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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 第89節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叫更禮貌疏遠的“任小姐”,而是換了個從沒用過的稱呼:“師姐,在s市的這段時間,謝謝你一直在照顧著小也?!?/br>
    他停頓了一下,低聲說:“我真的很感謝?!?/br>
    任絮絮挑了挑眉毛。

    雖然也不是直接地在介紹,可是一直都那么有距離感的謝朗明明年齡比她大,現在卻愿意跟著黎江也一起叫她師姐,這無疑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也不用這么客氣?!?/br>
    任絮絮從一旁拿了溫熱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忍不住輕輕地笑了出來:“畢竟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哦,嘴上說得好像不在乎似的,結果一跟你分開,到了s市馬上人就瘦了兩三圈兒,腿還打著石膏,平時除了埋頭工作就是在發呆,半點笑容也沒有,看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兒——這不照顧也不行啊?!?/br>
    她這么說著的時候,似乎又想到了那時候的黎江也,搖了搖頭,再次看過來的時候,神情突然認真了許多:“謝朗,你不會再讓小也這樣了吧?”

    “師姐!”

    這一次黎江也的聲音不由稍微大了一點。

    他有點急切,或許是因為都過去這么久了,他其實從沒有和謝朗說過,分開的那段時間里,自己有多難過。

    謝朗看著任絮絮,沉默了幾秒鐘之后,他低聲道:“不會的?!?/br>
    “再也不會了。”

    他說完這句話伸出了手,動作很輕地攥住了男孩放在桌上的手。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在一個共同的朋友面前,像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對平凡卻深愛的情侶一樣,自然地握住黎江也的手。

    橙黃色的燈光曖昧昏暗,在一間小小的日料店里的這個瞬間,竟是如此的平靜而溫和。靜水流深,像是一種無聲的誓言。

    黎江也的眼眶紅了。

    他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兒低頭夾枝豆,一粒一粒吃個不停,又把腮幫子吃得像花栗鼠一樣鼓鼓囊囊的。

    可那只被握住的手,卻始終都一動不動,一直好好地塞在謝朗的掌心。

    “今天心情好,喝點酒吧。”

    任絮絮眼里含著笑意,看了一會兒他倆,眼里含著笑意把外面的服務生叫進來點了瓶山崎,然后才重新坐下來說:“對了,剛才不是問我怎么才來嗎?今天臨時出了點小狀況,我媽蕁麻疹發作了,我先帶她去診所開了點藥,然后才趕了過來?!?/br>
    “啊,阿姨有蕁麻疹嗎?她沒事吧?”

    黎江也有些詫異,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了什么,添了一句:“說起來,朗哥也有蕁麻疹呢,這個一般都是什么情況會發作?。吭趺茨苄⌒囊稽c?”

    他的神情很關切,是因為忽然想到了謝朗上次蕁麻疹發作時,把自己撓得小臂都是血的場景。

    “她沒事,小問題。”

    任絮絮其實也真的沒太當回事,她一邊喝著山崎威士忌,一邊解釋道:“蕁麻疹一般來說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要找清楚自己的過敏原是什么,然后小心地去規避。我媽就是對堅果過敏,一吃到就容易發作,今天是沒注意吃了含堅果的冰淇淋。但你看,我就一直都很小心,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實也有蕁麻疹吧?”

    “啊?什……”從來不知道這件事的黎江也話還沒出口,就忽然被謝朗打斷了。

    “你的蕁麻疹是遺傳的嗎?”一直寡言的謝朗此時看起來非常在意,他漆黑的眼睛凝視著任絮絮,低聲問道:“可是我聽說,通常蕁麻疹好像不能算是一種遺傳性的疾病,那你……”

    “你問這個就問對人了。”

    任絮絮完全是閑聊的態度,很放松地說:“你說得對——怎么說呢,就拿我家打個比方吧,我媽有蕁麻疹,我也有,但這并不能說是我遺傳了這個病。確切來講,其實是我們家的人可能共享了某種特定的遺傳特征,因此會對同樣的過敏原反應敏感。這個過敏原在我們家是堅果,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是花粉、寄生蟲啊,五花八門的,甚至連心理和精神上的壓力、恐懼,都有可能是刺激反應的來源。說起這個,謝朗,你知不知道你的過敏源是什么?”

    “我……”謝朗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就總是神出鬼沒的發作,很詭異?!?/br>
    他說到這里時,忽然站起來道:“我先去下洗手間,你們聊。”

    謝朗大步走到空無一人的洗手間里,但并沒有去隔間,而是站在洗手池面前,凝視著鏡子——

    那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或許是因為神情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從任絮絮的話語中,終于隱隱約約觸碰到了他的蕁麻疹發作的過敏原。

    他的蕁麻疹第一次發作,是在黎江也和他說:“朗哥,我再也不會回來”之后,他那時癢得以為自己中了降頭,獨自看了無數遍的《生祭》。

    第二次發作,是在s市,他用囚禁的方式把黎江也綁在淮庭酒店里,那時他滿腦子的想法都是: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小也就會再一次離開他。

    第一次。

    第二次。

    每一次。

    只要當他覺得他即將失去小也的時候,蕁麻疹就會發作。

    因為失去,是他最大的恐懼。

    謝朗忽然擰開水龍頭,不知為什么,在那嘩啦啦的水聲之中,他總覺得他好像還知道誰也有得過蕁麻疹。

    不是上官,也不是謝瑤。

    可是是誰呢?

    總覺得是認識的人、熟知的人,可是卻偏偏怎么都想不起來。

    謝朗把手放在冷水下反復地沖洗,卻只覺得那個人仿佛藏在一團迷霧黑影之中,腦中的自己一步步往前靠近,就在幾乎近到要看清人臉的時候——

    “朗哥!”

