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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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貼身的黑色裙裝,只有頸間的珍珠項鏈是白色。 下來之后卻沒有直接進靈堂,她黑裙黑鞋,身材高挑但卻又極為瘦削,遠遠望過去像是一具骨頭架子,就站在那隔著街看向了謝朗。 是謝朗的母親謝瑤。 黎江也實在太久沒見到謝瑤了,一時之間多年前的回憶重新泛了上來,但卻仍然很鮮活。 說起來很奇怪,即使之前讀高中的時候,黎江也曾經頻繁地跑去謝家找謝朗玩,可仍然很少會見到謝朗的母親。 這并不是說她不在,恰恰相反,謝瑤大多數時候是在家的。 只是在那么巨大的一座宅子里,她不想露面的時候,就沒人能見到她。 可她會派管家隔兩個小時就準時送上來茶點和水果,到飯點的時候會再派人上來詢問黎衍成和黎江也的口味。 那實在是一種很詭異的存在感,很難用語言去言說。 黎江也記得自己從來都沒在謝瑤面前感到自在過。 即使在這初春陰濕的雨天之中,他仍然莫名地覺得對面看過來的那是一道格外冷的目光—— 不像是出自一個母親。 “我們也過去吧。” 謝朗和謝瑤隔著一條馬路遙遙相望了幾秒鐘,忽然低聲對黎江也說。 他的神情一瞬間就變了。 明明看上去那雙漆黑的眼眸還是和之前一樣平靜克制,可黎江也就是知道,他不處于剛才和他面對面時那種溫柔的狀態之中了。 “好。” 黎江也馬上點了點頭。 他是走過去之后才更加真切地意識到,這實在是個氣派到已經有些驚人的靈堂,即使是以謝家的實力,也會令人咂舌,讓他想起小時候看的那些港臺電視劇里的場面。 門外一側是休息室,另一側則是帛金處,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前來吊唁的絕大多數一看就是極為有身份地位的人。 而居中的靈堂棚頂估計有四五米那么高,兩側擺滿兩列一人多高的黃白花圈,每個上面都掛著寫好的挽聯,正中央一個巨大的黑色“奠”字高懸,肅穆又莊重。 在奠字下方,是上官叔叔的黑白遺像。 此時靈堂里非常安靜,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是自覺還是被勸離,只有謝瑤筆直地站在遺像面前, 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一瞬間黎江也忽然意識到,很多時候謝朗那樣習慣性地、筆直地站在陰影之中的樣子,真的像是繼承自了謝瑤。 “等等。” 謝朗在黎江也的耳邊很低地說了一聲,隨即就一步步地走了過去。 他并沒有和謝瑤說話,而是沉默地跪在了遺像的面前。 謝朗身材高大,連跪著的時候腰桿也像一桿標槍,他們母子在靈堂一跪一站,非常的怪異。 “你父親去世的事,我也很遺憾。” 最終,是謝瑤先開了口。 她居然說:我很遺憾。 像是事不關己。 黎江也也不知道是她的聲音冷一些,還是她嘴里的話更冷一些。 “但我和張秘書已經說過,他當年離家出走,實在讓謝家臉上無光,因此辦事不要張揚,會讓大家都難堪。是張秘書沒有告訴你嗎?” 謝朗沒有回答她。 他跪在那里仰頭默默看了一會上官先生的遺像,忽然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對著靈堂的一角冷聲喝道:“出去——!” 黎江也有點懵。 他也是這時才意識到角落里還站著兩個黑衣保鏢,他們跟著謝瑤進來,可是因為太過低調地站在角落,竟然一時之間都沒讓他發現。 這時那兩個保鏢也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了兩秒,竟然第一時間沒問謝瑤的意思,馬上就躬身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 倒也不能怪他們孬弱。 謝朗長得冷峻,發怒時眼睛雖然還是古井一般深沉,可薄薄的嘴角卻在向下墜,有種可怕的緊繃感,因此看上去特別的煞人。 謝瑤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起來,她轉頭看了一眼黎江也,那眼神有些冷,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允許他在場。 但謝朗卻先一步直接道:“保鏢都出去,但小也是我的朋友,他可以在這里。” 謝瑤轉頭看著謝朗,沉默了片刻,還是忽然道:“先站起來吧。” 謝朗仍然跪著,他看著遺像,目不斜視。 在肅穆的靈堂之中,他們母子此時無疑正在進行著無形的交鋒。 “張秘書告訴我了,是我自己堅持。” 謝朗一字一頓地說:“母親,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還沒有和父親離過婚。既然這樣,現在這么辦,沒什么不妥。”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既然大辦了喪事,我當然必須得來。” “可你不該來嗎?”謝朗的聲音壓得很低,可黎江也卻能感覺到他在開口時那種極力壓抑的痛苦:“從父親進icu到去世,你從沒有出現過。你覺得你不該來嗎?” “謝朗!”謝瑤的聲音忽然尖銳了起來:“我不離婚,只是因為要為謝家的臉面著想,你不要忘了先做錯的人是誰,更不要忘了你自己姓什么。你現在是謝家唯一的接班人,要時刻為謝家考慮,這一次我允許你胡鬧,但你要記得從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自律、自控、自省,不要讓悲傷沖昏了頭腦,和你最親的家族賭氣。” “我姓謝。” 