似,但不同的是,他沒有那種被抽空的空虛感。 恰恰相反,他不僅亢奮、而且竟然有點快樂。 “怎么?”黎衍成一邊繼續剝橘子一邊看向睜圓一雙眼睛望著自己的黎江也,干脆破罐破摔地凌厲發問:“你是不想我罵謝朗和他媽啊?” 或許也是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和黎江也提起謝朗的時候,像是談起了一個和他無關、只和黎江也有關的人。 他徹底沒有了介懷,也徹底失去了爭搶謝朗的欲望。 “不、不是,大哥。” 黎江也道:“我也、我也覺得謝阿姨有病,真是……哎,他媽的!” 他下意識地接著黎衍成的話,罵得磕磕巴巴的。 其實黎江也平時并不是不會罵人,他又不是那么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