    一道聲音響起。

    是黎江也推開了洗手間的門走過來站在了他的身后,男孩的臉蛋映在面前的鏡子里,眉梢眼角都帶著歡快。

    “你在干嘛啊,待在洗手間里這么久了?!?/br>
    他似乎是有點喝多了,走路步子都有點不穩,靠過來時,很自然地就把臉蛋貼在了謝朗的背上。

    謝朗低低地吸了一口氣。

    他微乎其微地搖了下頭,讓腦中那些混亂的、令人不快的思緒全部離開,然后才轉過身,輕聲問:“你怎么來了?”

    “尿尿啊?!崩杞侧洁熘?,他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干什么,走了兩步又跑了回來,拉住謝朗的手就往隔間走,等只剩倆人在狹小的空間里把門一關。

    “陪我嘛,朗哥。”

    他兩頰都喝得紅撲撲的。

    沒羞沒臊的有點過分了,自己也是知道的。

    “嗯。”謝朗看著男孩一邊哼歌一邊脫褲子,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怎么這么喜歡一邊尿尿一邊哼歌呢,小也。

    謝朗這么想著,但不得不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以避開太過勾人的畫面。

    “小也,”在水聲之中,他的思緒輕盈又甜蜜,胡亂地說:“剛剛,任師姐是不是在笑你摳門???”

    黎江也尿尿的好心情被破壞,頓時有點炸毛:“哪有?。 ?/br>
    “她說的,你今天請客這么大方,和平時截然不同,可見平時很摳門。”

    謝朗依舊仰著頭,看天花板花里胡哨的瓷磚,還有閃爍著的燈。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使壞的心情。

    原來對著小也的時候,他是可以變得很壞的:“小也,她又沒說錯,上次我去你家,你只請我吃蛋炒飯,而且只可以加兩個蛋。”

    “朗哥,你放屁!”黎江也徹底蓬了起來,他惱怒地辯解道:“明明你自己說的兩顆蛋,而且我、我還給你加了火腿腸呢!”

    可他才說了一半,就被謝朗掐住了臉頰。

    軟乎乎的,有點熱氣,是謝朗從剛剛點菜時,就想撫摸的可愛臉蛋。

    “你……”

    謝朗的手指很涼,可是被他用兩個指節掐住臉蛋時,黎江也卻一下子老實了下來。

    “朗哥,我那不是摳門,是把錢用在刀刃上嘛?!?/br>
    他其實醉了,那一點點生氣融化在醉意里,變得軟綿綿的,充滿了濕潤的愛意:“以后咱倆要是結婚,我攢錢給你買大鉆戒,好不好?”

    他一邊尿完,一邊小小聲地嘟囔著。

    第81章 《天使》

    黎江也他們從日料店里出來的時候剛好又下起了小雨,細細碎碎的雨珠從天空飄灑而下,為這個初夏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涼爽。

    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夏天雨后特有的味道,還夾雜著一點泥土的土腥味和植物的芬芳。

    日料店里透出來的溫暖燈光映照著濕漉漉的地面,他們都沒有撐傘,但不約而同一起駐足在這樣的細雨中,而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在夜色和雨聲之中匆匆穿梭,和他們擦肩而過。

    明明是酒足飯飽地站在溫暖的燈光下,可仍然會情不自禁有種寂寥感,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看似緊密,可其實卻也可以非常疏離。

    人真的很奇怪,好像時常會在最熱鬧的時刻,泛起最落寞的情緒呢——

    任絮絮這樣想著點了根煙,但當她抬頭想把煙盒遞向黎江也的時候,謝朗忽然轉過了頭。

    “師姐,”他低聲問:“我先開車送你回去吧?”

    謝朗是今晚唯一一個沒喝酒的人,他習慣站得筆挺,但是和任絮絮說話的時候,會很妥帖地微微欠身。不知何時起,他已經很自然地直接叫師姐了。

    “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車。”任絮絮干脆地拒絕了,隨即問起了別的:“對了謝朗,你剛才說考慮要投資let’s dance的事,是認真的嗎?”

    “嗯。”謝朗點了點頭:“認真的。”

    他不是心血來潮,是思考了很久,甚至專門派人去了解過才提出的想法:“不過我需要一份詳細的商業計劃書和現有財報去做預期分析?!?/br>
    “這沒問題,最近本來就在找這方面的機會,我現在手頭就有做好了的資料,回頭就整理好一份發給你?!?/br>
    “師姐,要是能成的話,我們以后可得加倍努力讓朗哥賺到錢哦?!崩杞苍谝贿呎A苏Q劬Γ攘司浦笕擞悬c迷糊,可眼睛卻格外亮,看起來很調皮。

    “那當然?!比涡跣醮_實有點興奮,她本來就在計劃開分店的事,雖然也有好幾個投資人在接洽了,但是謝朗的實力毋庸置疑,這是天大的好機會。

    她說到這兒,看向謝朗故意問:“怎么?這算是看在小也的面子上嗎?”

    “不是?!敝x朗忙搖了搖頭:“我的確是覺得能賺錢的。而且……”

    他停頓了一下,還是低聲說:“我只是希望以后有別的演出也好,或者可以一直上課跳舞也好,小也能一直跳下去。因為上一次你們《天鵝之死》的演出,我沒有看到小也跳舞,其實一直都覺得……很遺憾?!?/br>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謝朗的聲音突地沉了下去。

    微風輕拂,吹動著樹葉和雨滴,發出沙沙的聲響。

    而他是如此的克制,像是想要暗暗將那深深的遺憾咽入喉嚨之中。

    而本來站在一旁的黎江也卻忽然怔怔地定在了原地,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聽到謝朗提起那一天的事。

    這一秒,任絮絮才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