謝朗猛地轉過頭去盯著謝瑤。 他跪著,明明仍然像小時候那樣仰視著高高在上的母親,聆聽著母親的教條,可這一次,卻有種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他一字一頓地道:“但這里擺著的照片上的人是姓謝的的父親,給他辦喪事,沒什么好丟臉的。” 他漆黑的眼睛和謝瑤如出一轍,母子的目光在空中猛地相撞。 可面對著謝朗此時的堅毅和悲傷,黎江也卻分明看見,謝瑤聽到父親那兩個字時,眼里卻浮起了一絲絲的嘲弄。 怎么會是嘲弄呢? 黎江也完全不能夠理解,他的目光已經全然凝注在謝朗襯衫袖口下,那已經攥得發白的手指。 可謝瑤此時卻又看了他一眼,似乎再次在意起了他這個外人的存在,也因為他的存在,她沒有再繼續和謝朗爭執,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著,平靜地道:“謝朗,既然辦了,就好好招待吧。過幾天,你回一趟家里。” 她快步往外走去,在和黎江也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忽然問了一句:“你們兄弟這么多年還是和小朗這么要好,你哥呢?今天也來了吧?” “……”這突然的問題讓黎江也有些疑惑,是啊,他哥呢,他下意識地掩飾了一句:“嗯,我先過來的。” 謝瑤點了點頭,然后不再說什么,就這樣走出了靈堂。 直到謝瑤徹底帶人離開,謝朗還兀自執拗地跪在那,他明明身形高大,可這時卻執拗地像個孩子。 一陣冷風吹過,空曠的靈堂里更加陰冷。 黎江也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他快步走了過來,甚至來不及想什么,就直接跪在了謝朗旁邊。 在這一瞬間,他只想就這樣陪在謝朗身邊。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再次局促地想起來,自己身上外面套的襯衫外套顏色不合適。 謝朗轉過身看著黎江也,看他匆匆地將外套脫掉之后,才反手將自己的黑色西裝也脫了下來,然后輕輕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雙眼睛里,又再次恢復了剛才的溫柔。 靈堂沒有其他人,他們并肩跪著、挨著彼此,像在取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朗忽然低低地說:“他臨走前什么都沒和我說。” “上官叔叔嗎?” “嗯。”謝朗垂著頭,像在回憶:“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只有我、還有那個阿姨陪在他身邊,他的手……輸液輸得已經手背已經腫了,插不進去針了,就那么一直握著那個阿姨的手,怎么也不松開。” “我喊了他一聲,我說,爸,他應該聽到了,然后他才抬頭看了我一會……小也,好奇怪,他看著我的眼神。” “是什么眼神?” “像是……憐憫。”謝朗轉過頭,他的眼神茫然,茫然得令人心疼:“小也,你說,一個父親彌留的時候,會這樣看著自己的兒子嗎?” 黎江也望著謝朗,遲疑了一會,終于小聲說:“朗哥,我不知道。我沒有父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他。” 謝朗也怔住了。 那一瞬間,他漆黑的眼睛里泛起的憐惜讓黎江也的眼睛又酸了,他們像是小動物,用眼神依偎著。 黎江也身上,謝朗西裝上那朵白色紙花被風吹得掉了下來,黎江也被冷風吹得打了個抖,才匆匆地伸手去撿,結果比謝朗慢了一步,兩個人的手指撞在了一起,竟然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謝朗最終把那朵紙花撿了起來,很仔細地別了回去,然后他靠過來,很小聲地問:“小也,你手指很冷,還沒吃飯吧?” “沒有。”黎江也搖了搖頭。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吃……”謝朗頓住了,似乎在凝眉思考。 “不吃粵菜。”黎江也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道。 “……好。”謝朗看著他,像是看不夠,輕聲說:“去吃粥火鍋?好不好?” 第42章 《粥水火鍋》 黎江也坐在謝朗的車里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綿綿細雨,天陰沉沉的,街上的行人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朗哥,我們去哪里吃?”肚子忽然咕嚕叫了一串,黎江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墊了一句,想把那動靜蓋過去。 謝朗沒馬上回答,他似乎也不知道,于是抬頭看了一眼今天幫忙在開車的張秘書。 “不遠不遠,再過兩個紅綠燈,然后拐個彎就到了。”張秘書趕緊回答。 “是張秘書推薦的。你來之前,我問他下雨天吃什么會清淡舒服一點,你趕了一晚上路,估計胃口不好。”謝朗這才解釋道,他頓了頓,竟然試圖開了個玩笑:“如果不好吃的話,你就找他麻煩。” “……那肯定沒問題。”張秘書一邊開車一邊在心里冒了滴汗。 他倒并不是怕謝朗,只是覺得謝朗就不適合開玩笑,因為這真的很難笑,是他作為秘書,本能就想勸誡老板不要這樣和喜歡的人開玩笑的可怕程度。 沒想到黎江也卻還是笑了。 “張秘書,我都沒吃過粥水火鍋,很想嘗嘗,謝謝你。” 男孩笑得很含蓄,他對張秘書客氣地回著話,可眉尾眼角卻對謝朗彎著,裹在謝朗大衣里的樣子有種說不上來的勾人。